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混亂吵雜擁擠一片,眼花繚亂的身影越來越多,在攤主夫人和攤主的幫扶下她才站起身,轉而她才伸手去扶梵夜,站起來的梵夜忘了一眼四周的情況,平靜的眼眸隱隱泛起如深秋寒霜一般的涼意,不知是因為突然擁擠的人群,還是擁擠會造成的後果。


    縱使這種局麵讓他情緒起了變化,但他依舊維持著溫和有禮的姿態,沒有做些什麽。


    忽然,身側的慕蘿像是發現了什麽,扯了扯梵夜的衣袖,眼眸裏透著光亮和一抹小的信號,仰望著觀察四周的梵夜。


    被扯動的衣袖的梵夜怔愣了幾秒,收回目光垂眸望向她,視線與她交匯,他看著她眼神裏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什麽,默契的點了點頭,配合著慕蘿。


    得到信號的慕蘿朝著身旁一側攤位與攤位之間的夾縫位置掃了幾秒,露出了一抹調皮的壞笑。


    眼下的情景對慕蘿來說擺脫才是上策,擁擠的人流已經開始陷入混亂,呆在這裏可能要出事情。


    配合的梵夜故意沒有去理會那些想要靠近衝向他又不敢靠近的百姓,他們的不統一的叫喊聲此刻就像是在唱著獨角戲,他溫潤儒雅的臉上清冷又淡然,神情自若的拿起了些被撞後丟掉的東西,從容不迫的掏出了一張銀票,遞給了攤主老板,並和老板說了一聲因為他們自己導致出現問題的歉意。


    看著他收拾完了,慕蘿走到另一側夾縫位置,順勢接過了他手裏提著的卷宗,和梵夜溫柔邪氣的目光交匯,彼此心照不宣的勾出,在圍觀女子因梵夜笑意陶醉的時候,慕蘿深吸一口氣,借此來驅散胸腔裏的緊張,接著她目光堅定的抓起了梵夜的手腕,笑著示意了一下梵夜,開始慢慢的往能夠逃跑的方向挪動。


    現場還有人喊著國師...世子...


    她可以毫不猶豫的想,如果現在梵夜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這裏肯定會發生一些踩踏事故,人在不理智的興奮下未必能夠聽從命令,而且現場肯定會跪下,現在這麽擠,恐怕會因為一些小問題引發更大的問題,所以綜合各個因素,他們還是跑吧。


    移到夾縫後,慕蘿看了攤主一眼,攤主臉上的疑慮擔憂瞬間僵住,餘光一掃,他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垂在攤子下的手握了握自家妻子的手,輕輕示意她幫忙一起挪動攤子,給那邊留出一些空隙。


    攤主夫人得到自家丈夫的信號,溫柔一笑後,悄無聲息的配合著挪動,看到空間變大,慕蘿露出了一抹邪笑,在眾人的沒有防備下,拉著梵夜轉身就穿過了夾縫,繞到攤主後麵的店麵門口人少的走廊上,開起了狂奔模式。


    也如她猜測的那樣,他們一跑了,後麵那些在外圍的人開始下意識的來追逐他們,追的人越多後麵擁擠的人流也漸漸得到了散開,當跑到一個角落時,梵夜突然一用力將她帶回了身邊。


    看著即將要追來的人,他溫柔的聲音響起,“抱好。”


    聽到後慕蘿沒有猶豫,伸手將他的腰摟住,梵夜的手落在她的後背肩側將她護在胸口,突然慕蘿感覺眼前閃過一道白光,她下意思的閉上了眼睛。


    待到再睜開時,耳旁已然沒有吵雜,一片靜寂中偶爾有竹葉落下的聲音,熟悉的景致倒是瞬間讓人的緊繃感漸漸的鬆懈。


    鬆了一口氣,慕蘿不禁感慨,早猜測梵夜和一般人不同,果真在關鍵時刻這非常人的操作很實用。


    她鬆開了梵夜,對方也隨著她後退鬆開了手。


    懸崖邊的風吹到亭子裏,帶起了陣陣涼意,放眼望去的景致壯闊不已,青山綠水、一草一木,在這裏觀看,它們就像是天然建造出山河地貌的模型,在這個位置,可以一覽全部的風貌。


