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宮的燭火燒的依舊很旺。


    這宮裏寬廣,讓這些人坐的格外疏鬆,但又顯得規規矩矩的。


    嬴政端坐在上方,身上依舊是那套山河圖幻化的衣裳,隻是把冠冕拿掉,漏出了稚嫩又不失威嚴的臉龐。


    王齕他們都是低著頭的,不敢直視著嬴政,縱然陳軒現在沒有嘶吼著,嬴政也僅憑自己的威勢壓下了所有人。


    “武安君,今日嬴傒一事,你怎麽看?”


    大抵還是認為王齕的身份最高,嬴政開口問的就是王齕。


    “回天子,臣今日觀嬴傒,大抵是真的放棄心中想法,想棄暗投明了罷。”王齕抬頭回話,餘下的依舊低著頭顱。


    “棄暗投明?朕倒是覺得他隻是怕死。”嬴政輕笑一聲,然後才看著蒙驁問道:“上將軍,既然墨家與呂不韋有勾結,那便不用之前那蹩腳的借口,直接滅了罷。”


    之前找借口隻不過是不讓嬴子楚遇刺的事情傳出去,現在借口是沒了,隻是來了一條實錘。


    既然有了事實,也確定了墨家與呂不韋意圖造反,那自然不需要藏著掖著,直接滅了便是。


    “諾。”蒙驁起身領了命令,才接著坐了下來。


    “朕雖說是任性了一些,但朝堂之上那些人物,朕看的格外可笑,也不想多看一眼。”


    嬴政依舊平淡著臉,但是話語之間的威嚴直接鋪滿了整個大殿,所有人都知道,重頭戲,要來了。


    “索性他們自己也是犯傻的,總以為靠著呂不韋,靠著墨家,就能將朕扳倒,將朕的秦王位子搶過去。


    隻是他們倒是忘了,忘了三年前天降隕石,忘了朕秦天子的稱呼是如何來的了!”


    王齕他們也不接話,就看著嬴政自己在那裏說著。


    應該說,他們不能說話,也不知道該如何說。


    “朕昨日知道這麽多人期盼著朕上不得位,就覺得格外好笑。朕與大秦共存,朕生,大秦生,朕亡,大秦亡,若是朕上不得位,則大秦也不存。”


    這是嬴政第一次在諸臣麵前說出這樣的話語,若是旁人,肯定有很多人嗤之以鼻,不過,若是嬴政說,卻顯得格外真實。


    畢竟,這位可是天地之子,其父嬴子楚還是天地共主,天帝。


    “索性這朝中也有諸位,有諸位始終認朕為天子的諸位,朕覺得,也不能不賞。”


    王齕王齕蔡澤三人已經得了功法,也心知這次所謂的賞應該與他們沒甚麽幹係。


    “尉繚護駕有功,遷左庶長,許領兵三千,於三日後與上將軍一起圍剿墨家。”


    “臣謝天子恩惠。”尉繚自然是格外激動,這一下可是兩門大賞,一賞是左庶長一職,要知道蒙武現在才是個左庶長。


    另一賞就是三日後圍剿墨家了,這又是一次白撈功勳的機會。


    “蒙武為上將軍分憂,且在秦趙交戰時不落我大秦威風,遷大良造,領三千兵卒,三日後一並與上將軍一道圍剿墨家。”


    “臣謝天子恩惠。”雖說升遷並不是多高,但蒙武畢竟為立戰功,若是同王翦一樣封賞,恐怕一定會有人不樂意。


    樹大招風,患寡而不患均的事情蒙武還是懂的,再說,若是嬴政直接將他提到王翦那個地位,莫說他蒙武了,就是蒙驁也不會願意。


    “蒙闕原就是延尉,但護朕歸國,又護朕的父王數年,便封淮安君,領三千邑罷。”


    “天子隆恩,恕臣不能受。”


    當然不能受,蒙闕本就比蒙武矮上一輩,當初也不過是攤了巧,一並跟著嬴子楚去了邯鄲。


    也因此受了延尉一職,一直被嬴子楚格外信任,現在再受嬴政的封君,那可就是以二十餘歲便封無可封了。


    這可不是一件好事,蒙闕若是受了,恐怕此後的日子就隻能老實的待在家裏,不得邁出鹹陽半步了。


    “臣今年二十有二,受不得封君之賞,還請天子寬恕。”


    “朕不在意。”嬴政平靜的看了一眼蒙闕,依舊是如同之前所說,“蒙闕,朕今日封你為淮安君,你是想抗旨不成?!”


