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本帶著鬥笠一直垂首端坐,隨他暴喝一聲,左手握竿未動,右手中多了一支判官筆,點向我麵門。


    距離明明尚遠,而那判官筆突然暴漲二尺有餘,筆尖直取我眉心印堂。


    我正坐在白澤身旁收針,抬首之時,斜刺裏斐羅人影已閃至,冰魄劍揮出待要格擋,我卻施勁力拂袖阻了斐羅的出擊,不閃不躲挺身迎向白澤的判官筆。


    我賭他的不忍,自畢方的講述中,他是心有大義的無我之人。


    剛剛我救了他,即便不是他所期望,身為昆侖七聖最德高望重那位,又怎會真的下此狠手,除非他不是畢方口中的他。


    斐羅一擊未中,已猜到我想法,回首麵色慘白地盯著我們。


    運氣不錯,白澤發現我與常人反應有異,危急之時偏自送上門,意料之外猛地抬頭向我,同時忙不迭地撤手,探出的判官筆瞬間縮回。


    而他頭上鬥笠登時仰回身後,露出了一張令人驚悚的麵孔。


    我行醫多年,從未見過這樣的人,一半臉蒼老如入土枯骨,一半臉光滑如出生嬰孩,唯有一雙眼睛尚清澈明淨,有著曾經君子美無度的本色。


    見我直直盯著他的臉,白澤旋即翻手重新戴上鬥笠,重新垂首。


    而如我所料不錯,他的麵目全非絕非一日之寒,該與那太極渚黑白兩股氣息的常年侵蝕有著莫大的關係,看似中毒已深。


    醫者仁心,擔心他命不久矣,我本能地伸手向他脈門。白澤盤膝姿勢未變,上升至離地三寸,平平向後退出三尺重新落下。


    “白澤君,我並無惡意,實在見你病……,你需要盡快醫治。”我平靜地規勸於他。


    “我病入膏肓,自己心中清楚,不需要你自作聰明,多管閑事。這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速速離去,不要逼我再出手,再一次絕不容情。”白澤顯是對不速之客的我們厭惡至極,再也不想多說一個字。


    唉,偏桃子我不是被嚇大的,我衝他吐吐舌頭,起身走向黑潭一側,打算仔細瞧瞧為何是這般濁氣升騰。


    不想剛至近前,黑潭中詭異地卷起一股龍吸水似的水流向我襲來,我立時被那巨大的吸力吸向潭中。


    “斐羅!”我驚呼聲中,斐羅飛身而至一把拽住我的腳踝,有了被壁畫卷入那次,我倆都心有餘悸。


    然而黑潭的吸力過大,饒是他用了千斤墜定住自身,仍是帶地連同他一起向前又移了尺餘,幾近一起墜潭。


    我本想運力使出拈花三式的惹花式回擊,無奈在這黑流麵前如何掙紮,靈力也全然使不出來。


    不知是否我幻聽,明明周邊見不到其它人,我卻好像聽到了黑潭中傳來成千上萬的哭嚎之聲,終於相信白澤所言非虛,此處不宜久留。


    千鈞一發之際,白澤判官筆暴漲數尺,狠狠擊向襲來的黑色龍吸水,受此鞭撻,它的氣焰一窒,退避之間,判官筆跟著打橫而至我腰腹之間,被白澤用力一挑一甩,我和斐羅雙雙向後摔落。


    “你沒事吧?”翻身而起後我二人異口同聲,均自搖頭後,我又看向白澤,他嘴角尚有一絲黑色殘血,未能來得及擦拭幹淨,他的內傷無疑雪上加霜了。


    我隱隱想到了,這黑色潭水之內似有萬千妖靈,不敢再貿然行動,我持了殷桃鏡對準了黑潭,果然,形態各異的各種妖靈顯現鏡中,張牙舞爪凶相畢露,我不是幻聽,剛剛是它們饑虎撲食地嘶吼哀嚎,訴說著成千上萬年的怨念。白澤常年於此,是在震懾它們,想想便後怕,若不是他及時出手,我和斐羅早已被吞噬在黑流之中。


    白潭之中又是什麽?我調整殷桃鏡至白潭處,令我意想不到的是,白潭之中竟也是無數的亡靈,不過是仙界之靈,也所以聚攏在白潭上方的是祥和之氣。


    我和斐羅重回白澤身邊,我抱拳道,“白澤君,大恩不言謝。請容許小女把脈醫治,不是為報恩,而是白澤君既有重任在身,更當愛惜自己,不然你身歸混沌後,又有誰能代你震懾太極渚的萬千妖靈以及渡化仙靈。”


    白澤仍舊不為所動,一副入定的樣子。


    “恕我放肆,大膽猜測,白澤君不讓我醫治,實乃一心求死。”我朗聲道。


    白澤鬥笠微動,卻未作聲。


    斐羅睨我,似在疑我用激將法。


    “九宮八卦陣、天罡地煞陣,陣法表麵是為攔截外人入侵,更是不想有人打擾了你的求死之路。


    關於死法還是經過精心設計的,不是燈枯油盡的自然衰亡,而是一種明麵之上經年累月的舍身成仁,實際卻是日以繼夜地自甘折磨。


    至於一個得到神仙會有此盤算,原因莫過於心中有愧,盼能贖罪。”


    我一番話說得氛圍更加凝結,白澤依舊端坐混絲未動,但握竿的手卻青筋盡現。


    斐羅側耳傾聽,我如此凝重的話語讓他眼中一絲疑惑,似在玩味。


    “說到這裏,我想起幼時的一段經曆,我曾養了一對白兔和一隻大黑貓,白兔渾身雪白,軟萌無比,招人喜愛。黑貓兩隻眼睛是綠色的,耳朵尖尖,齜牙的時候看起來很凶惡。


    白兔長大之後生了兩隻小兔,我當時可開心了,突然有一天,兩隻剛出生的小兔卻莫名其妙的不見了。


    家人覺得一定是被黑貓吃了,因為從白兔帶回來的時候,黑貓曾虎視眈眈,自然就成了一個潛在的威脅,所以當小兔不見的時候,他們皆都懷疑到黑貓頭上。


    不知白澤君怎麽看?白澤君是七聖裏的智者,是審判一樣的存在,自當會有高見。”


    我本未期待他會應我,正準備繼續說下去,白澤卻忽得一口黑血吐出,隨手以衣袖擦拭了一下,摘下鬥笠放置一旁,麵對我強自鎮定道,“你是誰?從哪裏來?那些陳年往事本不會有人再提起,除了他。是他這麽對你說的?”


    “我叫桃子,是,我自畢方神尊處聽到了些故事,但未想到的是,即便當年你那樣對他,他心中對你從未生怨,認為你是為人所誤導。


    他口中提到的白澤君,不求名利,沒有物欲,除了修道,便是心係天下眾生,拯救萬民於水火。


    至於剛才所述,也純屬妄斷,即便不幸被我言中,桃子也相信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當日所為必有不得已的理由。


    哪怕是神尊因此身陷地宮十萬年,白澤君於太極渚的年份恐也不少於此。該還的皆已償還,隻盼能打開心結,讓我為你施治。人要向前走,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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