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眾人都逛盡興了,不知不覺太陽已經斜在了天邊,餘暉透過彤雲,把人影都拉得長長的。尤思嘉喝得有點多,碰到誰就要拉著一起合影不肯放,最後竟然硬生生就把隊伍拉齊了,在大理古城門口拍了張表情紛紜的集體照,大家便又坐著小金杯回到客棧。


    祁曉去停車後就不見了人影。蘇洋幫沈若歆把尤思嘉拎進房間扔到床上,又是擦臉又是倒水,殷勤伺候著。沈若歆便找了個借口說去問前台要醒酒藥,便把尤思嘉留給了蘇洋,自己慢慢往前廳走。


    前台的白族妹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了,一位渾身透著文藝氣息的中年女子站在櫃台裏整理擦拭著,穿著森係襯衣長裙,體態嫻靜。


    沈若歆走過去,打了聲招呼:“您好,我想問下有沒有醒酒的藥或者別的什麽,我朋友喝多了……”


    對方聞聲抬頭,沈若歆微微一愣,忽然意識到了她是誰。精致的眉目和祁曉有八九分相似,隻是輪廓沒有他刀削斧鑿的英挺,雖然眼角的細紋和鬢邊的花白昭示她已上了年紀,但歲月沒有待她太過苛嚴,反而沉澱出一種說不出的魅力。


    “喝多了呀。”女子訝然一笑,放下手裏的抹布從櫃台後走出來,“那我去廚房做點醒酒湯,你跟我來吧。”


    說話和動作利落幹脆,居然也和祁曉相似極了。沈若歆有些呆呆地跟著她往邊門走,不由自主地就把祁曉和眼前的女子做起了比較,最後終於忍不住問:“您是……祁曉媽媽嗎?”


    女子驚訝地打量了沈若歆一眼,然後又露出了然的神色,點頭道:“丫頭說今天住進來一批客人,都是祁曉的朋友,你就是其中之一吧?”


    沈若歆點點頭。不知為何對方承認了身份,她卻突然生出了一絲緊張,心跳得有些快,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你們都是北京來的吧?我兒子不太喜歡親近人,我一直怕他交不到朋友,現在看來是白擔心了。”祁母卻很是健談,微笑著和沈若歆扯著閑話,“他脾氣不好吧?你們可不能太遷就他,他就是自己從小一個人慣了,自我中心。”


    和天底下所有的母親一樣,張口就是黑自己兒子,但更多的卻是對孩子的關心和愛護。沈若歆心下黯然,卻也不能多說什麽,隻好道:“沒有的事,他很好,很懂得照顧人,也很講義氣。不用別人遷就他,他一直就很為別人著想的,做事也周到細心,表麵上不愛說話,其實是麵冷心熱……”


    她說著說著,便忽然怔住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原來關於祁曉的好,她張嘴就能滔滔不絕。祁母又仔細地看了她兩眼,微笑道:“我看你年紀和他差不多,你跟洋洋一樣也是他同學嗎?”


    沈若歆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洋洋應該是指蘇洋,摸了摸臉,有些尷尬道:“您真會誇人……我馬上就要過三十歲生日啦。”


    “那還真看不出來。”祁母笑起來,“我三十歲那會兒可沒你那麽水靈。”


    說話間,兩人進了廚房。客棧的後廚很是幹淨,用的是現代化的廚具設備,一位廚師裝扮的大叔正在洗切配菜準備晚餐,看到老板娘打了聲招呼就繼續忙了。


    祁母帶著沈若歆穿過廚房,走到後邊隔開的一間小灶間,更像是家用廚房,開了煤氣燒上水,一邊繼續和沈若歆聊著天:“我和他爸在他小時候因為一些事情離開了北京,他不肯跟我們走,就寄住在親戚家。後來我們在這裏定居,想要把他接過來,他也不願意。那時候他才初中吧,這孩子從小就主意特別大,像是要把自己一輩子都計劃好了一樣,活得特別捉急。我和他爸都猜,他這輩子還能不能遇到個有本事讓他改變計劃的人。”


    她這樣說著,手上張羅著煮湯,時不時看向沈若歆的眼神裏卻帶上了深意:“對了,我都忘了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沈若歆聽她說的話,內心也頗為感慨,被這樣一問也沒多想,便道:“我姓沈,沈若歆,阿姨您叫我小沈就好。”


    “若歆……很好聽,我還是叫你若歆。”顯然有其子比有其母,這也是一位喜歡自己拿主意的主,“若歆啊,我能問問我兒子是怎麽有幸認識你的麽?”


    沈若歆便被如此不經意地提起了過往的記憶,不由一陣怔然,訥訥道:“算是巧合吧……他撿了我掉的東西,加上蘇洋的女朋友正好是我的閨蜜,一來二去就熟悉了。”


    祁母聞言驚喜道:“哎?洋洋有女朋友了?這臭小子怎麽都不告訴我們,真是白疼他了。”說著又忍不住歎了口氣,“連洋洋都有對象了,我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看到我兒子帶女孩子回家呢……”然後又兩眼放光地看向沈若歆,“若歆,你有男朋友了嗎?我一看到你就覺得有眼緣,你要不要考慮下我家祁曉?”


