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胤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裏麵,沈良看夠了熱鬧,終於開了尊口把人從窒息裏麵拉出來。


    “納蘭澤到底是律衍夫人的拿命生下的孩子,到底是嫡親血脈,微臣也知道陛下不忍心,否則在冷宮的時候,一個沒什麽背景的太監哪裏能靠幾句奉承進了禦書房,到最後都無人知曉。皇宮裏麵少個人太容易了,更何況是兩個不大的孩子。”


    “謝縉本來是個在宮門口巡邏的不起眼的侍衛,為什麽突然成了侍衛統領,又為什麽突然去了冷宮巡邏?”


    “……”


    “謝縉又是因為什麽去引了淑妃過去,讓皇子殿下出現在天下人麵前?”


    “……”


    “陛下明明就已經……”一步步的去接受殿下。


    “沈國師,有沒有人跟你說過,有些東西,不該知道的半句也不該說出來。”


    “……”沈良被他一句惱怒的話打斷了,最後還真的仔細想了想,然後說,“微臣的夫人也曾跟微臣說過與陛下差不多的話,不過微臣倒是覺得,有些情況,是該說出來,這樣明了些,才知道自己到底要的是什麽”


    沈良突然一改方才的殘忍,情真意切的說了這麽一番話,納蘭胤坐在一旁一聲不吭,正當他準備再勸的時候,納蘭胤開了口。


    “蜀安之行的時候,朕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可是殿下回來了,上天知道陛下舍不得,所以殿下大難不死。”


    “嗬,”納蘭胤冷笑了一聲,諷刺道,“隻道國師曾是個天下盛名的術士,不曾想是個滿嘴胡言亂語的騙子。”說什麽上天保佑,不過是半路殺出個陳咬金罷了。


    “陛下所言極是,微臣慚愧。”


    沈良聞言笑了笑不做辯駁,此番陛下正轉變態度,脾氣自然好不到哪裏去,他也就不去計較,隻要能讓人緩和態度,便是再給他說上兩句也是沒有關係的。


    “……”納蘭胤被噎了一下,直接道“滾”


    沈良笑著告退,他今日將人刺`激的過了,納蘭胤不是個蠢的,他兜兜轉轉說了那麽多,不過是想讓他正視一下他自己與皇子的關係,免得以後做出些不可挽回的事情來。


    踏出宮門,沈良長呼出一口氣,當真是老了,看著與比自家小子還小卻如此經曆的納蘭澤居然該死的有了惻隱之心。


    夫人啊,你看看,為夫居然對旁人有了憐憫之心。


    沈良甩了甩衣袖,見四周無人,雙手伸進了袖筒裏麵,有了幾分接地氣的猥瑣感。慢悠悠的踱步走了回去。


    今日的雪有些大,印照的道路也十分清晰,沈良呼了呼氣,穩住了打滑的腿,語氣裏有幾分輕快,“夫人啊,這路是真的滑啊!又該掃掃了。”


    無人應他,沈良晃悠著身子在雪地裏麵有幾分閑庭若步,哼著幾句不知名的調。


    去拿傘的小太監跑了回來,便看到那位大人已經走出很遠,有些怡然自得的模樣。小太監本想著追了上去把傘給國師,可是身旁的太監總管拉住了他,“今日下了雪,那位大人可不需要這東西。”


    “為什麽?”


    小太監是新調來的,年紀尚小,也沒見過幾個大人,老太監這番話讓他頗為疑惑,此時已經下雪,不打傘的話恐怕回到了府上,國師大人已經全身都shi了。


    老太監甩了甩手裏的浮塵,帶著些感歎,“國師曾說,在下雪天他能見到已經去世的國師夫人秦怡。”


    一陣涼風吹來,小太監打了個寒戰,幹巴巴的笑了笑,“這……不可能吧。”


    “誰知道呢,也許是真的也說不定。”


