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曆一千四百三十年,爭權奪位之事早已塵埃落定,正值當下,政通人和,百姓安居樂業,兩國皇室,自然也樂得清閑。


    早在幾年前,他們就早早說好,每一年除夕夜,都拖家帶口一起過。


    除夕夜,天佑國都。


    他們出了宮門,去到文家之前的別院。


    文家人早已搬空,這別院自然也就荒廢下來,過了沒幾年就被收回國有。


    易臨淵登上皇位以後,又將文家的宅院盡數歸還。


    易臨淵親自派人打點,每年都將收益,派專人送給文清。


    “好久沒來這兒了。”文羨魚難得沒有帶著沉重的鳳冠,頭上隻插著一隻金步搖,進門時,步搖輕晃。


    易臨淵在自己的皇後身後,將人攬住:“可還喜歡?”


    “陛下用心的,臣妾自然喜歡。”文羨魚語調平平,聽不出悲喜。


    “卿卿,你是我的皇後,你我是夫妻,在我麵前你有何事不能說的?”


    文羨魚彎起嘴角,淡然一笑:“皇上,您是天下人的皇上也是臣妾的皇上,臣妾,也絕不會把自己的事情,瞞著皇上。”


    易臨淵想皺眉,但想到今天不是一般的日子,隻好忍住。


    他和自己皇後的問題已經多年未曾解決,正打算著,拜托各位長輩好好勸解勸解,也好謀得帝後相和,琴瑟和鳴。


    “罷了罷了,為夫不該逼你。”


    兩人坐下,離的很遠。


    緊跟著他們進來的,是客人,雲千宸與沐傾雲這對夫婦,一左一右扶著月嫵,當然,在他們三人身後還有抱著自己孫子的天辰太上皇。


    易臨洛作為天佑唯一的王爺,走在最後,不知道是他被自己的皇兄命令,當做別人的護衛還是怎麽。


    他的身上一左一右趴著兩個團子,這兩個孩子有著不同的性別,但眉眼頗為相似。


    隻要他們在一處,人都能知道他們是一對龍鳳胎。


    易臨洛為此很是苦惱。


    他想著,自己在軍隊裏磨礪了許多年,身上早就染上了一股軍氣。


    這種氣息並不為小孩子所喜悅,這麽多年,不論他想抱哪個小孩子,都宣告失敗。


    可自己皇帝哥哥的這兩個小孩倒是例外得很。


    這兩年來,易臨洛經曆了驚喜,對兩個小孩的喜愛,再到覺得這兩個小孩子有些麻煩,再到最後的無奈接受和認同。


    “你們夫妻兩個……”月嫵看著這對離得遠遠的夫妻,有些頭疼。


    她話剛說到一半就被人拉住。


    “娘,您少說兩句。”拉住她的是沐傾雲,說著,她坐在文羨魚身邊。


    “小魚兒,我們好久不見了。”沐傾雲自持冷靜,就算見到了,近一年沒見的好友,她的語氣也是淡淡的。


    不過她眼神裏的擔憂絲毫不加掩飾,文羨魚也十分懂自己好友的意思,給她一個讓她放心的微笑。


    “是啊,我們已經好久不見,算來也有大半年了。”文羨魚微微一笑。


    “今年收成不錯,百姓們都安居樂業,我們也輕鬆不少,千宸說,我們可以在這裏過幾天。”


    文羨魚聽了這話才瞪大了眼睛,眼睛裏射出少有的光芒。


    “那實在是太好了,而且您把孩子也帶過來了,三個孩子可以一起玩耍,要是他們擦出什麽火花,還能訂個娃娃親什麽的。”


    文羨魚說的十分認真,絲毫沒有說客套話的意思。


    沐傾雲聽著這話心裏有些發緊。


    文羨魚這種性格的人從來不會說這樣的話,而今她把這話說出口了,絕對是出了問題。


    “小魚兒這件事情不著急,你看我們的孩子還都被抱在懷裏,你呀,就別費這些心思了,看著還年輕,不如和你家夫君一起好好遊山玩水。”


    文羨魚勉強一笑,突然皺起眉頭,再開口時,嗓子已經啞了。


    “不好意思我失陪了。”


    易臨淵看他這模樣,跟著皺起眉頭。


    今天他做了這一切,本就是為了哄她開心,可人才在這裏待了不長的時間就要走。


    “卿卿,你要去哪兒。”


    文羨魚的背影一僵:“沒什麽。”


    她匆匆的出去,差點在拐角處撞到一個女人。


    說是女人,有些不恰當,她才小小年紀,梳著小女孩才會梳的發簪,但是她的臉明豔動人,就算是她,第1次見也頗為驚訝。


    “民女見過皇後娘娘。”


    那女孩倒也落落大方,雖然也跟著吃了一驚,但很快就收斂住自己驚訝的表情。


    文羨魚看著她這模樣,倒覺得她這樣的性子很適合皇宮。


    “你是哪家的女兒?”文羨魚啞著嗓子,問道。


    “回皇後娘娘,民女是丞相家的女兒。”


    文羨魚借著宮燈,在燈下仔細的打量著這個女人。


    她穿著一身藕色衣裙,襯著她本來就白皙的臉龐,楚楚動人。


    “原來是丞相大人的女兒,那麽,你如何到了這裏?”


