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翎嚇得趕緊往柱子後麵躲,隔著影影綽綽的紗簾和窗戶紙,她瞧著屋外那個顫顫巍巍往裏麵張望的小姑娘好像是蘇婉致身邊的小丫鬟,似乎有些害怕,並不敢往裏麵進,隻是站在門口望了又望,蘇翎屏住呼吸不出聲,她站了一會兒,一路小跑著出去了,遠遠地,聽到有聲音傳來。


    “五小姐,裏麵沒有人,想必是您聽錯了。”


    蘇婉致聲音透著一絲尖利刻薄,早已無從前的溫婉:“我剛剛明明看見裏麵有個人影在晃動,你根本就沒有進去,再去看。”


    小丫頭有些害怕:“小姐,都說冤死的人魂魄會到處飄蕩,想要找到害死她的凶手,說不定您看見的,就是三小姐的冤魂。”


    蘇婉致被她說得也有幾分害怕,倒也沒有逼著小丫頭進來,帶著一行人腳步飛快的走了。


    蘇翎聽著一群人腳步聲越來越遠,才從柱子後麵走出來,想到剛才這主仆二人的對話,忍不住便計上心頭。


    高傑等了許久,以為這小丫頭趁亂溜走了,害怕回去不好和少主交差,正準備進去看看,蘇翎正好出來了,拍了拍胸口表示自己已經得手,然後兩人懷揣著銀票大搖大擺揚長而去。


    “現在可以回去了吧。”高傑已經滿臉不耐煩,蘇翎卻興致頗高,聽聞高傑此話,抬頭看了眼麵前的成衣鋪,勾唇一笑:“好不容易出來了,怎麽能這麽快回去,我要去買衣服。”


    說完抬腳就往裏麵走,高傑攔都攔不住,隻能跟著。


    “這位公子,本店有上好的成衣,也可以定製,您可以隨意挑選,看看有沒有自己喜歡的。”今日元宵燈會,別的店都已經收了鋪子準備去看花燈,唯有這家店依舊開著門,果然店裏麵人頭攢動,夥計和掌櫃們忙都忙不過來,剛打了個招呼就被人叫走了。


    蘇翎也不生氣,隨手拿了件做好的成衣問夥計:“就這件了,你們的試衣間在哪裏?”


    夥計滿臉歉意道:“今日客多,公子想要試衣恐怕要等一等。”


    “可是我急著要,你們這試衣的地方隻有這一處嗎?可還有別的地方?”蘇翎滿臉急切,那夥計想了想,便道:“這後麵倒是還有一間房,不過今日客實在是太多,走不開。”


    “倒也不用小哥陪著我去,我自己去就成了,那位穿黑衣的大哥看見了嗎?他跟我是一起來的,你們隻管守著他便是,不會少了你們銀子的。”


    夥計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黑臉避開客人的高傑,心想著隻要有人付賬就行,便撩開簾子,眼神示意道:“公子,你往裏麵走便是了。”


    高傑見她竟然往後院走,忍不住就要跟上來,蘇翎趕緊言語製止:“我進去換衣服,你進去幹什麽,在這裏等著就是。”


    高傑滿臉不豫,心道你一個姑娘家,今天讓你女扮男裝出來不過是權宜之計,你還買起衣服來了,但是數讓這丫頭現在有少主寵著,出來之前吩咐過了,隻要人沒事,她想幹什麽都不必攔著。


    “那你且快些。”


    蘇翎給了他一個笑臉:“放心吧,我快得很。”


    說完一撩簾子,抱著衣裳就進去了。


    高傑在外麵等了大半個時辰,以為姑娘家換衣服慢點也就慢點,但是半個時辰過去了之後,他才猛然驚覺上當了,喊了一聲‘糟了’,就往裏麵衝。


    成衣鋪的夥計也已經生了幾分疑惑,偷偷進去看了眼,裏麵根本沒有人,但一想著外麵這位黑臉的客人還在就沒有擔心,這會兒見他也站起來想溜,趕緊拉住他:“這位客人,剛才那位公子的衣裳一共是二兩銀子,您要不先把銀子付了吧。”


    高傑一臉怒氣:“滾開。”


    那夥計也不是吃素的,竟然沒有被高傑嚇住,直接攔了他去路:“這位大爺,我見過吃霸王餐的,還沒見過穿霸王衣的,看二位長得一表人才,穿著也不俗氣,竟然為了區區二兩銀子想賴賬是不是?你可知道咱們成衣鋪背後的靠山是誰?”


