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直到八日之後,還是不見放人走,穆紅鸞便親自去求見耶律吐奈,耶律吐奈瞧著今日刻意打扮過的半老戌徐,暗暗咽了一口唾沫卻是應道,


    “我那貴客瞧上了你們,要帶著你們去中京,隻這幾日他有事待辦便讓我好吃好喝的招待你……”


    頓了頓又瞧了一眼因為聞聽此言一臉驚訝的女老板,還有她那因心情激蕩而上下起伏的酥胸,又道,


    “你也不必擔心,得了貴人抬舉是天大的好事,也是你們的福氣,老實呆在府上少生事!”


    穆紅鸞聽了卻是哭喪起臉來,抽帕子壓眼角道,


    “大人們是貴人高高在上,可是不明白我們跑江湖人的辛苦,這麽一大家子人在外頭奔波,光靠著您這一家如何養得活人,我們自臨安冒險出來便是為了掙銀子糊口,還要給家裏的妻兒老少送回去呢!”


    耶律吐奈一聽立時明白,哈哈大笑道,


    “你這老板倒是好!罷……旁的沒有,銀子多得是,一日按著一百兩銀子給你們就是!”


    穆紅鸞一聽大喜立時千恩萬謝,那嘴上似抹了蜜一般說個不停,說得那耶律吐奈是哈哈大笑,心中暗道,


    “花些銀子請這婆娘在家裏說話,一百兩銀子也是值了!”


    當下不由又想,


    “怪不得人人都想南下,若是漢人裏的女子都是這樣的,那我也想去南麵試試這漢人女子的滋味了!”


    穆紅鸞等滯留在上京之時,燕岐晟與司徒南已是到達大同,大同守將關振邦見了兩人卻是麵色陰沉,


    “關將軍!”


    “二位將軍!”


    兩廂見禮,燕岐晟與關振邦乃是老相識自然也不行那套虛禮,卻是開門見山問道,


    “關將軍,戰況如何?”


    關振邦神色凝重,


    “此一回遼人聲勢浩大,且不似前頭一般兵分幾處,卻是認準了大同一城攻打,前頭已是試探騷擾過兩回,老夫已派信使向河間、太原兩府及陛下告急,需得派兵支援,隻不知兩位將軍帶了多少人馬來?”


    燕岐晟與司徒南對視一眼應道,


    “我們乃是先鋒軍,帶有約四萬人馬……”


    “四萬人馬……”


    關振邦皺眉頭,


    “不是說陛下出京帶了十二萬人馬嗎?”


    燕岐晟與司徒南又互視一眼,


    “陛下離京便龍體欠安,在路上久拖不能行,先由我們領兵前來,之後陛下便到!”


    關振邦聞言長歎一聲不再說話,良久道,


    “如此便隻有再催催太原與河間兩地的兵馬了!”


    燕岐晟想了想應道,


    “西北一地為防西夏人趁勢作亂,韓大將軍已是領兵出擊,不過前頭兵部已調了西北邊軍五萬人馬馳援,想來不日便可到大同!”


    關振邦聞聽得神色緩了一緩,當下領了二人上至城頭,二人往那城下一看,饒是燕岐晟天生的虎膽也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隻見得這大同城外,一片旌旗招展,目力所及之處全是遼人營帳,漫山遍野不見綠色,唯有各色營帳遮天蔽日,看不到盡頭,其中人走馬跑,人喊馬嘶,聲聲不絕,聲聲回晌,又有飲煙升起,嫋嫋成霧,人影幢幢間密密麻麻不知多少,讓人瞧著頭皮子一陣發麻。


    關振邦乃是經年的老將,見狀卻是臉色有些苦澀,啞聲道,


    “這樣的陣勢甚麽計謀都不見效,隻靠一個字……拚!拚死命與遼人鬥,殺得一個算一個,殺得一雙算一雙,殺至城破家亡,殺至人死身滅……”


    這樣硬碰硬的攻守之戰,攻城一方損兵折將,守城一方也不過好,且遼人號稱七十萬大軍,大同駐軍加上輔軍與役夫也不過二十萬,還有老弱病殘之人,便是陛下的十二萬兵馬全數到達,也不過三十二萬左右,各邊防雖能支援左右不過七八萬,四十萬人全數守城與七十萬人對敵,那麽這大同一地將會成為血肉橫飛的死獄,便會如那磨盤一般將這一百多萬人全數磨死,隻有拚到最後還能保住性命的才是勝者!


    唉!


    關振邦長歎一口氣,


    如此大戰,兩國精英男兒盡付屠刀之下,三十年內都不可再興戰爭,幸喜的前頭西夏已被打得無有還手之力,隻北地還有赤真人虎視眈眈,若是趁此機崛起,隻怕寧遼兩國便成了那被黃雀撿食的便宜!


    關振邦不愧多年的老將,果然一眼瞧出其中利害來,隻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為今之計自還是要多保存自家實力才是上策。


    此一仗打起來實在有些艱難,更不必說還要保護陛下安全,若是城破說不得就有滅國之難!


