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點都不怕姐姐懷疑我,甚至還有點期待她的反應,是以有意無意的會在姐姐麵前表現出一些從前我不會做的事,但姐姐每次都一如往昔的笑著,繼續追著我哄我喝藥吃點心,來來回回幾次之後,我漸漸有點兒泄氣。


    該不會是我想多了?


    馬車緩緩停在南溪山下,姐姐將我裹成了個粽子,被桃嬤嬤和乳娘櫻娘輪番抱著往後山雷音峰護國寺中去。


    聽說護國寺建寺已近千年,一直靈驗的很。前世我不信鬼神,可如今我死過一次又活過來,心裏也有幾分忐忑。


    惠通大師名聲在外,該不會看出什麽端倪吧?


    我有些心虛的瞄著姐姐的神色,她倒是一臉坦蕩,走在她身邊的玉似瀅更是坦蕩地無與倫比。


    我呸,裝的像那麽回事似的,早晚把你這張畫皮揭下來。


    估計是我下意識的目光太過不友好,玉似瀅轉頭疑惑的向我看過來,見我盯著她看,立刻露出一個春風和煦的微笑。


    需得承認,玉似瀅...長得不錯,小小年紀就曲線玲瓏的。隻是她這個人慣會裝樣,從小到大裝扮都素淨的很,臉上也不施粉黛,一副清水芙蓉的樣子。一聽說祖母帶著姐姐和我來護國寺齋戒七天,便立刻收拾東西也跟來了,說是給她祖父、祖母和爹娘做場法事,以告慰他們在天之靈。


    她都這麽說了,祖母就是不想帶她也不好說什麽,便讓她和姐姐同乘一輛馬車來了。


    我見她衝著我笑,心中膈應不已,下意識的別過了臉,餘光卻見姐姐似有若無的扯了扯嘴角,我連忙朝姐姐看過去,卻見姐姐仍是那一副坦坦蕩蕩的神情,甚至還主動開口和玉似瀅說話。


    我氣的將頭埋進桃嬤嬤的懷裏,動作太大差點讓正在爬台階的桃嬤嬤身子一晃摔下去。


    乳娘連忙從後麵拖住桃嬤嬤,笑道:“嬤嬤抱累了,把二小姐給奴婢吧。”


    我不樂意道:“乳娘是說我胖!”


    乳娘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子笑道:“二小姐吃奴婢的奶才這樣可愛,奴婢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會嫌棄呢?”


    乳娘前世就待我極好,後來我離家出走,也不知道她怎麽樣了,定北侯府沒了,大約她這個侯府的家生子也不會好過吧。


    我看著笑容燦爛的乳娘,眨了眨眼朝她張開了胳膊,乳娘立刻伸手將我穩穩地接了過去,桃嬤嬤裝作很累的樣子錘了錘自己的胳膊,誇張道:“哎呦喂櫻娘啊,這都斷奶幾年了,後勁兒還這麽大,可累死老婆子我嘍!”


    我撅著嘴瞪著桃嬤嬤,“哼”了一聲把臉扭了過去,隻聽玉似瀅那軟如春泥的聲音笑道:“說起來,小小妹妹這一病倒是瘦了不少,雙下頦兒都沒有了,隻是不知道好端端的怎麽就病了這些日子都沒見好,要不是昨個兒退了燒,怕是還出不了門呢!”


    乳娘懊惱道:“都是奴婢沒囑咐好容卉,那丫頭粗心將前日剩下的乳酪喂二小姐吃了,夜裏窗也沒關嚴實,這才讓二小姐病了。”


    我眨了眨眼,我倒不記得自己因為什麽事兒病了,隻記得病了沒幾日就好了,這次為什麽病了這麽久?難道是因為我回來的緣故?


    “容卉這麽粗心,以後可怎麽照顧小小妹妹呢?”


    乳娘道:“確實是不能了,大小姐已經求了二夫人把容卉打發到莊子上去了。”


    我把臉埋在乳娘的脖頸間,透過乳娘的發髻看見玉似瀅的神色有一瞬間的驚訝,她側過臉有些探究地看著姐姐,隻是探究的眼神轉瞬就變成了笑意,道:“這我倒不知道,沅姐姐看來是真心疼小小。”


    “小小是我親妹妹,不心疼她難不成心疼別人不成?”姐姐笑道:“容卉好吃懶做,人又粗心,小小是咱們玉家的寶貝老幺,身邊怎麽能放這樣的丫鬟呢?帶壞了她可怎麽好?”


    玉似瀅上前挽住姐姐的胳膊,道:“沅姐姐持家有方,瀅兒以後真得向姐姐好好學學呢!”


    姐姐沒躲開,隻是微微挑了挑眉,道:“是二嬸持家有方,方才這些話都是二嬸教我的,瀅妹妹若是想學不如等回去了就到同枝堂去學吧。”


    “也是。”


    我瞧著麵不改色的玉似瀅和有意無意撇了我一眼的姐姐,腦中轟的一聲炸開。


    我小時候並不是個不聽話的孩子,也時常賴在祖母身上,把祖父氣到書房去睡,但每次隻要一撒嬌祖父就不生氣了,還會抱著我去東郊騎馬......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不可理喻的?


    對了!就是這次病後!


    前世這次的病沒幾日就好了,可病好後我卻越來越不聽話,開始喜歡摔東西,一言不合就頂撞祖母祖父,還有來安慰我的二嬸,就連二叔都被我頂撞過。


    後來爹娘和大哥在開文二十六年被流寇所殺,不久後三哥也在玄女湖溺亡,我便更加暴戾,就連家中的祠堂都差點被我砸了。後來姐姐入宮,我更加覺得偌大的定北侯府隻剩我一人,便追著木合信跑到東酈去了......


    容卉,容卉......


    我一直住在爹娘的挽鹿院中,她是中秋之前才到挽鹿院照顧我的,這才不到三個月。我記得前世容卉一直伺候我的飲食,那日我離家出走,還是她偷的鑰匙打開後門放我離開......


    我緊緊地抓著乳娘的鬥篷,閉上了眼睛。


    我實在是太傻了,就算重生一次還是一樣傻。我自以為可以憑一己之力守護這個家,可我還是如前世一樣愚笨不堪,根本看不透人心。


    若是姐姐沒讓二嬸把容卉趕走,我又要到什麽時候才能發現身邊一直藏著一個奸細呢?


    姐姐!


    我猛地睜開眼看著姐姐,她卻隻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便轉頭繼續和玉似瀅指著山間的雪鬆說話去了。


    乳娘察覺到我的動靜,溫柔地拍了拍我的背安慰道:“二小姐別急,前麵就到了。寺裏都是素齋奴婢知道二小姐吃不慣,偷偷帶了核桃酥和紫雲糕上來,等晚些時候咱們再吃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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