    “臣謝天子隆恩。”


    嬴政話語都說到了這等地步,蒙闕除了接受別沒有旁的辦法,而且蒙驁也沒出言製止,估摸著也是知道一些甚麽罷。


    “上將軍和蔡相的職位便不再移動,雖說二位年數已高,但這朝堂之上,還是離不得二位。”


    嬴政看了一眼蒙驁與蔡澤,又看了一眼韓非與李斯,到底還是沒有動這二人的職位。


    畢竟,韓非李斯初來乍到,還不可能一步登天。


    “朕今日除了封賞,還想給諸位介紹兩位大才認識一下。”嬴政見蒙驁蔡澤二人沒有意見,也就接著說道,“這是朕在安邑碰到的二位先生,都是荀子座下的。”


    蒙驁蔡澤二人的臉色陡然一變,荀子座下的門生代表著什麽事情,嬴政不可能不知道。


    秦孝文王當年親下的命令,現在就要被嬴政給打破了嗎?還是說,嬴政真的要啟用儒家弟子了嗎?


    無論是哪一種,對秦國都不算是一件好事。最起碼在蒙驁蔡澤二人眼裏是這個結果。


    “天子抬舉,我與師兄韓非二人不過是個離經叛道的,早就離了儒家,拜入了法家門下。”


    李斯自然是看出了蒙驁蔡澤二人臉色不對,趕緊笑嗬嗬的解釋了一下。


    原本這活應當是韓非來做,但李斯怕韓非站起來又結結巴巴的,讓這二人又煩躁起來。


    “李…李斯所言甚…甚是,我與李斯二人…早…早就被荀子先生逐出師門了。”


    韓非似乎是怕他們不信,站起來又補充了一下。


    正如李斯猜想的那樣,蒙驁蔡澤二人又聽出韓非是個有口疾的,眉頭果然皺了起來。


    “韓非雖是有些口疾,但他的才能早就過於他的瑕疵,上將軍與蔡相不要多過糾結。”


    嬴政自然也是看出了蒙驁與蔡澤心中的不滿,不過也不在。


    “上將軍與蔡相放心,正如墨家一樣,儒家一樣不適合在我大秦的土壤上生長。


    這次圍剿墨家的事情,就一並帶上儒家,一並清剿了罷。”


    隻要不啟用儒家的東西,蒙驁蔡澤自然是沒有異議,再加上他二人也不覺得嬴政會對儒家有什麽好感,所以就行了一禮,也就不再說話了。


    嬴政見二人落了座,也就不再過問,看了一眼韓非李斯,笑著說道:


    “二位先生初來乍到,大抵也是不能上來便摸透徹,朕也不許給二位官職,就先雖蔡相一並學習一番罷。”


    雖沒有許官封爵,但是嬴政的意思眾人都是聽明白了,不過就是把這二人當相邦養著,先熟悉一下秦國政事罷了。


    隻是相邦之位隻有一個,如何能夠供這二人分的?到時候怕又是一陣腥風血雨。


    嬴政似乎也是想到了這一點,眉頭皺了皺,看著蔡澤問了一句:“蔡相,朕將這二人托付給蔡相,沒甚麽大礙罷?”


    “天子既然如此信任臣,臣又如何可以推脫?”蔡澤直起了身子,行了一禮,“隻要這二人不是愚鈍,臣自然沒有甚麽幹係。”


    “荀子座下的門徒,縱然隻是棄徒,也不是如此可以小覷的。”嬴政笑了一聲,“蔡相到時候別折服於這二位的才能之下了。”


    這隻是個打趣,誰也不會去當真,縱然是剛剛還有些憤憤不平的李斯,也不敢有這種想法。


    畢竟一個大秦封君,又是相邦,如何會給兩個初入大秦朝堂的人物低頭?


    大殿逐漸也都放開了一些,大抵也是因為嬴政不再板著臉,所以王齕他們也是輕鬆了一些。


    “天子,出事了。”


    正當大殿裏和諧氣氛還沒持續多久,外麵來通報的婢女就硬生生的給破壞的一幹二淨。


    “又出甚麽事了?”嬴政眯起了眼睛,剛剛散去的威勢又拾了起來。


    王齕他們依舊低下了頭,畢竟通報的是婢女不是侍衛,若是侍衛還有用的到他們的,若是婢女,那就不要多嘴。


    侍衛通報說明是群臣那邊出了變故,而婢女通報,是誰出了變故,也就不用多說了。


    無論是華陽太後,還是夏太後,無論是哪一位太後,都容不得王齕這些做臣子的指手畫腳。


    若是嬴政沒來,王齕還能借著嬴子楚的威嚴耍上一耍,嚇一嚇華陽太後拿躁動的心髒。


    現在嬴政來了,他自然不會這麽做。


    畢竟對於一個帝王,還是很有作為的那一種,他們最討厭有人在他們麵前搬弄其他帝王,就算這個帝王是他們的父親,也不行。


    “是,是夏……”


