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眉眼間閃過一絲慌亂,但她很快穩住心神。


    “奴家不知道什麽密室,不知道大人在說什麽。奴家路過假山走路快,是因為奴家小時候跌進水裏過,所以有些怕水,那假山小道就在池塘邊,奴家隻是害怕罷了。”


    楚白的刀往前送了一分:“既然害怕,那我們就再去走一遭吧。”


    楚楚臉色微變,愣在當場。心道你這是什麽毛病,人家說害怕,你說讓我再去走一遭,半點憐香惜玉都不懂。這位楚大人,隻怕和平日裏來秦樓的那些男子都不同,既不為美色所惑,而且善於洞察人心,觀察入微,甚至還精通機關密室之類,秦樓三樓的入口,還從未有人破解過,他卻能一眼識破。


    以這位大人的心智,既然能猜出真正的密道在假山下麵,想必找到密道機關也不會花多少時間,她若是強撐著,隻怕也不會落得什麽好下場,不如先過了眼前這關。


    思及此,楚楚不管那脖子邊的利刃,撲通跪在地上,淚如連珠,她本就生得極美,哭起來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當真是應了她的名字,楚楚可憐。


    “大人,我也是被秦老板逼的,楚楚隻是一介弱女子,也是被秦老板拐來的,若是不聽話,隻會遭到毒打,他們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楚楚雖然不忍,但命卻捏在秦老板手裏,大人,若我助大人找到證據,大人可否留奴家一命?”


    楚白麵無表情:“方才還說自己什麽都不知道,怎麽這麽快就想通了。”


    楚楚繼續哭:“奴家不過為了保全自己一條命罷了,更何況秦老板隻是奴家的買主,卻不是奴家的恩主,奴家實在犯不著為了他丟了性命。”


    見他沒有做聲,楚楚止了淚,試探性開口:“大人,奴家這就帶您去找那密道。”


    見他不拒絕,楚楚便大著膽子起身,走到前頭,回到了那假山處,指著那布滿了藤蔓的假山道:“大人,機關就在那藤蔓後麵,隻要轉動那個凸起的石頭,密室的門自然就打開了。”


    楚白上前幾步,撩開垂吊在上麵的藤蔓,果然看見一個十分隱秘的凸起石頭,他伸出手,輕輕一轉,厚重的石門轟隆隆打開,楚楚看準時機,趁楚白不備,腳尖一點,直接越過了圍牆出去了。


    竟是個會輕功的。


    其他搜查的特使沒有找到密道和證據,返回來也跟著進來,看見那楚楚竟然越牆逃走,忙問:“大人,要不要追?”


    楚白眼神微眯,不以為意:“不著急,過一會兒你們再追出去,她身上我下了追魂香,你們不用跟太緊,免得被發現了,現在這個時候,要讓她覺得沒有了危險,她才會去投靠她的主子。”


    “是,大人。”一人領命而去,楚白望著那幽深的密道,沉聲吩咐:“進密道。”


    “是。”錢海領命,帶著特使們進入密道,一炷香後,錢海帶著人出來,臉上義憤填膺,彎腰拱手:“少使大人,這下麵簡直就是個活地獄,這些人,簡直不是人,十幾歲的姑娘,個個被折磨得不成人樣,衣不附體,渾身是傷,因為太過慘烈,大概是他們平時進門有什麽暗號,咱們闖進去裏頭的人都慌忙逃竄,幸虧咱們動作快,把裏麵的男子全部帶了出來。”


    特使們將人壓成一排,一腳踹在他們膝彎讓其跪下,楚白目光落在一人三十出頭的男子身上,男子穿著綢緞白色裏衣,頭發散亂還滴著水,外袍甚至都來不及穿隻能抱在懷裏,出來被冷風一吹,頓時冷得瑟瑟發抖。


