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有預期中的二人世界甜甜蜜蜜甚至讓關係更進一步,不過一整天玩下來還是樂趣多多,祁曉和蘇洋各自都覺得挺心滿意足的。四人把整個樂園都跑了一遍,能玩的也幾乎一個沒落下,一直到天色漸暗,樂園裏逐一亮起星星點點的燈光。


    原本白天看起來設計感十足的園區景色,在景觀燈光的照耀下便顯現出另一種味道來,像是夜幕下華麗的童話王國。


    四人坐在中央廣場的長椅上歇腳,順便買了熱乎乎的玉米熱狗祭五髒廟。他們眼前的人工湖裏,有一整個顛倒過來的璀璨世界,巨大的摩天輪聳立在湖邊,炫彩的燈光靜靜變幻,帶動湖底的世界一起躍然生動。


    “好漂亮啊……”尤思嘉忍不住讚歎。


    蘇洋便狗腿地問:“要不要去坐?”


    “累死了,不想走。”尤思嘉癱在椅子上直搖頭。


    “現在人肯定很少,說不定連隊也不用排。”蘇洋繼續慫恿,一副很想去玩的樣子。


    旁邊祁曉看向沈若歆,捕捉到那雙漆黑靈秀的眸子裏那層安安靜靜的笑意,摩天輪徐徐轉動的影像清楚地被倒映。


    “走吧,我陪你去。”祁曉站起來,向沈若歆伸手。


    沈若歆看向他:“你怎麽知道我想去呀?”


    “臉上都寫著呢。”祁曉忍不住刮了下她的鼻子。


    沈若歆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尖,拉住他的手站起來,回頭問尤思嘉:“嘉嘉,你要是不去就等等我們?”


    尤思嘉有氣無力朝她揮揮手:“知道啦。哼,便宜祁曉了。”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蘇洋朝祁曉豎起大拇指,做了個“加油”的嘴型。


    等趕到摩天輪底下,便看到工作人員正準備撤場。祁曉趕緊上前打招呼:“不好意思,能不能讓我們坐一圈再打烊?”


    工作人員打量他們兩眼,見是一對小情侶,又看看表,離設備運營結束時間還有兩分鍾,於是點點頭,把他們放了進去,幫他們打開正轉到最低處那間箱體的艙門。


    門被從外麵關緊上鎖。沈若歆貼在玻璃上往外看,隨著高度一點點升高,外麵的世界像是逐漸被踩在腳下,漸離漸遠。


    祁曉單手撐著玻璃站在她身邊,把看風景的她當成他的風景。


    “你知道嗎,我一直覺得,坐摩天輪是件非常恐怖的事情。”沈若歆輕輕開口。


    “比過山車還恐怖?”祁曉笑著問。


    “恐怖得多得多得多。”沈若歆微微一笑,“我的全部都還在下麵的世界裏,我卻要一個人升到不知何處的半空,尤其是它還特別慢,感覺就像是被淩遲,一點點的被全世界舍棄掉。”


    她專注地俯瞰著夜色中燈火通明的樂園、樂園外四通八達的公路,以及視線不可及的遠方,密閉而安靜的小空間裏,隻有她仿若自語的低喃。


    “但通常過了最高處,就不會再那麽害怕了,因為知道自己正在回到原來的世界裏。可是這樣一來,我又離那個美麗又虛幻的半空越來越遠,甚至再也不能回去了。……失而複得,得而複失,摩天輪每轉一圈,就像是一個詛咒。”


    她說著,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轉回身,靠在玻璃上,向祁曉扯了扯嘴角:“噫,我都被我自己這個笑話冷到了。”


    祁曉卻一點也沒覺得她在開玩笑。這是沈若歆第一次跟他當麵說著如此感性的話,更像是蘊含某種寓意。他忍不住低聲問:“既然覺得害怕,為什麽要來坐?”


    沈若歆故作輕鬆的笑笑:“大概是……想試試比起一個人坐,兩個人會不會好一點。”


    祁曉心頭一陣悸動,不知為何有種想要擁緊她的渴望。他忍不住貼近她,微微低頭:“那麽,有結論了嗎?”


    沈若歆意識到兩人的距離有些過於接近,縮縮肩膀,幹笑兩聲:“還不錯,至少能聊聊天什麽的。”


    祁曉抬起另一隻手撐在她另一側,把她困在了身前。她隔著一層玻璃的背後,就是她所說的虛幻不可及的國度,天空與大地上都遍布星子,仿若天地倒懸。


    而這座摩天輪上,這個半空中的國度裏,隻有他與她兩個人。


    “不管如何得失,我就在這裏,在你身邊,我可以是你的整個世界,一直,陪你走下去。”祁曉俯下頭,弧度優美的嘴唇翕張,“這是我的結論。”


    沈若歆睜大眼睛看著他,最後終於緩緩閉上。


    他的吻落到她的唇上,輕柔的就像花瓣飄落。沒有多餘的動作,更像是證明某種契約的烙印。玻璃外的光線把他們契合成安靜的剪影,隨著摩天輪的轉動,緩緩越過了頂點。


    良久,祁曉慢慢放開她,臉上雖然一片波瀾不驚,心跳卻響如鼓擂。沈若歆沒有拒絕他,更沒有推開他或者賞他一個耳光,那是不是意味著……


    沈若歆抬起眼與他對視,嘴唇微動,卻於此時問了一句:“祁曉,你把我當什麽人呢?”