    高傑一把將夥計推出了三丈遠,動靜大得滿屋子的客人都停下來看他,夥計撲通落地,屁股摔得生疼,看見掌櫃的冒頭,趕緊指著高傑道:“掌櫃的,這個人和剛才那個人想騙咱們的衣裳,不能讓他跑了。”


    掌櫃的一聽,立刻喊剩下的夥計都停下手中的活過來:“好大的膽子,也不看看這是誰家的鋪子,竟然也敢來偷衣裳,咱們楊家成衣鋪老板的妹妹可是嫁進了吏部尚書府,你還敢打人,看來非得報官不可了。”


    聽到報官,高傑的動作頓了頓,他現在的身份不宜暴露,若是惹了官非,隻怕會給少主惹麻煩。


    高傑從懷裏掏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扔給老板:“夠了吧,我現在要進去找剛才進去的那個小公子。”


    掌櫃的大年下的也不想惹事,更何況今日的生意確實好,他們也不想把官兵招來影響了生意,五十兩醫藥費也夠了,便也沒攔著,接過銀票,揮揮手讓眾人散了:“算你識相。”


    高傑衝進後院,哪裏還有半個影子,那個賊丫頭早就溜得不知所蹤了。高傑找了一圈,找到了虛掩著的後門,臉色更加難看了。


    剛才掌櫃的說這家成衣鋪老板的妹妹嫁進了吏部尚書府,那不就是這丫頭家,難怪她好端端竟然要進來買衣裳,分明就是計劃好了想趁機逃走,他一路警惕,沒想到最後還是讓她給逃了。


    天色漸黑,關燈街的燈籠已經點亮,五顏六色的霎是好看,街道角落的暗巷裏,以嬌小男子鬼鬼祟祟,正在脫著身上的白衣道袍,牆邊還倚著一麵寫著,知過去曉未來的旗幡,男子脫掉了道袍,又扯下了頭上的帽子和唇邊的小胡子,露出一張俊秀的臉來,赫然是化了妝的蘇翎。


    蘇翎整理好一切,見所有東西都妥當了,才從暗巷裏走出來,正好看見一艘官船行駛過來,那船上燈火通明,船頭擺放著一盞巨大的蓮花燈,竟是將整個船頭都擺滿了,和大家放的小河燈做盛放姿態不同,這盞碩大的蓮花燈竟是含苞待放姿態,瞧著那官船行駛的方向,竟然是往觀燈樓的方向去了。


    蘇翎來得晚,天燈都已經點過了,站在遠處,隻能看見一盞亮著燈的天燈在苒苒上升,蘇翎眼神再好,也看不見今年這天燈魁首究竟長什麽模樣,隻能暗自歎息。


    好在觀燈樓上看著還有人,禁衛軍們三步一崗,想必元德帝應該還在上麵。觀燈樓前的街道已經擠滿了人,人擠在裏頭,摩肩擦踵,隻能往前不能往後,蘇翎想起她那位名義上的二舅母,當初在東陽侯府,她求她幫她救出父親,她自是無能為力的,所以給她出主意,讓她在元宵燈會上攜萬民書向皇上求情,如今這才多少日光景,京中的局勢早已翻天地覆,皇上新喪皇子,便是礙於祖製不得不來參加這元宵燈會,大概也無法做到與民同樂,若是她當真今日來求情,這成功的幾率隻怕要大打折扣了。


    蘇翎在人群裏極力找了找,也不知道她這位二舅母究竟在何處,她那般孝心,為了救自己的父親不惜給她一個小輩下跪,她完全相信她就在這些人裏。


    蘇翎找了半天,二舅母沒找著,看見了黑著臉的高傑,高傑一身戾氣,站在人堆裏都能感覺出他身上的怒氣,和身邊的人格格不入,蘇翎看著他,半點也不生氣,十分乖巧衝他招招手:“高先生,好巧啊!”


    高傑氣得七竅生煙。


    一點都不巧,老子找了你兩個時辰。


    “跟我回去,現在。”高傑怕她再跑,恨不能直接拿繩子將她捆了,到底還是忍住了。


    蘇翎才不幹,笑道:“我說高先生,您老人家學什麽不好,偏要學你家主子那黑麵閻羅臉,瞧著真是一點也不可愛。”


    老子要你覺得可愛?


    “你若是不走,我便將你打暈了帶走,便是少主知道你偷偷逃走,隻怕也不會怪罪我。”高傑的耐心已經被她磨得差不多了,他活了將近四十年,就沒有見過這麽難纏的小丫頭,一肚子壞水,滿腹心思,他堂堂大齊國殿前司副指揮使,竟然讓一個小丫頭給甩掉了,簡直奇恥大辱!