    錢海看了那人一眼,語氣略帶鄙夷道:“這家夥應該是個嫖客,那下麵有一汪冒著熱氣的溫泉池子,池邊擺著各種珍饈美酒,我們去的時候,他正把一個姑娘按在池子裏差點淹死,所以就沒讓他穿衣服。”


    那男子始終低著頭,冷得瑟瑟發抖,牙齒打顫,看著麵前的雲靴,不敢抬頭,生怕自己被認出來。


    不一會兒,又有特使來報:“少使大人,地宮發現了十三具骸骨,初步判斷,皆是十歲到十八歲之間的少女,還有一具剛剛埋進去的,應該剛死不久,窒息死亡。”


    楚白臉色難看,威嚴道:“將秦樓大小管事全部押回皇城司監牢,其餘人等不得離開秦樓半步。錢海,你留下善後,將地牢裏的姑娘們都帶出來,好生安置,明日提審。”


    錢海抱拳:“是。”


    他畢竟是男子,地宮裏的受害者們又大多是十幾歲的小姑娘,衣不蔽體的實在是不成樣子,轉身便去秦樓,找了幾個秦樓的姑娘,讓她們把自己的衣裳拿出來給這些姑娘們穿。


    姑娘們許久未見過外麵的世界,一時間更是喜極而泣,哭成一團,秦樓的姑娘們雖說與她們有這天壤之別,但眼中都帶了幾分不忍。同是天涯淪落人,她們也同樣是身陷囹圄之人,不過比她們更好些罷了。


    “姑娘們,別怕,我帶你們去洗一洗。”


    *


    皇城司監牢。


    老鴇子被兩個特使押著進了皇城司的監牢,她從未進過這裏,但是也聽說過皇城司,這裏的地牢被稱之為死地,基本上豎著進來的就沒有哪個能全須全尾的出去。


    地牢潮濕陰暗,油燈明明滅滅照著她腳下的路,路上有一道道被拖過的痕跡,痕跡已經幹了,但依稀能感覺出來那是血,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突然被人從後麵一推,她來到一間燈火通明的房間,房間的牆上層層疊疊星星點點的布滿了各種血跡濺痕,牆上掛著傳聞中一百零八種刑具,滿滿當當地掛了整麵牆。


    年輕的男子一身紅色蟒服,威嚴地坐在那麵刑具麵前,宛若地獄的閻羅,老鴇子當場就嚇傻了,撲通跪地:“大人,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您饒了我吧。”


    楚白漆黑的眸子在暗夜裏像草原上的獨狼,閃著凶狠的光:“我都還沒有問,你怎麽知道我要問什麽?看來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來人,綁上。”


    兩個特使二話不說就把老鴇子拖到牆邊的刑架上綁好,拍拍手,立刻有人提了兩大桶水過來,一桶還在嫋嫋冒著熱氣。


    “秦樓背後的主人是誰?”幽冷的審問聲霎時響起。


    老鴇子咽了咽口水,眼中流露出未知的恐懼,但還是答:“是秦老板,戶部有登記在冊的。”


    楚白冷睨了老鴇子一眼,眼神寒涼如刀,帶著讓人膽寒的狠意:“你沒有說實話,我不喜歡說謊的人。”


    老鴇子還沒有反應過來,兩個黑衣特使上前,手裏拿著大剪刀,老鴇子嚇得哇哇大叫,涕泗橫流,隻聽得‘哢嚓哢嚓’之聲響起,兩個特使竟然將她的衣衫剪了個幹淨,一陣涼意襲來,老鴇子雖說是四十多歲的人,什麽場麵的都見過,但是臉上還是羞愧難當:“你們,你們要幹什麽?”


