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三娘子聽了女兒的話忙轉身回去將穆大叫醒,


    “他爹!他爹!”


    穆大昨晚也是半宿未睡,此時卻是睡得正酣被自家婆娘幾下拍醒,忙翻身坐起來,


    “他娘,你……你這是怎得了?”


    楊三娘子拿手擦眼,


    “他爹,昨晚定是仙長好好勸導過紅妞兒,紅妞兒應下這門親事了!”


    “她……她應下了……”


    穆大回神過來,猛地掀了被子光著腳出來,


    “紅妞兒……你當真應下了……”


    穆紅鸞點了點頭,


    “爹,你放心!女兒我言出必行,即是應下了必不會反悔的!”


    穆大見女兒神情堅定自家倒是有些猶豫了,


    “紅妞兒,你若是真不願意這門親便退了就是,仙長雖是你師父,但還有爹在……爹實不願委屈了你!”


    穆紅鸞搖頭,


    “爹,我想好了,不委屈!”


    穆大聞言這才算是放下了心來,咧開嘴笑了出來,


    “好好好!這就好!”


    即是大女兒將這事兒答應下來,家中也不必為銀子發愁,待日子到了穆大辭別了家人帶著馬隊出了太原城一路揚長而去。


    這家中楊三娘子便不再出外做工,隻是守著五個孩子關緊了門戶小心過日子。


    待到穆大離開十五日後,李府那頭派了人來請穆家的小娘子,


    “我們老爺說了,前頭親家老爺托我們老爺的事兒已是有了眉目,現下便請小娘子過去見一見人!”


    楊三娘子聞言放心讓大女兒出了門,


    “到那府上見著你未來公爹定要畢恭畢敬,切不可再與你夫君動手動腳了!”


    穆紅鸞答應一聲換了一身衣裳便上了李府的車,一路搖搖晃晃自角門進去,待得下車時早有人在那處候著,一名生得十分貌美的女子帶了兩個小丫頭,見她下車便上前行禮,


    “奴婢見過穆家小娘子!奴婢是爺麵前伺候的,小娘子叫我做阿玉便是!”


    原來是自己未來公爹跟前的人,穆紅鸞心知若是論起家境來,自家這小門小戶的出身還比不這府上賣身的丫頭,不過總算是與這府上的小爺訂了親,算做半個主子,與下人也不能太過客氣,沒得讓人瞧不上眼。


    當下不卑不亢,點頭叫了一聲,


    “阿玉姐姐!”


    阿玉笑了笑剛要說話,卻聽後頭腳步聲起,燕岐晟蹬蹬自後頭跑了出來,見著穆紅鸞上來一把拉住,


    “你可算是來了,紅將軍帶來了麽?”


    穆紅鸞自車裏把狐子提出來給他,燕岐晟見了雙眼放光,回頭衝阿玉揮手,


    “你們退下去!”


    阿玉應道,


    “小爺,爺說了讓小娘子到前頭書房見他!”


    燕岐晟應道,


    “我待會兒自會帶她去的,你們都退下去吧!”


    阿玉無奈隻得帶著人走了,燕岐晟見兩人身旁無人,這才悄聲問她,


    “你回去可是挨了打?”


    穆紅鸞一愣搖頭,


    “沒有!”


    “當真?”


    燕岐晟不信,上下打量她,見她也無甚異樣,這才鬆了一口氣道,


    “那日我瞧著你爹似要動手打你呢!”


    穆紅鸞應道,


    “無事,他那不過是嚇唬我罷了!他舍不得打我!”


    燕岐晟哈哈笑,


    “跟我爹一樣,雷聲大雨點兒小,說是罰我跪祠堂,沒一個時辰自家過來瞧了三回……”


    穆紅鸞聽了也是笑,也瞧了瞧他的臉,


    “你可是好了?”


    那日的一拳頭可是用了六成力,這鼻梁骨脆一不小心怕要打斷了,燕岐晟吸了吸鼻頭滿不在乎道,


    “無事……不過……”


    他左右瞧了瞧,


    “下回……下回我們再過招兒,尋個四下無人之處才是……”


    當著家裏下人被人打得鼻血長流,這臉麵上總是有些過不去的,穆紅鸞聞言隻覺這小子雖說脾氣有些大,但卻透著一股子憨氣,讓人沒來由的心下發軟,


    唉!這李老爺也不知中了什麽邪,非要將我與他湊成一對兒!


    想起趙敬來,倒不由覺著對眼前的小子有些愧疚!


    當下一拍他肩頭,


    “放心,我以後都不同你動手了!”


    燕岐晟聞言大驚,


    “那怎麽成,我在這太原城沒幾個朋友,長思又遠在南山來一趟不易,隻剩你能陪我玩兒,你若是再同旁人一般,那還有甚意思?”


    穆紅鸞聞言挑眉,


    這小子倒真不似嬌生慣養的富家公子,若是旁人這時節見著她隻怕早就喊打喊殺的了!


    想了想點頭道,


    “那便依你,我們以後動手就挑個沒人的地兒!”


    燕岐晟聞言隻是笑,


    “這樣最好!”


    兩人說話間已到了前院書房,燕大出來見著兩人笑眯眯行禮道,


    “請小爺安,請小娘子安!爺已在房裏候著了!”


