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常有夫婦帶著崔町的信到了太原府,燕韞淓心知這是崔家人為長青備的後手,他自然樂見其成,當下召了兩人到麵前笑道,


    “倒是瞌睡來了枕頭,正有事兒要你們去辦!”


    崔常有應道,


    “我們家五爺派了小的夫婦過來,便是任國公差遣,國公爺盡管吩咐便是!”


    燕韞淓點頭道,


    “這頭一樁便是夫人的嫁妝之事,夫人的嫁妝田地分散各處,如今四處戰亂,通信不便,燕大前幾日向我報過,說是好幾處地兒去年便沒收上租子,隻怕這中間是出了岔子,我正尋不到合適的人手出去清查,這事卻要托給常有了!”


    崔常有一聽心下便明白,不由暗暗替小崔氏難過,


    “我們二姑爺果然是個仁厚通達之人,這偌大的蒲國公府尋不出人手麽,為何派了我去,不過是因著夫人新喪,我們又是五爺的心腹人,派了我去安崔家的心罷了!”


    當下忙應道,


    “小的定好好做事,必不會辜負國公的囑托!”


    燕韞淓點了點頭又對阿璽道,


    “前頭環娘曾與我講過,你早年乃是崔家旁枝算起來是她遠房的表姐,也是大家出身,後頭半路家道中落才到崔家為婢,環娘一直待你如親姐一般……”


    說到這處那阿璽聞言立時眼圈一紅流下淚來,撲嗵一聲跪下,


    “蒲國公,奴婢……奴婢家逢變故,自小入了崔府,是二娘子待奴婢情意深重,臨嫁前將我許給了崔常有,奴婢如今兒女雙全,夫妻和美全是托了二娘子的福……”


    說著話拿帕子擦淚,幾句話說的燕韞淓眼角濕潤,崔常有見狀忙罵道,


    “你這婆娘,哭哭啼啼的作甚,誤了國公爺的正事!”


    燕韞淓見狀擺手道,


    “好!好!好!你對環娘的情意本公也是明白的,現下正有長青的事兒要托給你……”


    正說話間,燕岐晟領著穆紅鸞進來了,待兩人同燕岐晟見過禮,阿璽端詳著燕岐晟小臉兒不由的又拿帕子擦眼淚,


    “小爺這對眼兒倒是相極了二娘子!”


    崔常有氣得連連瞪她,


    “個不會來事的婆娘!”


    燕韞淓瞧了瞧一旁的穆紅鸞對崔常有夫妻道,


    “這是穆家的小娘子,乃是我給長青定的媳婦兒!”


    兩人聞言都是一驚,


    “國公爺!這……”


    小爺的婚事怎得這般草率!


    那崔常有夫妻也是會瞧人的,不過一眼就瞧出來穆紅鸞這一身穿戴打扮必是出身低微,這樣的小娘子如何能配我們家小爺!


    崔常有還待要張口說話,卻被燕韞淓一擺手止住,


    “這些話以後再說!”


    又指了阿璽對穆紅鸞道,


    “常有家的早年便是大戶人家出身,琴棋書畫無一不通……以後便讓她來教授你……”


    頓了頓問道,


    “長真你可願意?”


    穆紅鸞恭敬應道,


    “一切全憑您作主!”


    燕韞淓很是滿意,瞧了瞧麵前這一雙小兒女,自家兒子濃眉大眼英氣勃勃,長真也是眉目如畫亭亭玉立,越瞧越是天生的一對,地設的一雙,當下笑著擺手道,


    “即是正事說完,便別在我這處杵著,自家出去玩兒吧!”


    兩人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燕韞淓這才對二人道,


    “長青的婚事,前頭環娘也有遺言留下,不必名門淑媛,也毋需什麽世家高閥,依本公瞧著長真這樣小家碧玉倒是頂好,常有家的……”


    “奴婢在!”


    “你需對長真盡心盡力好好教導,不可存有疏忽懈怠之心!”


    崔常有夫婦對視一眼忙都低頭應道,


    “是!”


    自此穆紅鸞便每日裏乘李府的馬車早出晚歸,在那李府之中隨著阿璽學大戶人家的規矩。


    楊三娘子很是小心,每日送她出門都是殷殷叮囑,


    “不可發你那強脾性,對先生必要恭敬才是!”


    “是!娘,我曉得了!”


    穆紅鸞倒是無甚在意,那阿璽教的東西,她也是自小就學過的,前一世裏,自家那老鴇娘一心想將她嫁入高門,便在家中請了女先生來教授這些,雖說大寧與大魏民俗不同,但諸如笑不露齒,行不搖裙一類的倒也是大同小異,無外便是約束女兒家的條條框框罷了!