    剪衣服的特使麵無表情地放下剪子,提起旁邊的冷水兜頭澆了下去,老鴇子冷得一個激靈,頓時牙齒打顫話都說不出了,寒冬臘月的天,本就是極寒,沒有衣物禦寒,已是難以忍受的寒冷,再兜頭一盆刺骨的涼水,她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凝固,偏生他們還不肯停,拿出兩把大蒲扇使勁地扇。


    那風冷得刺骨,像刀紮似的,老鴇子冷得渾身顫抖,抖如篩糠,身體和心理的雙重折磨讓她羞憤欲死,張嘴就要咬舌自盡,耳邊卻聽到那惡魔般的嗓音徐徐響起:“咬舌是不會死的,皇城司有最好的大夫,我們會救活你,這一百零八般刑罰,你還一樣都都沒有試過,這不過是剛想出來的新花樣,叫冰火兩重天,湊巧,讓你給趕上了。”


    他緩緩開口,聲音冰涼,仿佛說著:呀,這麽巧,恰好趕上飯點了。


    冰火兩重天,顧名思義,讓你感受到那極寒刺骨的冷,冷到你舌頭打結,手指結冰,再一桶滾燙的開水兜頭澆下,保管讓你肌膚白裏透紅,吹彈可破。


    老鴇子頓時沒了力氣,眼神驚恐地看著說話的少年,少年一身紅色蟒服熱烈似火,卻掩蓋不住他渾身散發出的狠戾,仿佛地獄裏爬出來的索命使者,看著明明是個少年,竟然能想出這樣又狠有毒又讓人無地自容的刑罰。


    “現在可想起來了。”


    老鴇子滿臉驚恐,從前也是秦樓的頭牌姑娘,也曾一舞傾城,名動涇陽城,雖是年老色馳,但也風韻猶存,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刑罰,那冰一重已是讓人無法忍受,她根本無法想象那滾燙的開水澆在身上又是怎樣的痛不欲生,老鴇子不再掙紮,瑟瑟發抖,驚恐地開口答:“大人,我招,我都招,是二皇子,是二皇子,大人,您饒了我吧。”


    “何必呢。”楚白起身,轉身吩咐:“剩下的交給你們,若是她不好好招,那就用你們的方法招待著。”


    “是。”兩個特使十分恭敬,這位新上任的少使大人雖然才任職一月有餘,但是屢建奇功,審問犯人的手段更是花樣百出,層出不窮,沒有犯人能在他的手下熬過第二種刑罰,他的狠,是和他年齡不匹配的狠,是連見慣了血腥的他們都止不住膽寒的狠。


    楚白走出監牢,裏麵的問答聲徐徐傳來,老鴇子因為冷,說話還有些發抖。


    “那些姑娘都是從哪來的?”


    老鴇子答:“都是從人牙子手上買的。”


    “拐來的你們也收?”


    老鴇子道:“我們隻認賣身契,白紙黑字,簽字畫押,不管姑娘的來處。”


    “密室何人所造?那些姑娘的屍骨是怎麽回事?”


    “不知,但一直都有的。來秦樓的客人非富即貴,總有些大人會有些特殊的癖好,樓裏的姑娘若是帶了傷,傳出去不好聽,所以就會在密室裏,密室裏暗無天日,那些大人們也就毫無顧忌,失手也是常有的,事後扔下一筆銀子就是,反正這些姑娘也沒人知道她們來自哪裏。”


    “她們也都是娘生父母養,你們難道就沒有良心?”


    老鴇子冷笑,似想起了什麽:“誰不是娘生父母養,要怪隻能怪自己命不好。”


    “去過密室的都有哪些官員,手上沾了人命的又有哪些?”