    隻是這懸崖上修建亭子,這勇氣也確實不是一般人擁有的。


    正當慕蘿準備走的亭子突出在懸崖邊的一麵看看下麵的深淵時,突然響起的咳嗽聲打破了她的想法,她抬起頭便看到梵夜蒼白的神色和嘴角滲出的一抹血跡,當即就將她嚇懵住了,心一下子被什麽握住,下意識的緊張了起來,涼風出來讓她後背一陣發涼。


    咳嗽幾聲後,梵夜將東西不穩的放在桌上,之後身形不穩的踉蹌了兩步,清俊的臉龐漸漸浮現出痛苦,額頭滲出了汗漬,一抹血跡染紅了薄唇,他一手撐在包裹好的信紙上,一手撐在棋盤,棋子因為他的舉動散落在地上,那原本擺好的棋局直接被打破。


    咳嗽聲不止,每一聲後他的臉色便比之前要更加難看一些。


    從驚嚇中回神的慕蘿上前扶著他坐下,腦海裏一團亂麻的想做些什麽,卻不知道該如何下手,忽然他想起在這之前帶來回來的舉動,會不會是因為他之前身體未好的緣故,加之這次突然使用功夫才會引發吐血。


    思及此,她皺著眉宇,目露憂色,欲言又止道,“難道是剛剛你......”


    梵夜倒是沒有敷衍,趁著輕咳聲間隔鬆緩,他才淡然沙啞的笑著回答,“嗯,舊疾。”


    他的話語過去平淡,似乎對於這樣的情況習以為常,眼底看不出一絲對這件事的重視,蒼白的神情裏更多像是在安慰她才露出了那抹如冬日暖陽入心般柔和的笑。


    不過針對於他說的話,慕蘿從他的話裏嗅到了另一個氣息,她認真的望著他,語氣肯定的說道,“你早就知道這麽做會對你的身體有損害,對嗎。”


    梵夜沉默不語,像個聽訓的學生,目光沉斂微垂。


    慕蘿露出了驚訝,她肯定的說道,“果然是這樣。”


    很快,慕蘿想到了上次,另外一個與這次可能相同的事情,她在別人房頂的事情,難道也是這個緣故?


    沒有看她的梵夜,這時突然出乎意料的坦誠,“..嗯,上次也是如此。”


    聞言,一股吐槽的想法湧上慕蘿的心頭,可最後還是深深的被壓了下去。


    “你是笨蛋嗎?既然知道後果為什麽要這麽做?”看著他這幅虛弱的樣子,她隻得將那些無關緊要的話留了起來,但對於他這個行為,慕蘿是不認可的,生病了就要自己多注意自己,因此她不免苛責了兩句,說完她就後悔了,畢竟這說到底她也享受了對方帶來的便利和好處,要怪隻能連著自己一起責怪,沒有發現提早發現這個事情,否則就是跑斷腿也不能會讓他動武,看到他身上散發的倦怠,手靠在一側,慕蘿心疼的提議道,“我去讓夜白或者白夜給你找個大夫來吧。”


    話落,梵夜伸手拉住了她,仿佛怕她跑了似的,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隻見他抬眸笑著搖了搖頭,固執的口吻透著幾分撒嬌示弱的氣息,“我就是不想被他們發現,才會來這裏。”


    “為什麽?”慕蘿下意識腦袋裏打了一個問號。


    這是什麽怪癖,生病了還要藏著掖著。


    梵夜眉眼間透著著一股溫潤儒雅,神秘的眼眸裏劃過一抹認真,挑眉含笑道,“你想知道?”


    慕蘿遲疑的點了點頭。


    在她好奇疑惑的眼神注視下,梵夜斂起了笑,眉宇間充斥著憂思愁緒,眼眸裏露出彷徨回憶,輕咳的側眸看向了遠方茫茫群山,輕描淡寫的口吻夾雜著感傷,“這裏是我能夠短暫忘記過你曾經死去的地方,比之其他地方這裏會讓我更加理智和清醒。”


    聽後的慕蘿露出驚訝,瞳眸放大的看向他,卻沒有發出一言。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解釋的內容會於她相關。


    耳旁再次傳來了梵夜的聲音,“我在這裏的回憶,冷靜來自於你,悲傷來於你,愁緒與你有關......唯獨沒有快樂的回憶,可我依舊喜歡這裏,這裏明明是關於你足跡最少的地方,我卻隻有在這裏能夠找到和你獨處的時光。”


