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透了,整個大殿的宴席才堪堪撤下。


    可笑的是這個宴席才隻有兩個人物,卻依舊吃的津津有味,甚至讓人看出了君臣和睦的感覺。


    白起早就被安排妥當,被婢女帶下去歇息了,整個大殿也就隻剩嬴政一人。


    嬴政的後衣襟早就被汗打濕了一回又一回。


    以他現在的威勢與修為,在白起麵前終究還是弱上一些。


    自然,這是怪罪不到嬴政的頭上。


    畢竟,一個才一十三歲的孩子,與一個近百年的人物相比,到底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再加上那威勢大都是陳軒降下來的,還有【千古一帝】這個稱呼給予的,終究不是嬴政自己的東西。


    “陳軒,汝說,朕現在去取昭襄先王留下的東西,是否有些不大好?”


    雖是詢問,可是那蠢蠢欲動的心思卻藏不住了。


    陳軒也知道吊了這位兩天的胃口,也算是夠了,再壓著,倒是不美。


    “去便去吧。”陳軒飛到嬴政的肩頭上趴著,“今日這甚麽武安君把威勢已經造的足足的,也不差那一份了。”


    今日武安君白起出現的時候,整個雍城被兵戈聲,被兵卒吼叫聲震的通徹。


    “那便去罷。”


    嬴政起身就向後方走去。


    宗祀便是在後方,設宴便是在大堂。


    一路無人,無燈,無燭火,唯有月光微微灑下,再加上一直盤繞在周邊的玉璽放著光,倒也不算暗。


    從大殿到宗祀,所有侍衛婢女全被嬴政遣散,沒留下一個侍奉。


    雖有從鹹陽帶過來的,但終究是不方便。


    陳軒一直在一旁趴著,時不時還與嬴政說上兩句,若是這時候旁邊有人,就算是個婢女也是個障礙。


    一路上寂靜無人,甚至連鳥獸鳴叫,亦或者風吹落葉的聲音都沒有,顯得有些滲人。


    嬴政卻不問這些,這等寂靜遠不如他遭受的,再加上身旁陳軒候著,也不算有甚麽旁的想法。


    大殿到宗祀的路並不算長,隻是雲把月亮遮住了一些,旁的別沒了別的變化。


    風也吹了起來,眼前的殿門也“吱吱呀呀”的自己打開,裏麵的黑漆是月光照不進去的。


    甚至連嬴政旁的玉璽光芒也照不進去分毫。


    與白天相比,這裏消散下去的混沌似乎又升了起來,並且更濃烈一些。


    腰牌已經消失了,在拋到地上後,在白起出現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嬴政並不確定裏麵的混沌是不是秦昭襄王整出來的,但是他能確定的是,如若這次再迷失在裏麵,便沒有人會來救他了。


    陳軒在白天混沌起來的那一刻就已經消散的無影無蹤,嬴政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陳軒身上。


    萬一,隻要有一絲的不對,那他嬴政就會在那混沌中昏睡過去,至於後來會發生甚麽,那就不是嬴政所能把握的。


    已經到了這個地方自然沒有退縮的道理,隻能硬著頭皮進去。


    夜晚進去也有夜晚的好處。


    四下無人,寂靜無聲,不需要嬴政時刻保持著威嚴,也不會擔心翻車,所有都如平常。


    嬴政就這麽踏了進去,沒有詢問陳軒,也沒有旁的動作,就將手背後,昂首挺胸的踏了進去。


    如若是一隻帶著血腥味的羊入了狼群似的,那股混沌一股煙的裹了上來,似乎是想講嬴政吞噬殆盡一般。


    隻是這一次,陳軒並沒有消失。


    “吼——”


    似乎回到了從前,回到了歸鹹陽的那一天,一人,一龍,一劍,與一抹光輝。


    剛剛裹上來的混沌,如同遇了水的棉花糖一般,瞬間消散,就如同從來沒有過一般。


    “啪——”


    身後殿門在混沌消散的那一刻起便關了上,整個大殿在一瞬間陷入了黑暗,除了嬴政周圍,便見不到一絲光芒。


    “噗——”


    隻聽到一聲又一聲火苗竄起的聲音,整個大殿的燈座全被點了起來,一堆又一堆燭火將大殿照的敞亮。


    嬴政就看著大殿明明暗暗的變化,忽明忽暗到底是有些晃眼睛的。


    待眼神恢複過來後,祖宗牌位倒是沒看見多少,就見到上麵立著一玄鳥雕塑,身下看著一頭黑龍雕塑。


    正如白天一樣,沒有絲毫變化。


    但與之前不同,之前嬴政來的時候,這裏有玄鳥雕塑,卻沒有黑龍。


    “汝,來了?”


