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歆抓著刀把,挑起一大坨奶油,不確定地看向祁曉:“這樣直接抹上去?”


    祁曉笑了笑,幹脆走到她身後,握住她拿抹刀的手,把奶油甩到蛋糕胚上,抓起她另一隻手,示意她轉動裱花台。


    沈若歆便被他嚴嚴實實地圈在身前。奶油在抹刀下慢慢呈扇形被推開,祁曉站得很直,沒有刻意貼近她,但沈若歆依然覺得有些僵硬。


    “手腕放鬆。”祁曉的氣息噴吐在耳側,沈若歆手一抖,剛抹平的奶油又被刮花了一塊。


    “要不還是你來吧……”她有些無助。


    祁曉淡淡的笑意貼著耳朵傳來:“什麽都是我做的,還有什麽意義?”


    沈若歆隻好硬著頭皮,放鬆手勁,任由祁曉引導著,慢慢把整個蛋糕胚抹上均勻的奶油。完成這些後,感覺身後一空,祁曉就這樣放開了她。


    說不上是失落還是什麽感覺,沈若歆怔了怔,這時候才察覺到臉上有點發燙。祁曉把裝了奶油的裱花袋交給她:“隨便玩就好。”


    沈若歆看著被抹得光滑平整的蛋糕,有些不忍下手:“要不就這樣吧?”


    祁曉慫恿她:“意思意思總要的,你畫個耐克的對勾都行。”


    沈若歆“噗”地笑了,不知道該不該誇祁曉有創意。想了想,她舉起裱花袋,索性就在蛋糕上亂塗亂畫起來。先是畫了個小圓圈,然後下麵接了根豎線,豎線左右放射狀又擠了四根歪歪扭扭的線。


    祁曉一看樂了,從糖罐裏找了兩顆巧克力豆放到那個小圓圈裏,道:“加上眼睛。”


    一個手舞足蹈的火柴人。


    “你厲害,醜成這樣都能看懂。”沈若歆忍不住笑起來,“還有還有……”說著在這個小人旁邊又添上一個小圈。結果,因為第一個小人占的麵積太大,第二個小人隻好很委屈的縮成糊糊的一團,蹲在邊上。祁曉問她:“這是誰和誰?”


    “這個是你呀。”沈若歆一指那個大的,然後指向小的,“這就是我嘛。這樣就表示,是我們兩個共同完成了這隻蛋糕,其中你出力比較大,我就是打醬油的。”


    祁曉被這幅奶油畫醜笑了。


    沈若歆放下裱花袋,拿出手機從各個角度給蛋糕拍照,一邊頗有成就感地感慨:“不容易,這個蛋糕我都舍不得吃了。”


    “你不吃我吃。”祁曉就著紙托把整個蛋糕拿起來放到一邊的小桌上。沈若歆趕緊跟過去,還真生怕他自己獨吞了。


    烘焙坊直接提供了餐具以及咖啡紅茶之類的飲料,當然也不缺蠟燭。祁曉幫沈若歆拉開椅子請她坐下,自己拿起一根蠟燭點亮,插在那個大火柴人的一隻手上。


    他坐到沈若歆對麵,勾起一抹得逞般的邪氣笑容,對她道:“現在,祝我生日快樂。”


    沈若歆傻傻地望著他愣了片刻,終於反應過來:“今天是你生日?”


    祁曉點點頭:“我的生日願望是這輩子能吃一口你親手做的蛋糕,看來馬上就能實現了。”


    “你這個願望還挺實在的……”沈若歆嗬嗬一笑,有些懊惱地搓了搓手,“怎麽不早點說,我好提前準備一下。”


    祁曉挑挑眉,揶揄她:“難道不是你故意挑了今天嗎?”


    沈若歆這才記起,時間是她定的,不由心裏也泛起一絲微妙的情緒,解釋道:“這都是巧合……如果我早知道,一定會送你禮物的,起碼這個蛋糕我也會畫得好看些嘛!”


    祁曉指了指蛋糕,視線凝在沈若歆臉上,似有深意道:“我已經收到最好的生日禮物。”


    沈若歆被他看得一時有些羞赧,似乎接下來就會有她期待已久的答案似的。然而祁曉沒有再說什麽,隻是用帶著提醒的眼神望著她,沈若歆低了低頭,調整出一個弧度完美的笑容,道聲:“生日快樂。”


    祁曉微傾上身,輕輕吹熄了蠟燭。


    “好了,這塊是我的。”還沒等沈若歆反應過來,他抄起叉子,一下卷走了那個蹲在角落的小火柴人,一口塞進嘴裏。


    “……”沈若歆無語地看著自己的“傑作”就這樣被破壞了,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拔了蠟燭一叉子釘在大火柴人的腦門上,“敢吃我?叉死你!”


    “這麽狠?好吧,你要上半身還是下半身?”


