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珺愛憐地看著這個孝順的孩子,問他:“那你知道怎麽炮製塔草嗎?”


    不易天真地搖搖頭:“不是就把它搗搗爛貼在傷口上嗎?”


    李珺苦笑搖搖頭:“那樣藥效並不是最好的。”


    “公子懂藥?”不易問道。


    “略知道一些粗淺的藥理。”


    “那,那公子可否教一教不易。”小童眼裏滿含著期待。


    “這,你家遠嗎?現在反正也沒事,同你一道去一趟也無妨。”李珺爽快地回道。


    “真的!”不易不敢,立刻擦了眼淚“不遠不遠,公子跟不易走就是。”


    說完,他還是先回了後院,摘了一些塔草小心地包起來帶著,而後兩人才從角門出了院子。


    從寬巷子進窄巷子,周遭的房屋逐漸變得破舊不堪,這裏就像是繁華的京城被遺忘的角落:一眼望不到便的青石板路,坑坑窪窪的。終於拐到第三條巷子時,不易指著最裏麵的茅草屋子道:“公子,到了!”


    推開籬笆院門,他朝裏麵喊著:“娘,娘!不易回來了。”


    屋子裏似有動靜,但卻不見有人出來,隻聽得一個細弱的女子的聲音道:“今日早了些啊?”


    “對,我還帶了我們學裏的公子回來。”不易道。


    “什麽公子?”那婦人聲音顯然有些慌張。


    因為自己畢竟穿著男裝,李珺沒有貿然進去,怕他們覺得不便。


    “是我們書院的上舍的少爺,說要幫您看一看傷口。”不易解釋。


    那婦人似乎生氣了:“不易啊,你怎麽這麽不懂事,娘不要緊,你這樣把貴人請來,我們哪裏能讓……”


    夫人還說著,不易就要把李珺迎進去。


    “娘,這雲公子人很好的,他懂藥理,可以教不易幫娘換藥。”


    “哎,你……”夫人似乎也拿他沒辦法。


    “夫人,在下冒昧了。”李珺在屋子門口停住,陪著笑拱手道。


    不易娘親就靠在牆邊破舊的床鋪上,臉色菜黃,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炎熱,不怎麽通風,屋子裏有一股酸臭味。


    婦人還想要爬起來向李珺行禮:“叨擾公子了,我們不易還小,不懂事,您不要見怪。”


    李珺瞄了一眼,她的腳似乎腫了:“夫人不要動了,是在下聽說您受傷,自己懂一些三腳貓的醫術,便想要自告奮勇幫您看一看。”


    “多謝公子,奴家沒事的。”婦人還在堅持。


    “娘,你就讓公子看看嗎!”不易道“你瞧,我還自己跟藥房大人要了草藥!”不易小心地打開手中用布包裹著的塔草,深綠細長的葉子像是母子倆的珍寶。


    “不易心中記掛得很,夫人若早治好了,他也不用那麽擔心了。”李珺附和。


    婦人抿著嘴,眼中似也有些淚光,忍著痛把腳挪了位置。這便是同意讓李珺醫治了。


    待靠近了,才看清她的腳果真是已經腫了,包紮的布條半搭著,不知道是傷口潰爛了,還是先前的草藥味,隱隱有黃色的水漬印出來。


    “奴家覺得一直勒得很,就把帶子拆了些。”婦人自己解釋。


    李珺按了按她腳邊其他位置:“這些地方疼嗎?”


    婦人已經皺起的眉頭:“嗯,今日感覺下床都有些吃力,這半邊身子都麻得很。”


    “啊?娘你疼嗎?”不易緊張地小臉都紅了:“公子趕緊教不易換草藥吧!”


    李珺抬手道:“莫急,夫人腿上蛇毒似乎還未清除幹淨,所以才會導致傷口周邊腫脹,全身麻痹,你們之前請大夫沒去蛇毒嗎?”