    祁母並不知道,她無心的問題卻在沈若歆內心翻攪起了巨浪。沈若歆差點控製不住情緒,暗暗吸了口氣,把鼻根的酸意壓下去,緩緩點頭道:“要讓您失望了,我這次是和我男朋友一起來的……”


    “這樣啊……”祁母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喟然道,“我家祁曉沒福氣。”


    沈若歆閉了閉眼,強迫自己微笑:“您放心,一定會有一個很好的女孩子等著他,給他一輩子幸福的。”


    “承你吉言。”祁母笑了笑,忽然視線移向她身後,揚聲道:“曉曉,站門口發什麽呆呢?要用廚房就進來,我馬上好了。”


    沈若歆悚然一驚,霍地回頭,便看見了門口站著的頎長身影,頓時不知所措。也不知他什麽時候來的,聽見了多少。


    祁曉被母親叫破,腳下略一躊躇,還是走了過來,臉色微微有些發白,目不斜視地道:“我想給……給蘇洋炒兩個菜。”


    沈若歆被他自身邊擦肩而過,幾乎能聞到他身上清爽熟悉的氣息,心裏不由一陣發堵,垂著眼看自己腳尖,忍住想要轉身逃開的衝動。


    “你等我兩分鍾,我在給你朋友煮醒酒湯呢。”祁母渾然未覺氣氛的僵硬,微笑道,“我們才剛聊了會兒你,你就來了。對了,洋洋有女朋友了,你怎麽不跟我說呀,這次帶來了嗎?”


    “帶來了,要看你自己問他。”祁曉淡淡地答道,一邊洗手穿圍裙做著準備,貌似不經意地看了沈若歆一眼,對她丟過去一句,“廚房油煙重,以後不要過來了。”


    明明是想關心她的,卻把語氣說得跟嫌棄她一樣。


    沈若歆心裏一陣抑製不住的委屈,別開頭,拚命眨著眼睛,抬手掩住嘴,吸了吸鼻子。


    “怎麽說話呢你。”祁母打抱不平,“對朋友就不能客氣點?”


    祁曉把一句“她不是我朋友”硬生生憋在了喉嚨裏,終於還是狠不下心說出口,悶頭洗菜。


    也就短短兩分鍾,對沈若歆而言卻如同一個世紀的煎熬。好不容易等到祁母把湯盛好端給她,叮囑道:“慢點,當心燙。”沈若歆趕緊接過,低低了聲:“謝謝,那我先走了。”便轉身往外走去。


    祁母在她背後又囑咐了一句:“若歆啊,今晚是十五,晚飯在後院吃,跟你們幾個朋友都說一聲啊。”


    “好的,知道了。”沈若歆邊走邊匆匆回頭應了聲,差點和廚房的幫工撞在一起。始終裝作無視她的祁曉下意識地就喊了聲:“小心!”


    隻是除了惹來自己母親的側目,回應他的就隻有沈若歆腳步匆忙的背影了。


    所謂洱海月,其實並不單單是指洱海的形狀像一輪彎月,更說的是在洱海上看月亮,有其獨到的美。


    客棧瀕臨洱海而建,說是後院,其實就是從樓後延伸道洱海岸邊的一座木棧橋似的平台,視野寬闊沒有遮擋,正是絕佳的賞月之地。走到後邊,沈若歆才明白祁母為什麽特意叮囑她晚飯在這裏吃。


    一輪巨大的滿月懸在天穹之上,就像是許多攝影圖片裏那樣,近得仿佛觸手可及。月下洱海靜謐深藍,泛著粼粼銀光,延伸到地平線的那一頭和深色的夜幕連接到了一起,無垠寬廣。這樣的景色鋪進眼底,無論是怎樣的煩惱都能為之拋卻,身心都為之一輕,像是要乘風奔月而去。


    平台上稀稀疏疏已經坐了兩三桌客人,看起來都是一對對的,小桌上點著燭光,別有情調。廊燈下唯一擺著的一張大桌子,便是為他們這一行準備的。尤思嘉還在睡,沈若歆因為心情不好,也沒等顧禹韜便一個人先過來了,在大桌旁坐下,拿出手機在群裏發了句:開飯啦,都不來我一個人吃光嘍!


    很快,這幫人陸陸續續地出現了,先是薑倩和宋梓妍,後麵跟著和鄒誠說著話的顧禹韜,過了會兒,蘇洋拖著祁曉也露了麵,祁曉滿臉不耐煩,坐在了離沈若歆最遠的座位上。最後,廖輝和超超卻是從棧橋另一邊走了上來,手裏還拿著漁具,一過來,超超便顯擺起自己釣到的兩三條小貓魚。廖輝去還了魚竿,回來在薑倩身邊坐下,笑道:“這裏不適合夜釣,我剛剛看旁邊有個碼頭,要不明天去洱海上轉一圈?”


    大家都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於是不約而同看向祁曉。蘇洋趕緊假模假樣的幫腔:“哥,你明天就帶我們去嘛,我們人生地不熟,找船帶路都得靠你。”


    祁曉心裏暗罵你人生地不熟個鬼,視線不由自主瞟向唯二對這個話題沒表示出興趣、正距離親密地說著話的沈若歆和顧禹韜,原本打定主意不再給這幫人當導遊的,這會兒卻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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