    關振邦神情略顯凝重,燕岐晟與司徒南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除卻前頭見著遼人人數時的吃驚外,現下卻是躍躍欲試恨不得立時下城去與敵人廝殺。


    那架勢倒仿佛這城外的遼兵是一幫子土雞瓦狗,隻需提刀衝下去別人就會引頸受死一般!


    關振邦心中苦笑,


    若是老夫再年輕二十歲必也同他們一般血氣方剛,恨不能一刀蕩盡天下異族,複我大寧榮光!


    隻如今外頭的遼人兵強馬壯,守城難退敵更難,更何況還有一個陛下要禦駕親至,更是難上加難!


    關振邦心下沉重,外頭耶律也聞聽密報卻是大喜,


    “甚麽,那大寧皇帝竟然禦駕親征了?”


    “回陛下,正是如此!”


    “如此甚好,即是大寧皇帝要來,朕怎也要等上一等!先暫緩攻勢且待大寧皇帝到來再行攻城!”


    “是!”


    第二日遼兵果然偃旗息鼓,卻是連前頭試探的攻城都無有,這廂每日裏天明操練,天黑便入睡,竟似大隊人馬拉到大同城外練兵一般,城頭上眾將瞧著詫異。


    關振邦這積年的老將卻是明白,當下歎道,


    “這是遼皇知曉我主要禦駕親征,自覺無人配與他對戰,自然是要等著陛下到來的!”


    眾將一聽恍然,關振邦應道,


    “如此也好,還可待得其餘援兵到達!”


    說雖這樣說,他卻心知肚明,耶律也敢有此一等便是打定了主意要耗在此地,甚至陛下的禦駕親征更讓耶律也下定了死心攻破大同城。


    想到這處關振邦目光掃過麵前眾將,沉聲道,


    “自今日起輪流守城,其餘諸將甲不離身,靜守待命!”


    眾人轟然應聲,又聽關振邦分派各自職守之後便領命而去。


    這一等卻是足足等了近十日,燕守敬才姍姍到來,耶律也聞訊哈哈一笑,


    “總算是來了!”


    大寧人不急,他倒是有些急了,七十萬人馬吃嚼,已令是自己的軍需官幾欲不顧聖命,親自領著人攻城了!


    第二日耶律也果然派人到城外喊話,請了大寧皇帝陛下到城頭見麵。


    燕守敬聞訊倒也激起了此許豪情來,大叫道,


    “來人!將朕的明光鎧甲取來!”


    當下有人取出鎧甲為燕守敬穿上,燕守敬出宮之後連受病磨,待到了大同時人已比在臨安時虛了不少,穿上鎧甲走上兩步,竟有東倒西歪之感。


    當下上去兩位侍衛,一左一右扶著他,緩緩步上了城頭,燕守敬上得城頭來,這才親眼見得那城外遮天蔽日的遼兵陣勢,卻是不由的臉上一白。


    眾將瞧在眼中,神色便是一變,燕守敬立在那處久久不曾踏前一步,下頭遼皇耶律也卻已是騎在通身雪白的駿馬之上,拍馬出得陣來。


    這廂抬頭瞧向城頭,卻是隱隱綽綽瞧不清人,不由高聲叫道,


    “可是大寧皇帝陛下當麵?”


    燕守敬白著臉還是不肯走近那城垛之前,眾將暗暗皺眉,燕守敬瞧這情況不由氣往上撞,上前一步掀開一旁的侍衛,過去一把扶了燕守敬的肩膀,咬牙低聲道,


    “陛下,遼皇在與您說話……”


    又更壓低了聲音道,


    “陛下!上下幾十萬人都在瞧著您呢!”


    旁人來隻怕燕守敬還不覺得,燕岐晟過來倒是讓燕守敬湧起了幾分好勝之心來,用力一掙,掙開了燕岐晟的手,上前一步探頭出去應道,


    “可是遼人耶律也?”


    下頭遼兵聞聽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噓聲,那聲勢駭人之極,燕守敬聽在耳中臉上一白,又見下頭眾凶神惡煞的遼兵,其形怪異,其狀凶殘,那是他這在臨安見慣了文人雅士,美貌佳人的膽子能瞧的?


    立時之間便腳下發軟,身子剛要搖晃便被見機不好的燕岐晟在後頭抵住,卻是恨道,


    “陛下,此時你若露了怯,大寧的臉麵都要被你丟盡了!”


    這話旁人不好說,燕岐晟卻說得,他是燕氏皇族,又是燕守敬的堂弟,不管自家鬧得如何,在外頭人瞧來都是大寧燕氏。他此言是倒盡了眾將心聲,立在那處目不卸視卻是不管燕岐晟,在後頭捶了燕守敬腰眼一拳。


    燕守敬身子一挺,也不知是燕守敬被燕岐晟激到,又或是真顧起了大寧的臉麵,卻是強穩住了身形,清了清嗓子高聲喝道,


    “耶律也,你屢次帶兵犯我邊境,吾奉華夏禮儀之教,雖數次驅趕卻從未趕盡殺絕,你因何屢教不改,頻頻犯邊,你這是欺我大寧無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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