    老鴇子陸陸續續報出一串名字,漸漸便有些聽不清了。


    “喲,這不是楚少使嗎,好大威風啊,聽聞又蒙陛下信任接手一起大案,當真是後來者居上,後生可畏啊。”毛學峰帶著一行人,突然出現,攔住了楚白的去路。


    楚白眼神淡淡的看著他:“毛少使有空不如將買賣官員一案趁早結案,當初既然費盡心思搶了去,可別讓陛下失望。”


    毛學峰濃眉一皺,五官都變得有些扭曲:“楚白,別以為你立下了些小小的功勞,得陛下看重,得方大人賞識你就可以踩在本少使頭上,那買賣官員一案,你屢建奇功又如何,最後還不是拱手讓給了我,你初來乍到,最好給我低調一點,這皇城司裏的天,和這地牢是一樣的,隻有晚上,沒有白天。夜路走多了,小心碰到鬼。”


    “是啊,常在黑夜裏行走,毛少使也要小心些才好。”楚白神色淡然,語氣不疾不徐,可偏偏就是這樣不疾不徐的說話,更讓人聽得毛骨悚然,毛學峰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小子竟然敢反過來威脅我,看來是不能留他了,聞長使重傷歸家,這長使一職不可能一直閑置,這小子沒來之前,他已是板上釘釘,可是如今連方大人都有意無意提及這小子前途無量,隻怕是有了別的盤算。


    他在少使之位掙紮了八年,都沒能往前一步,不能讓這小子一來就搶了先。


    “楚大人。”張鵬急匆匆趕來,麵露急色,看見毛學峰也在,趕緊見禮:“見過少使大人。”


    毛學峰看了眼張鵬,嘲諷地笑道:“從前在本少使麵前連提鞋都不配的人,如今看來是得到了楚少使的重用,果然是什麽樣的狗跟什麽樣的主子,你們看著,倒是很般配。”


    張鵬臉上閃過一絲怒意,但隱忍不發,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少使還大他兩級,可決去留生死,是萬萬不能得罪的。


    楚白的聲音仿佛被冰雪洗滌過一遍:“那可真的感謝毛少使了,所謂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因為世人大多有眼無珠。”


    毛學峰雖然書得少,卻也聽得出他是在罵他有眼無珠,頓時肺都要氣炸了:“好你個楚白,給我等著。”


    毛學峰沒討著什麽便宜,拂袖而去,楚白冷眼看著他的背影,頭也不回問:“那個從秦樓跑出去的人去見了誰?”


    “回大人,他去了十三街,顯然是去通知秦樓戶籍登記的主人秦老板,但是他到的時候,秦家上下三十多口,全都死了,那人也嚇得不輕,掉頭就走,卑職路上被一對老夫婦攔了一下,跟丟了,再追上的時候,那個報信的也死了。”


    楚白道:“可有看到凶手?”


    張鵬道:“並未,一劍封喉,是個劍術高手,而且是專門刺殺的劍術高手。”


    “是沈家暗地裏培養的暗衛。”


    “有件事情,卑職不知道該不該說。”張鵬欲言又止,覺得太過荒誕,但又覺得此事應該告訴少使大人。


    楚白回頭,沉聲道:“說。”


    張鵬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雙手奉上:“卑職後來又回了秦府,有人暗中射了一支箭,箭上綁著這張紙。”


    楚白打開那張紙,隻見上麵的字字跡潦草,難看得不忍直視,隻見上麵寫著:‘皇城司有二皇子眼線,二皇子為擺脫嫌疑必殺人滅口。首告蝶兒姑娘身份存疑,依她之言,明明隻是偶然聽見看守她們的人提及二皇子,可在京都府衙證詞卻句句指向二皇子,條理清晰,仿若事先背誦,此案背後,恐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暗中操控,意為使二皇子失去儲君資格,望大人小心提防。’


    “大人覺得會是誰?”張鵬想不到誰在幫他們,而且知道的事情還很多,不像尋常人等。


    楚白將那張紙疊得整整齊齊,放在懷裏,神色無常道:“一個嫌命長還多管閑事的人。”


    張鵬一頭霧水,卻隱隱感覺少使大人知道這個送信的人是誰,但是又不敢問,隻能道:“那您覺得二皇子真的會讓人到皇城司監牢裏殺人滅口嗎?”


    楚白目光望著那幽深的暗道,緩緩道:“就怕他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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