    老太監這樣歎了一句,情至深處,沒準就能超越生死也說不定。


    *


    年關時候,京都的街道上麵掛滿了紅燈籠,有了些節日的喜慶。


    沈良一個人慢慢的走著,最後許是走累了,就挨著一家未開門的鋪子坐了下來。


    這時的風冷的刺骨,沈良攏了攏衣袖,伸手捧了一捧雪,白色的氣團從嘴裏呼了出來。沈千辭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模樣。


    他那在外總是仙風道骨的爹蹲坐成了一團,麵前堆了個不大不小的雪人。


    沈千辭提步上前,看著沈良麵前有些醜的雪人,語氣不是很好,“你不是說出門尋個故人暢談一番的麽,怎麽,這就是你那故人?”


    沈良抬頭見是自己家的臭小子,聽著他毫不客氣的埋汰笑罵道,“臭小子!伸手拉為父一把。”


    “您自己又不是起不來!”嘴上這樣說,可還是伸手拉了沈良一把。


    沈良起身笑意頗深,“口是心非的臭小子。”


    沈千辭撇嘴,手縮回了袖筒,打了個哈欠“回吧,這大早上的,盡折騰人!”


    沈千辭是坐著馬車出來尋人的,說起來本來沈良進宮倒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跟著去的人都已經回府大半天了,也不見這人,沈千辭倒也沒有多擔心,那麽大歲數的人了,怎麽能還不認識回府的路。但是最後卻架不住下人的懇求找了出來。


    下雪天若是讓這老頭獨自待著,恐怕是真的凍死也是有可能的,誰讓他老娘曾說過喜歡雪天呢。


    沈千辭當真是理解不了他爹的浪漫,他娘喜歡雪,他爹就一下雪,一有機會就待在雪地裏,若是沒人尋他,沈千辭絕對相信他能坐到天荒地老。或者凍死在雪地裏也有可能。


    聽說她娘生前喜歡去京都的東街,且曾經在東街那條路上因為雪滑而摔倒過,他爹便年年雪天去掃那條街。


    坐進了馬車,暖和了不少,沈千辭便像是沒有骨頭一樣癱軟了下去,“看你這樣子,沒少受罪啊。”


    沈良順著他的眼神摸了摸脖子,納蘭胤當時下手的確有些重,此時已經有了痕跡,還有些殘留的痛意。


    沈良不甚在意,有幾分孩子氣的得意,“我就是故意去氣他的,誰讓他把一堆爛攤子都留給我,苦了我,他自己落清閑。”


    “切”沈千辭聽他這句話翻了個白眼,換了個動作躺著。沈良見不慣他這副樣子,皺著眉頭伸腳踢了踢他。


    “給我坐好了,看你現在都成了什麽樣子了,怪不得……”


    “怪不得沒有大家閨秀願意許配給你嘛。”


    沈良話還沒說完,沈千辭就接了過來,像是聽多了耳朵起繭子般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頗為無奈的接了話茬。


    沈良隨著他越發大了年紀,這些話就越發嘮叨的多了起來,幾乎是見縫插針的處處提醒他娶妻生子。


    沈千辭也頗為無奈,“爹,你就不能換個說法,你這些套路話我可是一年前就可以倒背如流了。”


    沈良“……”


    沒良心的小崽子,他一個大男人操著當家主母的心,他容易麽?居然還如此吐槽他。


    沈千辭見他爹不說話就一臉委屈的盯著他看,感覺到胃裏一陣陣的泛酸。


    一個在外麵仙風道骨的老男人每次喝了點酒就總是愛裝可憐扮無辜,這叫什麽事兒啊!


    可是沈良現在這副一本正經的人,若不是沈千辭是他兒子,被他這副樣子給坑害過,或許還真覺得他沒醉呢。


    “行行行,我錯了。”求你別拿那個表情看我了。


    沈千辭當真是沒出息的狠,沈良一言不發就委屈著表情盯著他,不到一炷香就主動繳械投降了。


    都說子女是父母前世的債,可是看他爹這模樣,怕是要債的吧。


    “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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