    這話問得婦人同不易相視了一眼又低下了頭:“大夫給我們開了個方子,但是銀子不夠所以藥抓得少了些。”


    原來如此,李珺立刻掏出隨身的錦袋:“幸好在下出門時帶了些碎銀子,不易拿去先把藥抓來,塔草給我。”


    “怎麽能要公子的銀子。”婦人又急道。


    “不要再耽誤時間了,快去吧!”李珺朝不易揮揮手。


    “哎!”不易感激地點點頭,找了方子便往外跑了。


    “不易,慢點兒!”婦人不忘了囑咐。


    但是,他似已經跑遠了,並沒有聽到,婦人坐在那裏也悄悄落了淚:“都怪奴家不好,貪心想多砍些柴火,走到那草裏也沒仔細瞧,就被咬了。”


    “夫人不用擔心,等服了藥您就會好的。”李珺安慰。


    “拖累公子了。”夫人哽咽“不易從小就懂事的很……您同奴家說實話,那什麽塔草不是他偷來的吧?”


    “不,真的是他在我們太學藥圃裏討來的,他還不想再麻煩別人,自己想辦法栽了起來,這樣就夠用了。”


    “這樣……”夫人似才放心。


    “隻是,在下冒昧地問一句,不易父親呢?”李珺好奇地詢問。


    “他,他沒有父親……”不易娘親不自然地回道。


    “是在下唐突了。”李珺覺察她的難過,大約是不在了,也難為這孤兒寡母相依為命了。


    “那你再躺一會兒,在下把這塔草去處理了幫你先換外傷藥才是。”


    “公子莫要弄了,髒了您的手,待不易回來弄吧。”婦人勸道。


    “不礙事。”


    李珺捧了塔草便隔壁的小廚房,低矮的半間小屋子,門口擺了一隻大缸,但是水已經見底。灶台上也是空蕩蕩的,少了一絲煙火氣。隻有旁邊的小爐子還有些星星點點的火光。她趕緊加了一把柴,把火燒旺。而後又出去擔了些水回來,洗淨塔草,給婦人換了藥。


    天黑的時候,不易終於回來,開心地向李珺展示手中的藥包。但是,婦人已經昏昏沉沉地有些要眯睡著了。


    他這才放緩了腳步,悄悄地跟著李珺進了廚房,桌上的塔草多已經細心地切好,屋內爐火旺旺的。


    “公子您會燒火?”


    李珺搗鼓這爐子正有些焦頭爛額,幹笑著點點頭:“浪費了些柴火。”


    不易卷起袖子:“還是不易來吧。”


    李珺點頭:“也好,把水生大些,先把藥煎了才好。”


    兩人這樣又忙活了好一會,伺候婦人服了藥、睡下,才驚覺肚子都餓得叫了起來。


    不易拿出了家裏僅有的一點麵粉在小爐子上做餅子,還撒了一些小蔥末,聞起來香噴噴的。李珺一連吃了兩塊,見不易蹲在一邊看著自己,不好意思地問道:“你怎麽不吃?”


    不易指指睡在屋裏的婦人:“娘親還沒有吃,她等會起來也要餓的。”


    “不易真是懂事。”李珺不自覺放下了手中的半塊餅子,指著桌上剛才買藥多的銅板道:“那些你也拿著吧,給你娘買點好吃的。”


    不易沒有推辭,咬著唇道:“公子的恩情,不易一定不會忘記的!”


    “這個忘記也沒事,你先吃點東西吧,要不待會都沒力氣扶你娘親呢!”李珺把餅子遞給他。


    不易咽了咽口水,這才小心翼翼地接過來一口一口認真地吃著。


    “你們沒有其他的親人了嗎?”李珺瞧著破敗的茅屋和可相依為命的母子倆,好奇地問道。


    “好像沒有。”不易想了想。“我自小跟著娘和外公,後來外公也不在了,就剩下我跟娘。”


    坎坷的身世竟然同自己有幾分相似,隻是不易比自己還小那麽多,她在杭州府自小長大好歹衣食無憂。但是好在不易懂事堅毅,李珺不覺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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