    似乎是亙古以前的聲音,古樸卻又攜帶著威嚴。


    這聲音在大殿內回蕩,在嬴政的耳邊回蕩。


    “朕,來了。”


    嬴政右手搭在腰間泰阿上,直直的盯著前方的玄鳥雕塑,他知道,聲音就是從那裏傳過來的。


    “汝終於來了,老朽還擔心我大秦斷了傳承。”


    那玄鳥笑了起來,顯得格外的詭異,讓嬴政有些心寒。


    “不過,汝身邊這條小龍又是個甚麽東西,為何與汝走的這麽近?莫不是汝要換國運不成?!”


    這一聲如同詰問,如同天嗔雷霆,狠狠的砸向嬴政,給嬴政砸了個趔趄。


    嬴政再抬頭時,甚麽都變了。


    眼前的玄鳥如同活了一般,握著底下同樣或者的黑龍,亦或者說是陳軒。


    大殿也不再是大殿,反而是一陣混沌,這混沌重要又包含著旁的東西,一種嬴政說不上來的東西。


    “陳軒,便是我大秦國運。”


    嬴政就這麽看著玄鳥,他對這個自他祖先就開始祭拜的東西並沒有任何好感。


    畢竟,他從邯鄲逃出來的時候,是陳軒救的他,也是陳軒給的他勇氣。


    之後一切的一切,都是陳軒的幫襯下才完成的,才有秦天子嬴政的出現。


    “國運?哈哈哈……”那玄鳥似乎是聽到了甚麽笑話一般,看著嬴政,右爪惡狠狠的扣了下去,驚起陳軒一陣哀鳴。


    “汝說的是這個從渭水中捕獵上來的,這個格外可憐的家夥嗎?”


    陳軒如同被剝離了說話的能力,隻會悲鳴,除了悲鳴,竟然連動彈都無法。


    這是嬴政第一次看見陳軒無能為力的樣子,也是唯一一次看到陳軒被人,或者說被獸按在了地上,無法動彈。


    在他的眼裏,在他嬴政的印象之中,陳軒似乎一直都是無所不能的代名詞。


    無論是兩次隕石天降,亦或者是之後的天子出行,嬴子楚架空歸天,以及秦天子登基。


    這些都不是人力所能做到的,亦不是自然能做到的。


    這一刻,嬴政如同回到了剛到鹹陽的那一天,那一天也是有個身影在他的心裏崩塌。


    那一天是他第一次見到秦孝文王,也是第一次見他父親嬴子楚伏地痛哭。


    這一刻,同樣有個身影在他心裏崩塌。


    不過,與那時候不同,那時候的他是迷惘的,而現在的他,反而有些輕鬆。


    雙刃劍的問題永遠不會消失。


    正如獸甲對陳軒的作用一樣,陳軒對他嬴政未嚐不是個禁錮,同樣是一個雙刃劍。


    當一個東西的神聖性被破壞的時候,給人不僅是悲哀,同樣的也是一種另類的解脫。


    “汝是個甚麽東西?在我大秦宗祀中如此放肆?!”


    依舊是拔出泰阿,依舊是指著前方,不過與白日不同,白日嬴政虛指混沌,而現在嬴政劍指玄鳥。


    玄鳥似乎有些驚愕,被恭敬多了的東西永遠會對不同尋常的舉動引起注意。


    而嬴政,恰巧就是這個別樣的人物。


    在玄鳥的意識之中,在它誕生意識的那一刻開啟,隻有人膜拜,祈禱它的份,哪裏會有人如此對待它?