    “呸,下半身你留給蘇洋吧。”


    “……”


    很快,代表著“祁曉”的大火柴人也被五馬分屍,兩個人爭搶著吵鬧了一會兒,相視而笑。祁曉抬手,用指腹替沈若歆抹去沾在鼻尖的奶油。卻在正要縮回去時,被沈若歆一把抓住。


    她鼓起莫大的勇氣,問他:“祁曉,你就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祁曉專注地與她對視了片刻,緩緩垂下眼瞼,輕聲道:“你再給我點時間……”


    沈若歆黯然地放開手。


    與祁曉的這場約會,沒有取得任何進展,反而讓沈若歆更加確定,祁曉對於進一步加深兩人之間的關係有一層不願言說的顧忌。她不禁愈發懷疑起,祁曉對自己並非真心實意。


    然而當天晚上,就在她為此感到萬分沮喪輾轉難眠的時候,卻意外接到了顧禹韜的電話。


    “若歆,這麽晚打擾你是我唐突了,先說聲抱歉。”顧禹韜用溫文低沉嗓音說著謙和有禮的句子,總能讓聽的人瞬間感覺心曠神怡。


    “沒關係沒關係,顧老師,我、我一向睡得晚!”沈若歆像是突然被偶像翻了牌子的小粉絲,誠惶誠恐地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顧禹韜低低笑了兩聲,溫和道:“朋友送了我兩張戲票,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陪我去看,就想問問你明天晚上有沒有空。”


    “有空有空!”大腦短路的沈若歆想也不想就一口應下,然後才反應過來,想想明天是周五,自己確實有空,這才鬆了口氣。


    “謝謝你,那明晚保利大廈門口見。”顧禹韜很客氣地對她的賞臉表示感激,也沒有再與她多做寒暄便道別掛了電話。好像就真的隻是找沈若歆來解決一件麻煩似的。


    沈若歆看著手機呆了片刻,忽然發出兩聲傻笑,在床上一陣翻滾。


    最後她停下來,仰麵躺在被子上,卻是輕輕歎了口氣。


    無論內心如何煩惱,沈若歆對於顧禹韜的邀約還是興奮多於糾結。周五一整天,她都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希望不要再像老媽生日那天一樣,緊張得話都不會說。


    下班時間一到,她便又在阮樺和小楊“我們都懂”的眼神目送下,掐著點走出辦公室。


    車剛停在保利大廈停車場,顧禹韜便發來一條信息:我到了,在劇院入口等你。沈若歆飛快地回複:馬上來。臉上帶著不自覺的笑容,推門下車。


    她本來還在盤算,見到顧禹韜該怎麽打招呼。然而當一身黑色正裝的顧禹韜安靜而溫和地進入她的視野,她便不由自主地跑上去,對著他燦爛一笑:“老師好。”


    就像回到多年前的校園裏,那樣發乎自然。


    顧禹韜也笑著回應她:“同學好。”而後打量她兩眼,大方地讚許道,“一眨眼,我的清純女學生就變成優雅幹練的職場精英了。”


    沈若歆被他鬧得臉一紅,神經倒也放鬆了下來,問道:“開場了沒有?路上堵了好久,我沒遲到吧?”


    顧禹韜從口袋裏取出戲票看了看,然後遞給她:“還差十來分鍾。先進場吧。”


    票麵上印著《昆曲西廂記全本》,演出時間是今明兩天。


    沈若歆與顧禹韜並肩往裏走,一邊問:“連演兩天,這是聯票?”


    檢票工作人員把撕走半張驗票聯的票根還給她。


    “嗯,我也沒想到。”顧禹韜微微一笑,“老同學送我的,拿到票我才知道。”


    沈若歆心裏一動,想說什麽,見顧禹韜正專注的找著座位,隻好點點頭“哦”了一聲。


    兩人的位置比較靠前,舞台視野不錯。顧禹韜即便是放鬆地靠坐著,身姿也很挺拔,不偏不倚,而沈若歆則是沾了半個屁股地正襟危坐,似是隨時準備聆聽教誨的學生。兩個人一點都不像來約會的,反而更像出席什麽研討會。


    樂隊已經進入樂池開始試音準備,二人始終沒有再做什麽交談。沈若歆忍不住偏頭偷偷瞄一眼顧禹韜,卻冷不防與他四目相接。他靠在椅背上像是已經看了她許久的樣子,捕捉到她的小眼神,便眼角一彎。


    “以前聽過西廂記麽?”


    沈若歆暗暗尷尬,搖頭道:“沒有……隻知道大概的故事。”


    顧禹韜疊起腿,雙手交疊在膝蓋上,微微一笑:“要放在現代,西廂記也就相當於一部言情劇,情節還很狗血,它的美更多在唱詞上。所以讀西廂,不如聽西廂。”


    沈若歆不自覺地邊聽邊點頭。


    顧禹韜也像開啟了上課模式似的,侃侃而談:“後世很多常用的典故和句子,有許多便是出自王實甫的西廂記。比如形容女子軟玉溫香,比如‘多情卻被無情惱’,還有那句紅樓夢裏直接被寶玉拿來調戲黛玉的‘我就是個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傾國傾城貌’。”


    他說話語氣淡然隨和,卻不知為何,讓沈若歆越聽越心跳加速,仿佛他舉的那些例子句句意有所指,令人禁不住胡思亂想。


    “當然,我們現在用的最多的那句,應該就要數‘願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屬’了。”顧禹韜說著又看了沈若歆一眼,莞爾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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