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達十五是東岸的情報人員,曾經是莫銘的部下。


    當年二軍、白斯文、莫銘、王東曉一起到歐洲,和法國建立外交關係,同時謀劃安特衛普海戰的時候,莫銘就帶了安達十五隨行。


    東岸四大佬在波爾多酒館招趙紅軍、柳科兩夥人會談,安達十五就曾經受命去港口迎接,還發現了小黃花會日語的奇怪事情,匯報給了莫銘。


    如今莫銘早已經高升,成了東岸南非管委會的首席,已經告別了梅機關,當了一方諸侯。


    莫銘在南非立住了腳跟後,曾招安達十五這個老部下去相助。安達十五是非常想去的,到了那裏,就擺脫了情報人員的身份,成了正規軍,有老上司照顧,前途光明。


    不過安達十五是個非常嚴謹較真,做事踏實的人。此前梅機關接受了白斯文的指派,尋找失蹤的小黃花,安達十五被委派了這個任務,還沒有完成。


    他回信給老上司莫銘,自己一旦做完了手頭兒的任務,一定會應老領導的招呼去南非的。


    結果一路細細找了幾遍,小黃花居然蹤影皆無,這已經花了不少的時間了。


    安達十五分析,如果小黃花是被人綁架或劫持了,對方一定會有要求提出來。如果是遇難了,也應該有蛛絲馬跡能夠找到。


    這完全沒有消息,反而是個好事,說明是小黃花主動隱匿起來,不想被人找到。


    情報人員的任務倒不是一定要和小黃花做捉迷藏的遊戲,大海撈針找到人,而是要有個確切的結論。


    這次安達十五到拉斯帕馬斯,是本輪尋找的最後一站,再沒有線索的話,梅機關的找人努力就算結束了。


    他已經出過一份報告,詳細匯報三輪尋找的過程,得出小黃花女勳爵大概率人身安全無憂,自己主動隱藏的結論。並提出建議,人家想主動隱藏,是很難找到的。


    解鈴還須係鈴人,看小黃花需求的是什麽,滿足人家的要求,到處宣傳,女勳爵大人多半會自己出現的。


    這個結果雖然不完美,梅機關已經盡力了。之後安達十五將會搭船南下,直奔南非,投老主子莫銘去也。


    這最後一站的尋找,雖然希望不大,安達十五倒也是兢兢業業,很認真地到處查詢,剛剛在酒館又打聽了一下消息無果,正想出門,見到行久帶人進來,這是同胞,就順便結納一下。


    安達十五沒見過行久,但華梅提督在遠東很有勢力,麾下的重要人物梅機關都是有資料的。


    後來華梅提督兩次到歐洲,這資料就轉到了歐洲分部,安達十五在資料裏見過行久的畫像和描述,一見就認了出來。他結納行久,還真是偶遇臨時起念頭,並沒有行久擔心的其他企圖。


    這心底無私天地寬,兩人都是眼界大開的扶桑人,沒有利益的糾葛,華梅提督未來還可能是東岸的媳婦,雙方一談之下,頗為投機,聊起故鄉的事情,都是一陣唏噓,酒是一杯接一杯。


    行久喝得興起,叫屬下回船取來了自己珍藏的清酒,奈良菩提仙川的僧坊酒,是從扶桑帶出來的。


    這就是有船的好處,一大壇美酒足夠行久喝到這天涯海角,如今他鄉遇故知,正好拿出來懷舊。


    兩人喝多了,當場跳起了傾奇舞,這是扶桑歌舞伎創始人出雲的阿國獨創的舞蹈。


    行久劍眉星目,一身花裏胡哨的扶桑傳統服裝,跳起這個舞來很是提氣,獲得了眾人的鼓掌。這安達十五麵目凶惡,服裝也不大對,雖然跳得也很專業,效果可是差多了。


    不過倒是沒人笑話他,水手們喝多了跳舞,在酒館兒裏是最常見的事情。連當年波爾多白斯文醉酒,都跳了一曲火紅的薩日朗。


    粗俗的水手有幾個帥氣的?安達十五雖然人長得不咋樣,跳得不錯,也已經很能看得下去了。


    這下兩人惺惺相惜,對方居然也是會這種扶桑的傳統藝能的,一下子關係拉近了不少。


    1607年,出雲大社在江戶演出,七歲的行久還跟在師父白樹劍客的身邊觀賞過。得知這件事情,安達十五一拍大腿,那次出雲大社最後一次公演,他也是在台下的。


    安達十五今年二十九歲了,當年也已經十五,已經到了年少慕少艾的年齡。行久當年隻是覺得跳得好看,安達十五卻是迷上了跳舞的阿國。


    其實那個時候阿國都三十五歲了,不過天生麗質,又會化妝,一身熟女的氣質把少年安達迷得神魂顛倒。年少輕狂,曾發誓要把阿國娶回去為妻。


    當然當年台下的安達十五不過是個窮人家子弟,就算不考慮年齡差距也是完全沒有希望的。不過阿國的藝術水準著實打動了少年安達是真的,至今依然記在心上。


    行久和安達十五居然當年還有這樣的淵源,兩人不由得又幹了一杯。也就是清酒度數低,不然以兩人不算高的酒量,早就大醉了。


    行久生在會津,是奧州大名家臣白木之子,正經的高貴武士出身。後來師從白樹劍客,名門弟子,自己更是修煉得接近武功天下無敵。追隨華梅提督後,現在已經做到了代理提督的高位。


    這樣的老鄉中的成功人士,安達十五以前確實隻能仰望,說仰慕已久是真話。


    安達十五也是個武士,不過武士和武士可不一樣。他出身貧寒,好不容易從足輕起步,熬成了一個小大名家的武士,主家又被人給滅了,安達成了街頭落魄的浪人。


    在他琢磨著是不是去當倭寇混日子的時候,碰到了忽悠人去東岸的移民船。抱著好歹有口飯吃,就算被賣為奴隸也強過餓死的想法兒到了東岸。


    結果東岸人意外地不是騙子,對他這個倭國人也沒有歧視。安達十五做事勤勉努力,事事爭先,奮勇向前,終於得了東岸太君的看中,被提升為了幹部。


    如今他地位提升,經濟狀況好轉,也娶了一個露國移民為妻,自覺總算是個上等人了,才有自信結納行久這個老鄉中的佼佼者。


    當然隨著地位的提升,思想境界的提高,安達十五擺脫了餓肚子的危機,又娶了老婆後,追求的東西也不同了。請老鄉喝酒也想著考察一下對方的想法,看能不能找到誌同道合之輩。


    行久和安達十五兩個人談了會兒傾奇舞,感歎可惜當年那場公演就是阿國的告別演出了。


    後來出雲大社因為涉嫌澀情表演和賣銀,被指控擾亂了社會秩序,遭到德川幕府的查封,就此禁演了。


    “明明是很好的藝術,幕府這幫封建的老頑固,思想實在是太落後了。”


    經過東岸人的培訓,安達十五水平大為提高,批評起德川幕府來一套一套的。


    “你看阿國做的事情和瑞雲大家做的事情基本是一樣的,阿國的能力還要強些。


    兩人長相都是頂級,技藝也都是頂級。可是瑞雲的技藝是傳承了前人的積累,阿國的技藝卻是自創的,這就看出差距來了。


    然而如今瑞雲大老板的會所開遍歐洲,阿國卻被禁演了。同樣的藝術家,在不同的地方遭遇大不相同。阿國啊,我的阿國就再也沒有消息了。我看啊,咱們扶桑,是該變一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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