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第二天一早便收拾東西回家去了,姐姐站在門口掩著嘴笑個不停,說我一點兒骨氣都沒有。


    “王氏泄露軍機伏法,婆母還在九宮山照顧公公,那麽大個王府總要有人料理。”


    “隨你的便。”


    姐姐擺了擺手催促我快走,遠路也一臉懇切掀了車簾巴不得我快點上車,我隻好隨了眾人心願鑽進馬車坐下,容平容翹也跟著進來,馬車緩緩啟動,沿著長街跨過金隅城往滕王府的方向去。


    不過才兩三日,金隅城就已恢複如初,東市口的茶攤坐了不少茶客,有的笑著聊天,有的一個人坐著飲茶,還有隔壁包子攤的老板靠著柱子和茶攤那頭發花白的老頭打哈哈。


    容翹盯著爐火上熱氣騰騰的茶葉蛋忍不住流了口水,我隻好喊遠路停車,吩咐他去買幾顆回來。


    “他們在聊什麽呢?”遠路將包好的茶葉蛋遞進來時我問道。


    “說是東市裏頭煙葉鋪子的寡婦小娘子生了個大胖小子,不知道生父是哪家的少年郎。”


    “不是在議論桓王謀逆的事啊?”容平有些驚訝。


    我看著路上人來人往,道:“證據確鑿的事兒,也就沒什麽可議論的了。”


    “前一陣子朝廷降旨說不與東酈宣戰,他們一個個都義憤填膺,現在桓王謀逆這麽大的事兒卻不議論了,奴婢有些想不通。”


    “那時候桓王當政,他縱容東酈在大虞頭上放肆讓大家心裏沒底,所以才會議論紛紛,如今趙軫死了,陛下龍體康健,代王、安王都是一心為國的性子,自然也就沒什麽可擔心的了,不擔心也就不值得議論,還不如扯扯煙葉鋪子家寡婦小娘子的情郎是誰有意思。”


    “那陛下會跟東酈宣戰嗎?代王和安王會支持打仗嗎?”容翹嘴裏含著半顆茶葉蛋,問道。


    “陛下的性子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斬草除根,料理完桓王這件事,等到把王憶抓回來,就有足夠的理由跟東酈算賬了。”


    容平聞言擔憂道:“那世子他豈不是要去東海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確實,他是藤王府世子,是鎮海軍少將軍,若是大虞與東酈對陣,他必須第一時間衝鋒陷陣,甚至......甚至為國捐軀。


    想到這裏我有些害怕起來,雖說出生於武將世家,自懂事起就知道刀槍無眼,疼愛我的祖父,父兄,說不定什麽時候上了戰場就回不來了。


    可經曆了前世失去他們的痛苦之後,我對生死之事變得格外在意,有時候也會告訴自己,開文三十一年之後的事都不知道了,就算我和姐姐想護著他們也不能夠,不如就看淡些,凡事聽老天的安排就好。可此時一想到孟璃會回不來,我的心就止不住的難受。


    “遠路,他可有說去了哪裏抓王憶,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回來?”


    遠路沒有說話。


    容翹趴在車門上敲了幾下,大聲道:“遠路你睡著了還是聾了?世子妃問你話沒聽見啊?”


    馬車一下子停住了,遠路打開車門,一臉不知所措地看著我,我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說。”


    “東酈起兵了......是大皇子木合仁和善田親自領兵三十萬,世子他,他怕世子妃您惦記,所以......屬下勸過世子讓他跟你說一聲,可是世子爺的脾氣您是知道的......”


    “什麽時候走的?”


    “那日從代王府一出來就收到消息了。”


    這個混賬!隻知道甜言蜜語的哄騙我!


    我氣的腦瓜仁兒生疼,又朝遠路問道:“還有什麽事兒瞞著我,你現在老實交代我就放過你,不然把你關起來我自己去東海。”


    遠路聞言連忙跪下,磕了個頭交代道:“世子吩咐過屬下照顧好世子妃,不讓世子妃出金隅城!”


    “來人!來人!”我爬在車窗喊來了王府的暗衛,指著遠路道:“把他捆了關到地牢去!撤了燈不許給他吃食!”


    遠路怕黑,地牢陰暗狹小再撤了燈,對他來說比死還難受。


    他立刻臉色煞白哭求道:“別別別!屬下說,屬下都說!隻是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懇請世子妃先行回府,屬下一定把知道的都交代給您!”


    “你若是敢哄我,你就等著吧。”


    我靠在錦墊上閉上眼睛,等到馬車駛進了王府二門才想起來吩咐容平去尋田異,讓容翹回侯府去請五哥,知會他備好盤纏和快馬,準備跟我連夜出城。


    遠路跪在花廳中央,老老實實將他知道的事情交代清楚,原來我的公公,滕王孟煬的傷一年前就養好了,明著說是在九宮山昏迷不醒,還讓婆婆武寧長公主在山上打幌子,其實早就偷偷離開跑到軍中揪出隱藏其中的奸細去了,如今寧西軍、鎮南軍都已清理幹淨,十二道地方軍中也有九道肅清,之所以他速度這麽快,不止是因為他持陛下秘旨與瑞國公聯手,更有我三哥從旁協助。


    三哥的辭官竟也是因陛下的吩咐,桓王從一開始就是被陛下擺弄的棋子,隻不過他並不知道罷了。


    姐姐曾說,陛下並不傻,前世若不是天不時、地不利、人不和,他一定不會有那種結局。


    桓王這輩子,成事,是因為陛下對他沒有寵愛,敗事,也是因為陛下對他沒有寵愛,他連死在宗正寺的平王一根腳趾頭都不如,當真可悲可笑可歎至極。


    “世子妃可否容屬下說一句話?”遠路見我點頭,鬆了口氣道:“世子他不是故意瞞著您的,他是舍不得您為這些事兒煩心。”


    “你們可真是主子下屬一條心,哄人的伎倆都一模一樣!”


    “屬下不敢!世子妃您也是屬下的主子,您在我們眼裏和世子爺是一樣的,我們哪裏敢哄您呢?”遠路急得眼睛都紅了,趴在地上又磕了個頭道:“屬下知道世子的脾氣,也知道您的,您要是知道世子不告而別一定會追過去,屬下自知攔不住您,所以隻求您一件事,路上艱險,請讓屬下領著暗衛護著您一道去,求求您了!”


    孟璃的脾氣,要是遠路沒跟在我身邊隻怕他的命是留不住了。東酈趁大虞內亂起兵,三十萬大軍壓境,如今東海不知道是個什麽情形,那邊的百姓不如金隅城的見過世麵,隻怕是活在朝廷巨變和戰火將至的恐懼之中,路上定會混亂不堪。雖說有五哥和田異,可人多一些總是有好處的,尤其是訓練有素的王府暗衛,一個能當三個用,萬一路上有個什麽事也好照應。


    “今晚就出發,你下去準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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