待姒嫿與我一起收拾完屋子,在地上鋪了厚厚的茅草,上麵又加鋪了層獸皮毯子,算是把簡易床榻準備停當了。


    其間我曾問過有沒有兩張獸皮毯子,可姒嫿搖搖頭。為了少打攪她,我沒有再提出更多地要求。


    姒嫿離開後,斐羅過了片刻才進了茅屋,隨手掩上了門。看了一眼地中間鋪的草塌,和促膝坐在上麵的我,也走過來坐在邊下。


    一陣靜默,還是我先開口,“今夜情況特殊,你可以在這茅屋裏休息。但是隻有這一張獸皮,你若不介意,下麵的茅草可以撥一些過去……“


    話沒說完,他卻回頭眼神怪怪地望著我,我一時不明所以,思索著我哪裏說得不合適了。


    哪知斐羅身形一動,已坐至我身邊來,嚇得我本能往邊上躲去,卻被他一把拉回到身邊,同時伸手捂住我的嘴巴。不待我反應,便伏在我耳邊低聲道,“難道今晚你打算真得在此安睡?你不記得這裏是什麽地方了?”


    聽他如此一說,我做出我會配合的表情,他才把堵住我嘴的手慢慢放下,我也輕聲道,“原來你所有事都記得,我自然知道他們是誰,你打算怎麽做?”心裏很怕他說出那個我不想聽到的答案。


    斐羅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一會兒,似已洞悉我的心思,最終還是淡然道,“按照畫裏發生的一切,隻有盡快促成亞昱一步步轉化,我們才能在徹底殺掉他之後找到這畫的出口。所以,一不做二不休,今晚我們就動手。”


    我的心瞬間墜入冰窟,果然冷血,一點沒意外,“你怎麽能在受了人家的恩惠之後,毫無顧忌地就要取人家性命?他們夫妻二人是何其善良的人。”我的聲音有些顫抖,本來還抱持著一絲絲幻想,企盼著進入畫中世界的斐羅不在其位,與之前會略有所不同。


    “是一隻雞的恩惠?你不是還了白玉簪了嗎?你清醒一點,如果不是我們動手,亞昱在遇到那兩個惡人之後一樣的死於非命,他們夫妻的命運不會因為你出現而得以改變,終究逃不過彼此離散。


    而且人妖殊途,你得明白來此非你本意,踏足幽靈船,除魔為道,免後人再無辜枉死才是你的初心。”斐羅總是能用最直接犀利的語言,如利刃般抵在我的內心,但他說的每個字又是不爭的事實。


    我搖搖頭,內心無比痛苦,扯了斐羅的袖子,不知是在喃喃自語,還是對他傾訴,“離開縹煙山踏入江湖至今,隻有治病救人,從未傷及一條性命,如今卻要為了自己早日脫困,去害無辜之人,還是一對善良樸實,恩愛有加的夫妻,無論如何我也說服不了自己。”


    斐羅托起我的下巴,直視著我的眼眸重申著,“牢記,今日是人,他日是妖。況且,不必你動手,我來。”


    言罷,他起身便要向門口而去,眼看著他抬手要去拉門,我內心惶恐不已,一旦他人出了這個門便什麽都來不及了。


    我跟著一躍而起,不顧一切地撲過去抱住他,“不,斐羅,你容我再想想,等我一下。”


    他人僵在門口,並未轉身,我渾不覺自己情急之下摟他摟地有多緊,腦中隻是飛速回憶著畫卷中的每一個畫麵,希望可以找到方法說服斐羅,最後的畫麵,昆侖山下的弱水河,亞昱轉化的地方,便是那裏。


    我一想到後便轉到斐羅身前,急切地低聲道,“昆侖山下的弱水河,出口便是在那裏,我們可以去找。至於亞昱,我們先護他過了此劫,免他受歹人迫害。如果真的我們去了弱水仍舊找不到出口,你再做什麽我不阻攔。”


    如今我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拖得一時是一時,當一切與既定背離,變數產生,結果極有可能發生反轉也未可知。


    “你是認真的?是說我們留下來,等著那兩個不知什麽時候到來的人出現,加害於他之時,再做他的保鏢,出手料理了那兩個人,然後再去昆侖山下弱水河畔尋找出口,找不到出口再折返回此地,重新再來一遍亞昱夫婦畫中的經曆。”他譏誚的口吻一成不變。


    看著斐羅不為所動的模樣,我隻得盯著他的眼眸柔聲道,“算我求你,就這一次。既是命定的,想來不會等太久,我們就設定一個期限,三日,如果三日之後仍是什麽都沒有發生,我們直接去弱水河找出口。這三天裏,灩瀾山風景如畫,我們可以跟在亞昱後麵,全當是遊山玩水了。”我一氣說出我接下來的設想,希望足夠豐滿以打動他。


    “你剛說什麽?再說一遍。”他眼中似有星星閃過,唇角現出柔軟的弧度,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種表情,有些莫名。


    回顧我之前說的,嗬,他是想我再求他一次,這有何難,隻要能保得亞昱夫婦平安順遂,再說十遍又何妨,我笑眯眯地道,“算我求你,算我求你,算我求……”


    “好,今夜我睡獸皮榻上,我不介意你一同睡,或者下麵的茅草你可以撥一些過去。”他竟厚顏無恥地提出要占用我鋪好的床榻,見我一張臉垮下來,他克製著要泛濫的笑意,“怎麽,你該知道求人是有代價的,你不願意撤回也可以,我現在就去……”


    斐羅伸手作刀切樣,在他頸子上筆劃了一下。


    我趕緊擋在門前道,“尊貴的王,你請榻上休息,我睡茅草。”


    他甚是滿意的模樣,走過去坐到榻上,看著我示威似的踢掉兩隻靴子,才整個人呈大字仰向榻上,還抬手摸了摸身下那獸皮順滑的皮毛,“不錯,熊皮”。


    我悻悻地走到榻邊,把邊上的茅草一點點撥出來,心道若能鋪滿也隻有薄薄地一層,而且還很紮,頓時無比懷念荏蘿宮我的寢殿,還有在蘭陵時公主姐姐賜的聽潮閣,曾經走到哪裏都被視若珍寶,何時淪落到睡地板了。


    正想著,斐羅忽然一伸長臂勾了我肩膀,把我按向獸皮上,搶在我發作前出聲道,“看你可憐,分你一半的位置。安心睡,我的長劍就放在榻中間,你不放心可隨時拔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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