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李晴連呼吸都變得遲鈍,傻傻等著他的下句,卻怎麽等不出了,隻覺得懷裏的身體變得死板,不再動彈,李晴的心頓時涼了半截,摟著席宵的頭,用力地搖晃,嘶喊著:“花公雞!花公雞!你怎麽了?你起來啊!你說話呀!花公雞!不!席宵!太子!席宵啊……”


    李晴一時間聲音顫抖,嗓音沙啞,淚珠成群從臉頰上滾落,完全克製不住,失去理智般搖晃著席宵,嘴裏不知都說了些什麽,隻是崩潰地叫喊:“席宵你別鬧了,你起來,你別賴在我身上,你都臭了,你都不香了,我嫌棄死你了,你不是最愛幹淨了,你快換衣服去,你起來,你說話,你別裝了……”


    李晴頭腦不清醒,眼前看不清,隻是用力地喊著,她以為席宵睡得太實了,怕聲音小了根本叫不起來他,她脫力感受懷裏的那人身體好冷,這冰冷的溫度就要凍住她的心,席宵滿身創口,她乞求著:“花公雞!席宵!你別鬧了好不好,求你了,算我求你了還不成嗎,你別嚇我了,算我的錯,你別騙我了,求你了,隻要你醒來和我說句話,你讓我做什麽我都做,隻是別睡了,我們去玩吧,我們一起去會京城,不,還是回暮星國宮,不,去哪都好,我都聽你的,你聽到沒有你說句話呀,你叫我呀,你叫我臭丫頭呀,快點,喊我丫頭,我不對你翻白眼,我不凶你了,你起來凶我好不好,你起來打我好不好……”


    李晴叫著叫著,不知過了多久,席宵餘下的體溫也漸漸散去,李晴明顯感覺到跳躍的細胞陷入沉靜的死寂,席宵依偎在李晴懷裏,一動不動,沒有回答,李晴的整顆心如墜冰窟。席宵本來麵容就很白皙,如今雖然沾染了泥土和鮮血,但還能看出慘白精致的麵孔,神情很安詳,就像睡著了那般,很聽話,李晴的頭靠在席宵的頭上,看著自己無論怎麽鬧席宵也是不哭不笑,李晴也漸漸地平靜了,不去叫不去搖了,她突然就舍不得了,舍不得吵到高貴的太子殿下,而殿下也在安靜地睡著。


    她撫順著席宵的背,時不時輕拍著,像是哄孩童入睡那般,她平靜地說:“席宵,你睡著了,既如此,我便不鬧你了,你好好睡,有我在,保你睡的安穩,你今日先睡一宿,明天再起來和你的臭丫頭說話,哼?聽見了沒?”


    李晴聽不到回答,側頭,看著臂彎裏的席宵,李晴順平了席宵額前淩亂的碎發,露出了和她一般無二的麵孔,笑道:“席宵,你睡了也好,這還是我第一次這麽認真的看自己睡覺時的樣子,用慣了即墨斕舒的這張臉,我總是喜歡看著你!嗬嗬,也是,這人啊,怎麽能看到自己閉上眼睛的樣子呢,別說,還真好看,你這小眼睛,不睜開便罷了,我不逼你,我知道你累了,我都知道,剛才是我不好,是我太衝動了,可是,你說,換誰能受得了呀,花公雞啊,我這還不是第一次看你穿一身白衫子太激動了嘛,可是怎麽都是血呢,也對,你最喜歡紅色,是,白色和奔喪一樣,是沒有紅的好看,你有我的長相,怎麽樣都是好看的,就是髒了也好看,哦,對,我這是紅色的衣服!”說著,李晴脫下了外衫,披在了席宵身上,眼眶的淚水滴落,哽咽著說,“我這是香的,特別特別香,這是你私宅裏香料熏過的,怎麽樣,是你喜歡的味道吧!給你穿最好了,我看看,真好看!”