    燕岐晟快走兩步推開門進去,卻見這書房上方端坐了燕韞淓,下頭還立著兩人,一男一女,男的年紀約有四旬左右,倒是一副精明能幹的樣兒。後頭立著的女子年紀要青些,做婦人打扮,她身材高挑,頭上黑發梳得一絲不亂,一根銀釵插在腦後,耳上戴了兩個小小的翡翠墜子,腳下青麵的繡鞋上頭繡的是兩隻粉蝶。


    這一男一女見了燕岐晟都是神情激動,上來便跪下叩頭,


    “小的崔常有,奴婢阿璽給小爺請安!”


    燕岐晟一聽便知曉了,轉頭問燕韞淓,


    “爹,他們是我外祖家的人麽?”


    燕韞淓笑應道,


    “正是,我前頭給你小舅去信,他便派了人過來……”


    前頭小崔氏病逝,崔家派了小崔氏長兄崔畔過來,崔家這一代實權乃是在崔町手中,此人性情沉穩,素有謀略,心知皇帝忌憚崔氏勢大,不喜皇室宗親與崔氏過從甚密,因而便隻派了庶出的長兄崔畔前來。


    崔畔早得了吩咐到這太原城中,上了門來卻是神色冰涼,隻到小崔氏靈前上過三柱香,衝著燕韞淓連連冷笑三聲便闖出門去,這外頭樣子是做足了,背地裏如何自不是燕瞻能知曉的了!


    前頭燕韞淓去信,崔町看過之後卻是徑直去見了家主崔重陽,


    “父親,廣陵那處來信!”


    崔重陽將信展開看了看眉頭也是緊皺,


    “你妹妹一死,那燕瞻便送了夏氏入浦國公府,如今我那外孫兒又被人虜去……燕瞻這是想做甚?竟忌憚我河東崔氏到此地步?”


    燕岐晟可是燕氏子孫,燕韞淓可不是那些個旁枝末係,他這般胡亂出手,不怕招至宗親不滿麽?


    崔町聞言隻是冷笑,


    “燕瞻此人本就是無能無謀之輩,如今中原強敵環伺,不思奮發圖強倒還要寵信夏後,弄得一個後宮烏煙瘴氣,國不國,家不家,活脫脫是個昏君!”


    崔重陽長歎擺手,


    “罷罷!也是為父當年識人不清,白白害了你大妹妹一條性命!”


    崔重陽正妻隻得三個兒女,一個崔町,還有便是大崔氏與小崔氏,隻可惜兩個女兒都是紅顏薄命,大崔氏遇人不淑,小崔氏倒是夫妻和美卻是命薄無福。


    崔重陽連失兩女,發妻接信時更是當場昏倒,年近五旬卻要白發人送黑發人,實在人間至悲,偏偏又有那燕瞻從中做梗,更令崔氏父子含恨在心,崔町自幼與兩位妹妹感情甚好,如今至親的妹妹都是早逝留下兩子,大的那個燕守敬在宮中被養得懦弱膽小,不堪大任,小的這個卻是被人暗下殺手,如何不讓人心裏憤恨欲狂,當下恨恨咬牙道,


    “父親,這事兒必是燕瞻所為,他知廣陵在宗親之中頗有聲望,又是富可敵國,懼他與我們聯手謀奪皇位,便先送了夏氏女入府,後又下手殺了我那小外甥,再讓夏氏生下一子半女,那浦國公府便算是入了他的手了……哼!燕瞻這一招隻怕是後頭有人支招兒!”


    崔重陽聞言點頭,


    “你所言倒也有幾分道理,如今連年戰事,燕瞻又是個無能之輩,他生性多疑不但防著外人,連自家人也防著,廣陵素來在宗親之中頗有賢名,他自是更加忌憚……”


    崔町恨道,


    “父親,我那兩個可憐的妹妹便這麽早早去了,隻留下這點子骨血,怎得也要保了他們平安,更有……如今那夏後無子,燕瞻膝下嫡出隻剩守敬一個,怎得也想法子讓他出頭才是!”


    如今大妹妹早逝,崔家百年之計便在守敬一人之上,必要想法子讓燕瞻立他為太子,登上大寶,燕韞淓父子乃是一大助力,長青也不能有失!


    崔重陽點頭,


    “自是如此,廣陵那處為父倒是並不擔心,隻宮裏的守敬,萬萬不可有失,你可是派了人手?”


    崔町應道,


    “前頭大妹妹身邊的人留下不少,後頭兒子又派了人潛入宮中護衛在身邊,想來安全無虞……”


    雖說安全無虞,隻這失了母親庇護的幼兒,又無父親的關注與疼愛,獨自一人生活在後宮,情形如何艱難,自不必言語!


    崔重陽想了想吩咐道,


    “再派些人去!浦國公府那處你也派個可靠之人過去,最好就能就近護著!”


    “是!”


    崔町應下,回到自己書房之中,獨坐思慮良久卻是派了心腹崔常有往那太原而來,


    “將你媳婦也帶上,她早年跟在二娘子身邊多年,由她貼身護著長青我才放心!”


    崔常有跪下叩頭道,


    “五爺放心,小的夫妻二人便是拚著性命不要,也必會護了小爺的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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