    聽著他的呢喃,帶著繾綣的眷念,似乎訴盡的不是一段話語,而是關於這個人曾經的一切情緒,她不曾見過和接觸過的一麵。


    “什麽意思?”慕蘿壓抑住了顫抖,表麵故作鎮定的問道。


    隻有她自己清楚,內心深處的震驚、恐懼、好奇等所有情緒交織在一起,不容她控製的在她身體中叫囂的想要一個宣泄口,但她明白,還不是時候,這個人要開啟的那道新的大門,應該不止眼前這些,直覺告訴她,如果不一一了解清楚,可能便不會再有機會從他口中得知。


    他漸漸鬆開了她,單手捂住了胸口,在她求解的目光中站起身,懶散的朝著亭子麵向懸崖的一麵走過去,步伐緩慢,背對著她看著遠處,高挑的身形漸行漸遠,整個人似籠罩著一層薄霧,走到他想去的位置停下,他慢慢坐下依靠在那裏的柱子上,一邊望著遠處輕喃,“說出這句話你或許會生氣,但你會回來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複雜的情緒如同疾風驟雨,讓慕蘿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隻好沉默了下來。


    “很驚訝嗎?”接著他收回了遠方的視線,對上了她疑惑的目光。


    也在這一瞬她看到了那雙熟悉又顯得有些久遠的瞳色,一雙深沉危險的紫灰色眼眸,眉宇間褪去了一貫所熟知的溫柔,換上了他們初始時的清冷與若即若離的疏離,唯獨不同的是,那張清俊妖孽的麵龐上白似冬雪。


    慕蘿驚愕,“你...”


    盡管在初始時已經見過了這幅麵容,可後麵的幾世裏梵夜均是以黑眸出現,讓她逐漸都忘卻了他原本該有的樣子,沒想到今天她又重新看到了他原本的樣子。


    他伸手靠在亭子的欄杆上以手背撐在清冷妖孽的側臉,舉手投足之間散發著一股優雅與清貴,渾身上下在此刻絲毫看不出來像是普通隱居的人身上的那種恬淡悠閑,更多的是尊貴、神秘和壓迫感。


    忽然他露出了輕笑,一掃清冷疏離,眉間重新染上了柔和,淡淡溫潤的開口,“你的神情似乎在告訴我,你很陌生。”


    慕蘿心底莫名湧上了緊張,心髒和胸前更是升起了恐懼和幹涸,仿若她置身在的不是篁居,而是在漆黑幹涸的土地上,她就像一個缺水的人,茫然的呆在黑夜裏,隻有無盡的恐懼在填充著她。


    慕蘿啟唇,想要說什麽最終還是沒有發出聲,艱難的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對於那一世的梵夜,她似乎沒有什麽值得留存下來的印象,慢慢的,如果沒有必要,她也沒有再去找他了。


    想著兩人的關係可能也並非那般極好的存在,且也不是私下什麽都可以訴說的對象,以至於她第三世若不是對方來找她,她恐怕也不會選擇去見他。


    或許正因為有了第三世,所以後麵才有了今天的信任。


    “不是想知道為何我不願提及舊疾之事嗎?”他接著輕緩的說道,不同於之前的平淡,這句話裏透著幾分引誘的意味,讓慕蘿眼底出現了掙紮。


    都到了這裏了,即便她現在說不想知道,她有預測,終有一天會後悔。


    默默做了一番心理建設,握了握拳,慕蘿鼓起勇氣,點了點頭,“嗯,我想知道。”


    沉默著看了慕蘿幾秒,他才開口訴說,語氣平和似在說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我用自己的命數與心脈給你修了魂,你隻要存在我便能夠感知到,當初給你修魂時被人發現了,現在你回來了,且住在這裏,舊疾發作頻繁,一旦被人知曉,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慕蘿震驚呢喃,“怎麽會...”


    她假設過可能會有的局麵,卻從未想過有人會為自己做出那麽瘋狂的舉動,慕蘿不敢置信的望著他,腦海裏一陣轟鳴之聲,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一些什麽,來回答眼前這個人。