    無數聲的叫喊中,李晴的聲音已經啞到很沉,像是個老婦人般的音色,李晴臉上的淚痕未幹,還有水澤在眼眶裏打轉,瞳孔直直的,完全捕捉不到眼神,死灰般坐在地上。李晴緊緊抱著席宵,像是拿自己的體溫去暖席宵,又像是用席宵的體溫來冰凍自己。本來春天了,天氣正漸漸轉暖,可是這個夜好冷好冷,冷到席宵的身體越來越涼,單薄的衣衫已經不保暖了,李晴的體溫也暖不起來他了。


    李晴臉頰僵僵的,心上酸疼,而她卻仿佛還看到了席宵對自己笑的樣子,李晴看著席宵,聊了很久,好像什麽都沒發生,就這樣,李晴抱著席宵在後山坐了一夜,光影亮起,天亮了,尋風悠悠走來,站在遠處注視著二人,打破了李晴為自己編製的夢境。


    李晴抬眼看見一人白衣,她眼上蒙著氤氳,視物並不清楚,可尋風的身材她如此熟悉,一個影子足夠了,李晴恍惚,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向前一步一步地走去,她沒發現,她的腿早就壓麻了,李晴突然身子一軟,頭疼欲裂,又倒了下來,那人就站在那不動,如此惹人生厭,李晴走不過去也要慢慢地向前爬著,李晴身上沾染的盡是泥土血跡,也全然不顧,直到摸到了一雙鞋履,這樣式做工精細,潔白無瑕,李晴抬頭看著他,他還是那般一塵不染,翩翩淡然,李晴抓著他,慢慢地站起來,尋風也巋然不動,縱是白衣染了髒也沒有皺眉頭,麵色平靜地冷漠。


    李晴想要站起來,借著尋風的力,拽著腿,拉著手,最後扶了肩膀,終於勉力站穩,尋風也很配合,硬邦邦地站在原地,李晴站定,又推開尋風,惡狠狠地看著他,眼淚汪汪止不住,聲音早已沙啞,還是嘶吼著:“是你,是你殺了他?”


    尋風眼中無情,發絲工整,臉上沒有血色,一字一頓發恨道:“他該死!”


    “不!”李晴捂著頭,或者可以說是捂著耳朵,她不願意聽到剛才他說了什麽,或者說她不願意相信他,不想讓自己相信這一切,指著他,指尖還在顫抖,喃喃著,“為什麽……晟公子,好手段,你縱使恨他,還不如一劍殺了他來的痛快,何苦要如此折磨他,你知道他最愛幹淨,你為何要把他推到那坑裏去?”最後一句話李晴怒吼著,是埋怨地質問,更是心痛,這可是她傻傻信了三年的師傅啊!為什麽會這樣……變成了如此可笑的模樣。


    尋風還是那般事不關己,平常李晴隻覺得他清冷,而現在不過是張惹人厭惡的冷靜的臉,尋風輕歎一聲,眼神轉過淩厲,沉聲說:“這是他該得的,我受過的罪,總是要有人償還的。”


    頓了頓,尋風眼中濕潤,卻還是硬聲道:“我苟且偷生這麽多年,我也曾喜歡過他的,可是他憑什麽!我們晟家做錯了什麽,元村做錯了什麽?國主就因為那可笑的天象,就要殺了我們,他不配,不配做國主!”


    尋風暴起了額間的青筋,一雙冷眸潤了水澤,唇紅齒白,倒有些可憐。


    “那席宵呢?”李晴也不知道這句話問的有什麽意義,還是卑微地脫口而出了。


    “他當然有錯,他是太子,未來的國主,他聽國主國後的話勝過愛惜他的子民,他也不配!”尋風的情緒終於爆發出來,“是他要代父受過的,他苦苦要求,我怎能不應他……”


    李晴不解怒氣,聽到這繃不住了,邊哭邊捶打著尋風,她恨自己,甚至到現在還信著尋風,可是她更無力,“他拿你當兄弟,你為什麽……到底為什麽……”


    “是!我就是故意裝瞎博取他的同情!我從一開始在他身邊就不單純,我和他說的話都是假的!可那又怎樣?是他自己犯賤,他跪在我的腳邊求我,像條哈巴狗一樣,你真應該看看,他那副樣子有多讓人惡心!”尋風緊緊抓住李晴,用力捏著李晴,像是要把她揉碎,眼裏充著血絲,漸漸變態道,“水玉那日走了就沒再回來,你也不見了,我便猜到了,即墨斕舒,你果然聽到了!”