    內心猶有雀躍的祁曉硬是一愣。


    沈若歆臉上漸漸露出無奈:“或者說,你把自己當什麽人呢?”


    這兩句疑問落在祁曉耳朵裏,就像是兜頭一盆冷水,瞬間讓他想到,自己恐怕是得意忘形了。難道…….沈若歆已經對正午的身份有所懷疑?


    沈若歆微微皺眉。


    她並不排斥與祁曉的親密接觸,但這不代表她接受祁曉親得那麽不明不白。之所以這麽問,隻是想讓祁曉趕緊把話都說個明白。然而她都已經決定了,隻要他說出來,她就順水推舟允許他以男朋友身份自居,祁曉卻突然什麽都不說了。


    她心裏隱隱多了絲不快,祁曉亦是滿腹忐忑,後半圈的旅程便蒙上了一層尷尬的氣氛。


    回到先前休息的地方,尤思嘉已經趴在蘇洋腿上打起了瞌睡。蘇洋察覺兩人怎麽去坐了一圈摩天輪回來,突然就別扭起來了,於是忍不住問:“這是怎麽了?摩天輪不好玩?”


    祁曉瞪他一眼讓他少說兩句,從長椅上拿起自己的背包,向沈若歆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沈若歆勉強笑了笑,擺擺手:“沒事,我自己可以開車,順便還可以送送嘉嘉。”


    蘇洋趕緊道:“別,這個活你就別跟我搶了。”說著把尤思嘉搖起來。


    尤思嘉今天瘋了一天,體力透支嚴重,這會兒已經提前進入休眠模式。蘇洋見她一副東倒西歪的樣子,幹脆把她背在背上,一溜煙先跑了。


    “我先送她回去了哈,掰!”笑話,祁曉那副樣子都快吃人了,三十六計走為上。


    “我開車吧,你也累了,路上還有一個多小時,你可以休息會兒。”祁曉繼續堅持。


    沈若歆便也隻好同意。


    兩人一路上都沒怎麽說話,沈若歆閉目養神,祁曉臉上平靜,心裏卻是翻江倒海,越是琢磨沈若歆的話,就越覺得她仿佛看穿了一切。


    連那個原本令人怦然的吻,現在回想起來都多了一層負罪感。


    滿懷心事地回到公寓,蘇洋也已經回來了。祁曉一進門,蘇洋就嬉皮笑臉地湊上來:“怎麽樣怎麽樣,拿下了沒?”


    “……”祁曉麵無表情的走進房間。


    “我去,不是吧!你們兩個單獨去坐摩天輪,居然什麽都沒發生,祁曉我真的要懷疑你的是不是直的了!”蘇洋大驚小怪地跟在他屁股後麵。


    祁曉瞪他一眼:“誰告訴你什麽都沒發生。”


    蘇洋嘿嘿一笑,做出噘嘴的樣子湊近他:“麽麽麽麽了?”


    “惡不惡心!”祁曉一巴掌扇開他的臉,“人家問我到底是什麽人。”


    “什麽什麽人,她沈若歆的男朋友唄!”蘇洋得意地搶答出口。


    祁曉卻突然愣住了。


    “你再說一遍?”


    “這都是女生的套路嘛……”蘇洋說著發現祁曉神色不對,詫異地問,“你該不會這種題都答錯了吧?這可是大題啊,還是送分題,你你你……”


    蘇洋看著祁曉扶著額頭坐下來,不由一陣痛心疾首:“果然戀愛中的男人智商為負啊!”


    祁曉一陣苦笑:“我以為她是在拐彎抹角問我是不是正午……”


    “你沒腦子啊,以沈若歆的脾氣,要是知道你就是正午,早就跟你對杠了,還用得著拐彎抹角?”蘇洋終於有朝一日翻身農奴把歌唱,逮找了機會好好黑祁曉一把。


    “還不是你今天差點說漏嘴,害我一直提心吊膽的。”祁曉抬腳踹過去。


    蘇洋機靈地閃身,指著他道:“黑鍋別亂甩啊,明明是你做賊心虛。”


    經過蘇洋如此神來一筆的解釋,祁曉除了有一絲絲懊悔之外,更多的是慶幸。他忽然多了一股無比的勇氣,決定要把一切都混亂的源頭掐斷。


    “你說的有道理,我不能再繼續瞞下去了,希望現在補救還來得及。”


    他從書架上拿下自己放設計稿的文件夾,抽出一張看了眼,露出一抹笑意。


    蘇洋好奇:“你打算怎麽做?”


    祁曉搖了搖手上的畫稿:“既然是從正午開始的,那就由正午結束。”


    畫稿上,一條碎鑽鑲成的星空軌道仿佛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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