    對方的那雙紫灰的仿若一片汪洋的深海,她此刻就像是被困在深海孤島上的人,茫然無措的四處碰壁,四周漸漸沉寂了下來,她從未覺得安靜會如此讓人恐慌。


    “我不信,怎麽可能有這種事。”握了握手拳頭,指甲滲進了掌心,她艱難的移開了目光,嘴上逞強的反駁道。


    話雖然這麽說出去了,可她卻明白,她心底的那杆衡量事情的天秤已經開始往梵夜的話傾斜。


    “咳...”他輕咳的聲音再次響起,收起了撐著的手,身軀斜靠著,多了幾分慵懶和不羈,目光眺望至下麵茫茫不見底,輕淡的說道,“說起來,我知曉你第二世死時,那已經是一月之後了,那時你已經被顧湛蕭帶走了,那裏的雪堆積的很厚,淹沒了你所在的地方,好像你從未存在一般。”


    這件事她聽說梵夜提起過,顧湛蕭帶走了第二世的她,將她葬在了皇陵外的紅楓林裏。


    耳朵聽著他的低喃,看著他的身上似乎隱藏著許多無法言說的情緒,但在他開口那一刻所呈現出的,是無盡孤寂與哀傷,更多的是自嘲。


    接著他目光轉向她,眼底露出了悲傷的笑意,溫和磁性的語氣裏夾雜著感慨和對氣候的不滿,“我並不喜歡冬天的雪,可不經曆冬天的雪,春天又怎麽會來。”


    冬天不一定有雪,但如果冬天不結束,那麽春天一定不會來,四季也不會再更替。


    那麽寂寞的眼神是她從未在他身上見過,仿佛很難想他居然也會有孤寂的一麵,也會為人而悲傷,露出任性的一麵說著不喜,根深蒂固的印象似乎在今天都打破。


    忽然,慕蘿想起之前他暈倒,明明已經有了不適,他卻沒有叫任何人,乃至夜白他們,顯然也不在他的考慮之內,依照梵夜所說,她目前在所以他隱瞞著,那麽就說這件事篁居的人都知道,這些人不可能不采取措施,導致他現在身體依舊那麽差勁。


    如果非要說這裏麵哪裏出了問題,那麽問題應該還是在梵夜身上,可這個問題的結果卻讓慕蘿眼眶泛紅,不敢想的跟著酸楚和心痛起來,她聲音壓抑著顫抖,開口問道,“你是不是故意..”


    說著那句話的後半句哽咽在了喉間,無論如何也問不出來,同時她也對這個答案感到難以接受。


    他難道是在故意懲罰自己嗎?


    梵夜望著她,紫灰的眼眸裏透著平靜與釋然,對她後半句沒說完的話大致根據她的反應也推測出來了。


    他輕笑著輕輕的誇讚了一句,“你很聰明這點,我一直都深信不疑。”


    他一直在懲罰自己,隻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去的痛苦,或許隻有這樣才能讓他好受一些。


    “你...”站在桌前的她聽到這句話,握著的手微微顫抖,艱難的吐了出一個字,慕蘿感覺好像有什麽敲在了她的心上,看著他那副淡然無所謂的樣子,再也沒有忍住,走過去一把抓起了他的衣領,眼淚順著她的臉頰落在了對方的臉,她俯視著他忍著怒氣吼道,“你知道這樣做會有怎樣的後果嗎?你會死的。”


    他望著她哭泣的容顏,忍著側臉輕咳了兩聲,等輕咳結束後他才轉過眸看向她,看著她落淚隱忍的樣子,他有些無措的抬起手擦了擦她的臉頰,虛弱平和的安慰道,“不會的,放心。”


    他的話此刻在慕蘿看來顯得太過蒼白,誰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在安慰哄騙她,流著眼淚的慕蘿視線漸漸從梵夜的臉上移開,落到了他的喉結,慢慢往下到了衣領處。


    她緊握了握手中拉著的衣領,像是在做什麽決定似的,根據她反應猜測得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麽的梵夜倒也沒有拒絕,一副任她處置的樣子,這倒也給慕蘿減少了麻煩。


    在慕蘿看來,就算對方抗拒,她今天也要看看。


    下定決心後,慕蘿用力一扯,將梵夜心髒方向的衣領扯開,直接見到了心髒位置上若隱若現的陣法,這些陣法全部是以篆文呈現,而那纏繞在一起所形成的文字,慢慢的顯現出了全貌,這讓慕蘿直接瞪大了眼睛,她驚愕的呢喃出了那兩個篆行文字:慕蘿。


    那是...我的名字!


    在陣法消失後,剩下隻有刻印在上麵的紫藤蘿花形狀,以及不止一處的深刻的劃痕,全部都遮掩在了這串紫藤蘿花下,不仔細看,或許都發現不了。


    在這一刻,慕蘿整個人都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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