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社掌櫃此刻已經從內堂出來,文士趕緊過去把男子的意思小聲地重複了一遍。


    但是人群中已經有人附和著站到了折扇男子那一邊,喊道:“你們既然敢開館辦學,師傅技藝當然要經得起挑戰,我們也想看看!”


    “對,對!”


    李管事等人正巧也出來了,便也湊在那裏看熱鬧


    當著這麽多觀眾的麵,掌櫃的隻得請了一位老者出來,有認識的喊著:“劉老!”


    老者戴著四方帽,胡須已經有些泛白,朝四麵點點頭,又開口問那折扇男子:“要挑戰老夫的就是你?”


    “劉老可是贏過十大棋社的棋局的。”有人又插嘴。


    “對啊。”


    但是折扇男子絲毫沒有懼怕之色:“正是在下,穀文天!”


    “像是穀家莊的。”有人認出來。


    “開穀家棋社那個?”


    “對……”


    老者又道:“穀六爺是?”


    “正是家父。”男子答道。


    老者摸著胡子笑道:“老夫去年運氣好贏了六爺兩局,穀賢侄此刻是要來討回去的嗎?”


    穀文天扇骨一合,嘴角勾起一個完美的笑:“老先生是怕了嗎?”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夫何懼之有。”老者說著已經坐到了棋局前。


    “劉老先請。”穀文天道。


    這麽公開的棋局當然吸引力很多人,任渲和李管事也在其中,平安因為看不太懂,就靠到李珺這裏來休息了。


    李珺一腳踏在石階上,一手摟著拴馬的柱子,抬著下巴往棋局那裏看。


    平安詫異地問她:“你看得懂嗎?”


    李珺不好意地憨笑著回答:“略知一二。”


    平安露出早就知道的表情:“那你就去麵前看吧,我來看馬。”


    “這,這合適嗎?”李珺有些不放心。


    “沒事,快去吧!”平安用劍袋掛在眼睛上,百無聊賴地靠在柱子上。


    李珺見他真的是沒興趣,才擠到了棋局近前觀看,


    隻見劉老和穀文天兩人一黑一白,各占一方,但是沒過多久穀文天的白子便被黑子吃掉了大半。


    他急得扇子也不搖了,臉色凝重。


    棋社的劉老本來不尷不尬的臉色卻緩和了很多,還不時說上兩句:“穀賢侄,想好了嗎?”


    穀文天這一招棋真的想了很久也沒有落子,所有人都在等他。


    “恐怕是要輸了。”看熱鬧的又小聲地討論起來。


    “不要多嘴。”也有站在穀家那方不甘心的。有道是“觀棋不語真君子”,但凡棋局旁觀者是忌多言的。


    所以除了那看熱鬧的小碎聲,真正在看棋的人都跟下棋者一樣緊張。但是即使大家也在努力想:如何能破了這劉老的圍堵。也不敢發出什麽聲音來。


    終於,穀文天艱難地落了一子,反倒正中了那劉老的埋伏,又是一小片黑子淪陷。


    他懊惱地閉上眼睛,用手拍著自己的腦袋,一不小心,右手所執黑子指縫中滑落了下來。


    一直為他提著氣的人都開始唉聲歎氣了。


    黑棋一直滾到了一個少年的麵前,他彎腰撿起來,吹了去吹上麵的灰塵,很有禮貌地送到近前。隨手放在剛才穀文天落子的那片棋盤上。


    本來已經沮喪無望的穀文天,再度想要提起精神來時,突然眼睛一亮。他盯著剛才少年隨意擺放的那枚棋子。


    “少爺,少爺。”一直站在一旁地家仆見穀文天眼睛都不動了,嚇得輕聲地喊道。


    “我沒事,”穀文天冷靜地用手按著那枚棋子,回頭去找剛才送棋的少年。


    站在擁擠的人群中,少年穿著青白色的短衫,墨黑發亮的眼睛朝他一眨,狡黠地笑了一下。


    穀文天一愣,再去看他,臉上又像什麽也沒發生過,與旁人無異。


    這邊,勝券在握的劉老還在休閑地喝茶,還一邊安慰他:“穀賢侄,不著急,若是實在想不出來,這局就算和局吧。”


    穀文天嘴角抽搐了一下,並沒有回話,默默地收回剛才按著棋子的手道:“好了。”


    “誒呀,活了!這棋局又活了。”不知道是誰多嘴說了一句。


    劉老並不以為然,慢慢地坐正一看,剛才穀文天那瀕臨死局的黑棋,竟然真的活了。


    他有些坐不住了。僅僅因為剛才的這一子,竟然奇跡般地活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不敢置信地念叨。


    “剛才那顆棋是個小子送來的。”棋社的文士提醒道。


    另有眼尖的已經在人群中尋找:“就是那個,就是他。”


    大家都往這邊看來,看向那個青衣少年。


    少年察覺到周圍的目光,驀然抬起頭來。


    好個清秀的少年。


    旁邊一個人搶先問他:“小兄弟,你剛才幫穀家少爺下棋了?”


    “沒有。”他很無辜地回道:“我隻是撿了棋子給他而已。”


    “對啊,這小子看著也不像是會下棋的。”有人質疑。


    另一邊的穀文天什麽話也沒說,也不看那少年,也不為自己辯解。這又讓那些好事者心存疑慮。


    “別是那穀家找來的幫手。”人群裏議論紛紛。


    連劉老和騰雲棋社的掌櫃都站起來,有些不相信地打量青衣少年,還有未完的棋局。


    突然一道黑影擋到了少年麵前,冷冰冰地說:“他並不認識什麽穀家,劉家。”


    “這又是誰……”大家被眼前的黑衣男子怔住。


    黑衣男子雖然看上去也很年輕,但是不管是話語,還是裝束、眼神都透著一股讓人不敢抗拒的氣息,刺目的陽光仿佛也被他散發出的寒意擋住,近身不得。他側眼掃過剛才說話的人群,大家都嚇得噤了聲。


    黑衣男子正是任渲,他背後的少年便是李珺,她看著難得能挺身而出,維護她這個“自己人”的任渲,心中突然也覺得暖暖的。


    “看來這個人跟那少年是一夥的。”良久才有一人小聲地猜測。


    還是騰雲掌櫃記性好,想起來他剛才進過棋社:“這位,不是剛才要尋棋譜的爺嗎?”


    旁邊,李管事也笑著走出來說道:“不錯,劉掌櫃,我們是剛剛路過此地的外鄉人。本來是想向貴棋社買棋譜的。”


    見氣氛有所緩和,大家又議論起來:“真的不是穀家喊來的。”


    但也有不服的人猜測:“萬一是他們自己編的幌子呢?還去買棋譜,想要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吧。”


    “但是他們這說話的口音確實不是本地的啊……”有人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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