    “住口!”嬴政隻是聽了個大概,就知道這婢女要說甚麽了,無非就是夏太後那邊出了事。


    原以為是華陽太後鬧著上吊,竟然沒想到夏太後那邊也能出幺蛾子。


    不過也好,不蹦噠嬴政也不好收拾這位他所謂的親王祖母,這個一直想立成蟜為秦王的親王祖母。


    這婢女被嚇了一跳,趕忙跪伏在地,磕頭求饒。


    王齕他們自然就更不敢抬頭了,生怕引火上身。


    “諸位且先回去,朕這裏還有些事情處理。”嬴政的冠冕不知道甚麽時候又帶上了,冷冰冰的語氣讓所有人都猜不透他的想法。


    嬴政既然下了逐客令,王齕他們自然不敢多待,趕忙告了罪就退了出去。


    若是朝堂事物,他們自然會留下來為嬴政分擔一二,若是宮內的,那就不是他們能理會的了。


    畢竟,這個時代還沒有後世那樣,朝堂官員對於後宮事務這麽密切的關注。


    當然,這與嬴政的威勢有關。


    ……


    “砰——!”


    又是一聲巨響,婢女已經不知道夏太後拋了多少次東西。


    “滾,給哀家滾出去!”


    夏太後的嗓子已經有些嘶啞,成蟜已經是說不上話了,滿臉憋的通紅,卻依舊被夏太後緊緊的摟在了懷裏。


    婢女是沒法退了,若是退了,指不定會受多少責備,倒不如就這麽僵持著,反正嬴政大抵也是快來了。


    “王祖母,疼!”


    成蟜費勁的在夏太後的懷裏掙紮著,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夏太後這麽瘋狂,應當說是第一次見到有人這麽瘋狂。


    “乖,聽話,不要離開王祖母,不要離開王祖母!”


    原本慈愛無比的臉龐現在在成蟜看來,顯得格外的恐怖,在配合著這沙啞的嗓音,更是給成蟜嚇的哭了出來。


    縱然是王室子孫,還是嬴政親弟,更是有著開明獸陸吾的運道,卻依舊抵不住成蟜還是個孩子的事實。


    夏太後砸東西的聲音,不停嘶吼的聲音,再伴著成蟜的哭聲,顯得格外的滲人。


    “婢女拜見天子。”


    身後傳來的聲音讓婢女心中放鬆了一下,趕忙後退讓出了空隙,然後對著後方低頭行了一禮:“婢女拜見天子。”


    嬴政看著眼前一片狼藉,也不理會還在跪著的婢女們,盯著已經停下嘶吼的夏太後,說道:“朕聽說,太後要見朕。”


    夏太後看著嬴政,原本求饒的話語瞬間煙消雲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幹巴巴的諏出來一句:“哀家也是想天子了,才,才說出要見天子的話來。”


    說罷還笑了兩聲,隻是這笑聲怎麽聽怎麽滲人罷了。


    “現在見到了,太後是否能把成蟜給朕了。”嬴政的表情隱藏在冠冕之下,聲音格外冷冽,比之前上朝的時候還要冷冽許多。


    “成蟜,成蟜是哀家的命根子,還是別了。”夏太後似乎在哀求著,她知道成蟜要是離去,她少不得一個自囚的懲罰,“再說,成蟜還小,也離不開哀家。”


    “朕會將成蟜養在身邊,這一點太後就不用擔心了。”嬴政似乎是失去了耐心,一股威勢直接就這麽壓了下來。


    “太後做了什麽事,朕都知道,就算是看著成蟜,也是保不住的,倒不如跟著華陽太後一樣,一並認了罷。”


    夏太後驚恐的發現自己似乎是動不了了,說不得話,動不了身子,就算是成蟜被嬴政領走,她也發不出任何嘶吼。


    “成蟜,可是嚇著了?”嬴政看著懷裏哭成一團的成蟜,笑著摸了摸成蟜的頭,“別怕,一切有兄長在呢!”


    成蟜在被嬴政領出來的時候就不再哭鬧,就算隻有三歲,但是他依舊是記得嬴政,這個一直帶著他的兄長。


    “兄長,成蟜好害怕。”


    “不怕,有兄長在呢,不怕。”嬴政看著懷裏又哭起來的成蟜,笑著安慰道。


    又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夏太後,冷冽的聲音再次響起:“太後還是不要出去了,就在這自囚謝罪罷。”


    說罷,也不等夏太後同意,就直接走了出去。


    嘶吼聲,哭聲,摔東西的聲音都沒有了,有的隻有一陣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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