    它隻是個雕塑顯靈,亦或者說是秦千百年來給予的煙火讓它有了別樣的意識。


    或許,在陳軒不在的時候,它便會成為大秦國運罷。


    自然,這一切隻是玄鳥的意識,而這意識隻是陳軒填充進去的。


    原是想讓秦昭襄王顯聖,卻在看到這玄鳥雕塑後,有了更好的想法。


    與其讓嬴政在秦昭襄王的肯定下進步,不如他自己破滅自己的神聖性。


    對於嬴政來說,他需要的不僅僅是天威顯聖,他要的是唯我獨尊,獨藐天下的氣勢。


    隻有那樣,才能擔的起祖龍,擔的起千古一帝的名號。


    現在,陳軒所謂的對嬴政好,亦或者是旁的顯聖,隻不過是把自己的神聖性強壓在嬴政身上。


    或許在旁人的眼中,嬴政確實是天子,是天下無雙的存在,是整個天子最最最尊貴的人,沒有之一。


    而在嬴政自己看來,隻不過就是個被人壓著一頭的可憐人罷了。


    陳軒不在,嬴政依舊能統一全國,縱然會在他死亡後,他創立的帝國會瞬間崩塌。


    可那時候的他是孤家寡人,是沒有人能在他頭上作威作福,亦或者教訓他的。


    那個時候的嬴政才是真正的嬴政,才是真正的祖龍,真正的千古一帝。


    而不是被他陳軒壓著,縱然是神聖性更盛,卻始終達不到曆史上的那個程度。


    陳軒不知道自己要造就甚麽樣的嬴政,但在他的印象中,或許曆史上的那個千古一帝,才能配的上嬴政罷。


    “老朽是甚麽?老朽被汝祖輩祭祀千百年,也沒被問這等問題。”玄鳥看著嬴政,笑的格外陰冷,“至於這宗祀,本身就是為了祭祀老朽才修的,怎的,老朽還待不得?”


    鋪天蓋地的威勢壓向嬴政,周邊的混沌仿佛是火遇到了風一般,牢牢的將嬴政捆了起來,深深壓在了混沌之中。


    似乎大局已定,亦或者是所有事情已經到了絕境。


    陳軒無法反抗,嬴政被混沌包裹,白起給的腰牌也消失的無影無蹤,除卻周圍環繞著的玉璽,似乎沒有旁的能動的東西了。


    玉璽?!


    嬴政似乎是想起了甚麽,想起了那天登基時候,掛在天上的那個印章。


    想起了所謂的天子口含天憲。


    “汝這東西,或許以往是我大秦供奉的東西,但從今日之後就不是了……”


    玄鳥原是有些戲謔的看著嬴政,看著這個不知好歹的毛頭小子還會說出甚麽驚駭世俗的話語。


    在這時代,縱然是禮樂崩壞,可是不敬宗祖圖騰的,依舊是不可理喻的存在。


    隻是戲謔的語言還沒說出,玄鳥便感受到了一絲心怵。


    這是從沒有過的感覺,一種快要被毀滅,即將麵臨死亡的感覺。


    一瞬間,就隻有這一瞬間,所有的一切又發生了改變。


    獵物與獵人的身份被完美的互換。


    “汝,做了甚麽?!”


    明明嬴政依舊被混沌捆著,就算陳軒依舊在玄鳥的爪子下待著,可是玄鳥依舊是抑製不住自己心中的害怕。


    那是一種預感,一種潛藏在它內心之中的感覺,這種感覺一直在衝刷著它的意識。


    就如剛剛所說,就在這麽一瞬間,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朕乃大秦天子,而非秦王。”嬴政似乎在笑,隻是臉龐被冠冕上的十二旒蓋著,讓人看不的不真切,讓玄鳥的心慌再上一層。


    “因此,汝並不可能,也沒有那個資格接受朕的祭祀。”


    “汝在說甚麽傻話?!”


    玄鳥如同被破了防一般,聲音不自覺的就大了起來,如同一隻炸了毛的雞一般。


    “老朽若是不配,難道這個小東西就配了?!”


    “他也不配。”嬴政話語格外平靜,卻讓玄鳥感到愈來愈冷。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有資格接受朕的跪拜,就算是大秦國運也不成。


    朕乃大秦天子,未來整個大秦的天,整個大秦獨一無二的人物。大秦因我而生,因我而滅。


    朕,與國朝同休,亦與國朝而起。”


    玄鳥已經被驚愕的說不出來話,陳軒雖依舊在演著戲,卻依舊遮掩不住心中的驚喜。


    這才是千古一帝,這才是曆史上那個唯我獨尊的千古一帝,嬴政!


    “老朽是大秦圖騰,是大秦最尊崇的東西,汝不能,汝不能對老朽動手!不能!!”


    玄鳥如同瘋了一般,鬆開了陳軒,展開了翅膀,仿佛是要飛出去一般。


    天地之間,亦或者說是這片混沌如同叛變一般,快速的拋開了嬴政,纏繞在了玄鳥的身上。


    這一次,不僅僅是精神上的互換,亦是現實中的互換。


    玄鳥眼睜睜的看著嬴政緩緩的向它走來,手中抓著一直盤繞在周圍的玉璽。


    那玉璽上扭在一起的五條玉龍,猶如活了一般,盤旋在空中,衝著玄鳥怒吼著,咆哮著。


    “不,不,不!汝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隻有悲鳴。


    隻有悲鳴,這片混沌裏,似乎隻有這一聲如若鳥叫一般的悲鳴在盤旋著,在回蕩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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