    春風習習,卻是好冷,李晴整個頭也要被凍住,她對尋風的話沒有了反應,尋風說席宵“惡心”,這可不像是勝利者該有的感覺,就像捕食者獵到食物得到的往往是享受與快感,可尋風卻是別扭的不像樣,因為他心底也不想看到席宵被糟蹋成這個樣子,他對席宵的選擇心痛,心痛到扭曲就成了報複,愈發瘋狂的折磨,尋風不該看到高貴的太子殿下竟然為了那樣的人求他,就算是父母也不行,他們不配,為了惡心的人紆尊降貴不值得,尋風隻得加倍的作踐席宵想叫他回頭,可事已至此,誰又能回頭呢……而李晴沒心力想到這一層,想到尋風可能是喜歡席宵的,才會變得更加殘忍,他們的結局才會無法收場,李晴眼下掙脫無力,也不再執著了,漸漸地平靜下來,淚珠掛在臉上,喃喃道,“好,你對我自始至終也挺好的,這麽髒的畫麵都沒叫我瞧見,你喜歡殺人,罷了,那我便成全你……”李晴沒有回頭,緊盯著尋風,似笑非笑,詭異地看著白衣先生,那身衣服終也是不白了,李晴笑著卻是一直向後退,那個方向,正是蟲坑的方向。


    李晴低頭看自己也是滿身血汙,這世道,誰也洗不白,獨善其身不容易,就算在桃花源一般的竹林裏也沒能幸免,李晴轉身,走到坑邊,看著那坑裏密密麻麻的毒蛇毒蟲,還有團團的黑球應該是席宵的衣服,蟲子們圍在一起啃著,上頭的血腥之氣湧上來,她也不覺得惡心了,又背對著蟲坑,向尋風喊著:“師傅徒兒……不過是做的一場戲!眼盲醫聖……到底是騙了世人,也騙了你自己!”李晴閉上眼睛,最後一滴眼淚劃下臉龐,向後倒去,失去了所有意識。


    昏昏沉沉,仙霧繚繞,走過白茫茫,那是李晴的小出租屋,李晴推開門,門沒鎖,李晴還暗罵一句是不是進賊了,而屋裏真的坐著一人,穿著時尚,鴨舌帽蓋著臉,衣品很和李晴口味,李晴興奮,正走向他要搭訕……


    李晴再醒來,喉嚨處陣陣疼痛,周身酸軟,也動憚不得,隻聽見耳邊那熟悉的聲音,“姑娘……姑娘……”


    李晴清醒過來,知道原來自己是做了好長好長的一個夢啊,長到她恍然以為那是真的,她還在自己的出租屋裏,可眼下她又如何麵對呢,麵對不起,她眼中已經無淚了,看了一眼春青,無上惡心,閉上眼睛,厭惡這一切,怒說:“滾!”


    春青好不容易等到李晴轉醒,可她沒想到會等來如此狠厲的一句,她隻能為李晴掖掖被角。


    而李晴更加不適,啞著嗓子怒說,李晴的聲音極度沙啞蒼老,根本不是原聲了。


    “別碰我,你們都是他養的狗罷了!”


    “不是的,姑娘!春青不知道!春青什麽都不知道!不過,姑娘,先生他肯定有自己的苦衷,先生可憐,才三日,先生已經瘦了兩圈了!而且姑娘,先生為了救你,自己落入了蟲坑,才保姑娘安然無恙啊!”


    李晴閉著眼睛,什麽也不想聽,尋風如何,不過是自作自受罷了。


    “姑娘……”春青夾在中間,她手足無措,害怕一反常態的李晴,不知該說些什麽做些什麽。


    “閉嘴!”李晴心裏惡心,她恨尋風,恨現在虛弱慫包的自己,就想那樣不作為地躺著。什麽也不看,什麽也不聽。


    一聲聲琴響,還有悅耳的歌聲,是戲聲,李晴緩緩睜眼,慢慢走出了房門,果然在院子裏看到了素枝,李晴脫力道:“姐姐?”


    素枝停下,白色慘白,也脫相的瘦了一圈,她道:“你看上去不太好……”


    李晴苦笑,“姐姐,你可知道……他……殺了誰?”


    素枝頓了頓,說:“知道……”


    “你……還喜歡他嗎?”李晴現在突然感覺出,素枝喜歡的一直都是尋風罷了。


    “愛他,已經是我一生的宿命……逃不掉了的……”她笑著,兩滴清淚劃過臉龐,是苦澀的。


    “他愛你嗎?”李晴脫口後便後悔了,這樣問毫無意義,而覆水難收,後悔又怎樣。


    素枝露出了一種失望且滿足的笑,又透出了羨慕夾雜了不甘的眼神看向李晴,道:“他……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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