    “別別別,我保證,看完了那船上那站花燈,我立刻就跟你回去。”蘇翎指著已經到了觀燈樓下的官船,七八個禁衛軍丟下四條毛繩,將碩大的蓮花燈往觀燈樓上拉。


    “你看啊,別的花燈都是綻放的,但是那盞花燈卻是閉著的,又沒有點燈,肯定有貓膩。高先生也是第一次參加黎國的花燈節吧,我告訴你,這花燈節的重頭戲,除了點天燈,其次便是這點花燈了,畢竟天燈需要放飛,必須要做到輕,花燈師傅們便是想搞些花樣都有限,但是花燈都不一樣了,可以隨心所欲想怎麽設計就怎麽設計,而且皇上點過之後,會在那根十幾丈的大柱子上麵掛著,燃到正月裏才結束呢。”


    高傑哪有心思看什麽花燈,更何況那花燈太過平常,看著就像是一盞普通而且常見的蓮花燈而已,他們齊國隨便一個做燈籠的匠人都能做到,於是便哼道:“這樣普通的花燈都能參加元宵燈會得到魁首,看來你們黎國也是沒人了。”


    喲喲喲,還自豪起來了。


    “高先生,我們來打個賭,賭這花燈另有乾坤,必定不俗,若是你贏了,我馬上跟你回去,若是你輸了,就讓我逛夠了再回去,如何。”


    高傑微微皺了皺眉,狐疑的看著她,生怕她又耍什麽花樣。


    蘇翎瞧著他小心謹慎的樣子,不由得道:“你就放心吧,我保證這次絕對不跑,畢竟我的丫鬟還在你們手上呢。”


    高傑猶豫著,並不想答應,然那盞看似普通的蓮花燈已經被拉上了觀燈樓,皇上帶著一群人圍著花燈轉了一圈,然後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火燭將花燈點燃。


    隻見一簇煙火猝然升空,綻放出一朵絢爛的煙花,眾人被這絢爛的煙花吸引,以為還會有,結果頭仰了半天,天上的煙火都滅掉了,也沒等來第二朵煙花,再低頭,才赫然發現原來閉合的蓮花燈竟然霎時開了,一瓣一瓣,栩栩如生,待花瓣全部綻放,一身著粉色紗裙的姑娘緩緩站了起來,翩翩起舞,如花中仙子,樓高微風,吹得姑娘的紗裙跟著獵獵飛舞,眾人一時間瞧得眼睛都直了。


    皓月當空,月華如練,美人如花,翩遷起舞。


    許是沒想到這蓮花燈中竟然還藏了一個人,也許是這花燈美人生得太過傾國傾城,元德帝頓時愣在了當場,看著那傾國傾城的女子一舞作罷,輕輕跳下蓮台,跪在地上,將點燈的燭火重新奉上:“請陛下再點燈。”


    元德帝看了眼姑娘,欣然接過燭火,重新點了燈,燈芯啪嗒啪嗒響了兩聲,終才亮起,那姑娘起身,指著地上請皇上一觀:“皇上,請往地上一觀。”


    元德帝往地上一瞧,隻見微黃的光投射在地上,竟然有國泰民安,國富民強八個大字,元德帝喜上心頭,竟然一時將剛剛喪子的悲痛忘了,縱聲道:“好一個國泰民安,國富民強,你叫什麽名字,何方人士,這蓮花燈,可是你做的?”


    姑娘重新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道:“回皇上,民女彩荷,通州潭縣人士,這花燈乃民女父親所作。”


    “好,賞,都有賞。”


    彩荷卻搖搖頭,規規矩矩磕了個頭:“皇上,民女不要賞賜,民女隻求皇上看看這萬民書。”


    彩荷從懷裏掏出早已準備好的萬民書,雙手奉上,皇上沒有去接,武公公立刻上前,將萬民書接過,仔細翻看之後,察覺並無異常才雙手捧給元德帝。


    元德帝接過萬民書,仔細看了,竟是一篇為趙大同求情的喊冤的狀子,元德帝日理萬機,根本不知道這個趙大同是何許人也,武公公是個人精,一眼就看出了皇帝的疑惑,便小聲道:“皇上,是吏部員外郎趙大人,從六品。”見皇上依舊疑惑,他便加了句:“東陽侯弟弟的嶽家,元德八年升遷進京的。”


    元德帝總算有點印象了,那個被譽為趙青天的小知縣,他也被牽涉到何成元買賣官員的案子裏了?元德帝的表情頓時嚴肅了起來,他不喜有人為這些人求情,聲音便沉了幾分:“你是趙大同什麽人?”


    “回皇上,民女隻是潭縣的普通百姓,一直生活在潭縣,此次也是聽聞趙大人蒙冤,所以才想要幫趙大人一把,當年我家燈籠鋪被大火燒了,若不是趙大人伸出援手,我和父親也斷不會有今日這樣的福分麵聖,陛下,趙大人絕不會行賄,請皇上明查。”


    元德帝的臉色這才緩和了幾分,收起萬民書:“罷了,朕會讓人詳查,絕不會冤枉任何一個人,你且起來吧。”


    “民女謝過陛下。”


    蘇翎站得遠,雖然聽不到看不清觀燈樓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是也看了個大概,猜出了個大概來,沒想到這位趙大人還真有幾分百姓緣,這位二舅母就更厲害了,竟然找到了個這麽好的機會喊冤,原本她都以為會沒希望了,現在看來,隻怕是柳暗花明,這位趙大人應該伸冤有望了。


    “高先生,願賭服輸,就麻煩你屈尊再陪我逛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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