    隻不過她兩世為人都是資質平平,學琴識得文武七弦,學棋知曉黑白入氣,書倒是提筆能寫,畫也能繪樹摹花,都學個淺淺入門,知曉個規矩方圓便已是到頂。


    若是在普通富戶人家,小娘子學成這般爹娘說不得已是拍掌稱好,隻是現下卻遇上了一個阿璽,這阿璽媽媽卻是個要強好勝的,一張瘦長臉兒常常冰冷冷端著,嘴兒一張便提起前事,


    “想當年,我們家二娘子提筆成文,舉手成曲,在河東一地與大娘子並稱崔氏雙姝,不但姿容豔絕,文采更是出眾……”


    穆紅鸞一聽卻是心中犯疑,


    “聽這阿璽媽媽講,那河東崔家乃是名門望族,這李老爺如何娶到了嫡出次女為妻的?難道這李家的家產已是富可敵國了麽?”


    她那知是這自家未來公爹隱瞞了身份,不過這也怪不得燕韞淓,便是個富戶穆大都猶豫再三,若是知曉女兒配了個皇親,隻怕打死他也不會點頭了!


    阿璽言語間自是對穆紅鸞很是不滿意,每日裏沉下臉來嚴格督促,稍有不對立時便有戒尺伺候。


    若是換了旁的小娘子隻怕早已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成淚人,隻她遇上了一個穆紅鸞,這丫頭練武練得銅頭鐵臂,雖說受教時也是認認真真在學,可拿出手的東西卻是令人眼不忍視,耳不敢聽。


    真正是說也不聽,罵也不醒,打更是打不疼,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兒,學了近一月也未見多少長進,阿璽實在無法,隻得尋了個機會便去見燕韞淓,進來跪地便道,


    “奴婢有愧國公爺囑托,那……那穆家的小娘子,奴婢實在教不得了!”


    燕韞淓聞言便問緣由,阿璽應道,


    “小娘子天姿平平,又不肯努力用功,琴棋書畫隻學一分皮毛,卻不肯下苦功鑽研,隻每日與小爺練功不輟……國公爺!這樣下去隻怕學上十年八載也是一事無成!”


    這事兒倒也不是穆紅鸞有意不學,隻是她自家知曉自家事,別人一點就透的東西,她連學兩世都沒有學好,便是再來十世隻怕也是夠嗆,隻這學武一途上頭,她還有些悟性,天姿如此徒呼奈何?


    但阿璽不知,隻當她是朽木不可雕,爛泥扶不上牆,又拿她無法隻得來告狀!


    燕韞淓聞言卻是哈哈大笑,點頭道,


    “好!我早就瞧出這丫頭是塊璞玉,若要雕琢非能工巧匠不成!你治不了她……”


    頓了頓道,


    “她這樣便頂好,你自按著平常那樣照辦就是!”


    阿璽聞言臉上露出憂色,


    “國公爺,穆家小娘子以後可是蒲國公世子夫人,如此頑劣不堪實有失國公府的顏麵啊!”


    燕韞淓擺手道,


    “這事兒本公自有分寸,你不必再講!”


    這廂將阿璽打發出來,阿璽出來立在門前,左思右想實覺著不妥,狠狠跺了跺腳轉身往往那外頭去了。


    崔常有夫妻在這李府外頭卻是另賃了一間小院,緊挨著李府住著,崔常有前頭一月在外頭跑,這幾日剛回來卸了差事在家裏歇著,見自家婆娘白日裏回來便問道,


    “你怎得這時節回來了,可是小爺有事兒?”


    阿璽應道,


    “可不是有事兒麽!”


    轉回身把門關上,這便要拉了自家男人進屋,崔常有見狀好笑道,


    “這婆娘……你倒是有事兒說事兒啊,大白天的關門閉戶,拉著男人進屋,你這是要說事兒啊還是要辦事兒啊?”


    阿璽聽了止不住的臉紅,啐了他一口道,


    “越老越發沒正形了!”


    崔常有作勢挽袖子,


    “我老……今日便讓你見識見識爺們兒老不老……”


    說話便要去抱她,阿璽氣得抬手捶他,


    “說正事兒呢!說正事兒呢!你給我放下……”


    夫妻兩人拉拉扯扯歪到了臨窗的軟榻上頭,阿璽才得了空兒說話,


    “你最近可寫信兒給五爺?”


    崔常有想了想道,


    “前頭剛來半月時倒是寫了一封信,算著日子,五爺的回信應是快到了!”


    阿璽聞言忙道,


    “你再回信時,隻怕是要提一提那穆家的小娘子才是!”


    “哦,怎得了?那穆家的小娘子有何不妥當,我瞧著倒是個標致的小人兒!”


    阿璽衝他翻了個白眼,


    “你們男人家瞧人隻瞧臉麽?這娶妻娶賢,我這一月可是瞧得真真兒的,這穆家的小娘子便不是個賢惠人,琴棋書畫學不精通也罷了,行容舉止雖說挑不出大錯兒來,但也稱不上嫻靜端莊,更不要說舞刀弄槍還十分的厲害,慢說是配我們家小爺,便是尋常人家的男子也輕易不敢娶她!”


    這樣的女子便是生得再好看,男人家也不能要,更不用是入皇家門了!現下她對小爺都是呼呼喝喝,動手動腳,以後小兩口拌起嘴兒來豈不要動刀動槍了!


    她自是不知曉,前頭穆紅鸞已是打了燕岐晟一個鼻子開花,這近身伺候的人早得了吩咐也不敢四處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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