    文羨魚問出這個問題以後,其實已經得到了答案。


    如今已經是除夕夜,能知道皇帝來這裏過年的人並不多,哪怕是丞相。


    畢竟知道的人多了,絕對會有很多人跳出來反對皇帝出宮過年。


    這是當皇帝的人最不喜歡的。


    這個女子能到這裏來,絕對是得了她的皇帝夫君的首肯。


    “民女……”那女子有些慌張。


    文羨魚自己已經想清楚了答案,自然不在意對方的回答。


    文羨魚一句話沒說完就已經飄然走了。


    “既然已經來了就好好玩兒……”


    “民女多謝皇後娘娘。”


    “還有一句話你要記得你是丞相家的女兒,你當自稱臣女。”


    “是。”


    粉色衣裳的女子皺著眉頭,一雙眼睛眨呀眨的就被淚水淹沒了。


    “兄弟,你家皇後都已經跑了,你這個當皇帝的,不要去看看嘛?”


    雲千宸隻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是了,她是我的皇後。”易臨淵像是如夢初醒一般突然站起來瘋狂向外跑去。


    “他們怎麽會鬧成這個樣子!”月嫵皺著眉頭,對他們的關係很是擔憂。


    而且又想到自己這個晚輩這麽對待自己的妻子,心裏堵得慌,有些膈應。


    “娘,您就少說幾句吧,帝後不合對這個國家不好。”


    “沒錯。”


    易臨淵的武功已經成了上乘,三個國家中能與他比肩的高手沒有幾個,丞相家的女兒哭哭啼啼地私自跑進別院大廳裏來,沒有看見自己想要找的皇帝,已經懵了。


    在桌子上做的主子們,她隻認識唯一的王爺,易臨洛常年帶兵,身上有著不少的殺意,她完全不敢靠近他。


    除了這個人是自己國家的人,其他幾個人都沒見過,她知道這肯定是另一個國家的首領。


    她一下子就慌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給他們請安。


    “臣女拜見各位大人。”


    “這位是?”


    易臨洛聽了鄰國太上皇的問話,又仔細的看跪在地上的女子,沒想到仔細看了幾眼,自己也不認識,心裏就起了一股火氣。


    “抬起頭來。”


    “是。”


    她如今被嚇破了膽,在眼裏的眼淚已經不是自己逼出來的了,而是真實的淚流滿麵。


    “大過年的在我們麵前哭成這個樣子,是有何居心呀?”


    沐傾雲一路上見過不少人,爭寵的女人也見過,而麵前的人,就是其中之一。


    “回——”藕粉色衣裳的女子嚇得不輕,她哆嗦著身子,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是天辰的皇後娘娘。”易臨洛知道他們並不會幹涉天佑的內政,所以她要說話也沒有阻止。


    他一向對這些事情不了解不理解,也沒有理解的願望。


    既然這位皇後願意出頭,替他理清楚這件事情,他自然沒有反對的必要。


    “原來是皇後娘娘,民女,見過皇後娘娘是這樣的……”


    她說到這裏又卡了殼。


    易臨淵並不在這裏,她想訴說的對象也就不在這裏。


    “有什麽話盡管直說,我們都在這裏聽著呢。”


    “我我碰到我們的皇後娘娘她,她看起來挺挺挺嚇人的,我,我我,我覺得她太可怕了,一時害怕就跑進來了。”


    沐傾雲看著她害怕的模樣,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一時害怕你害怕你的皇後皇後娘娘那麽美貌的人兒,在你眼裏,竟成了讓你害怕的對象?”


    “我兄弟光明磊落,早就說過此生隻娶皇後一人,既然他已經有了皇後,他又為何要讓你進來呢?說你究竟是誰?為什麽要假冒重臣之女?”


    雲千宸最喜歡的就是在自己的媳婦挑事兒之前,給她加一把火。


    好讓這,一把火燒得更旺更紅火。


    “皇帝,皇上……”無粉色衣裳的女子已經有些語無倫次,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好。


    如果如今隻是一般的情況他不說話也就罷了,但是如今她麵對著這個大陸上,最讓她害怕的幾個人,就完全不是什麽一般情況了。


    她知道自己若是一言不發,一定會被他們下了罪名,這以後等待自己的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要是說錯了話,自己的下場指揮更慘,而且一定會拖累自己的父親。


    她開始後悔了。


    她隻是聽自己的父親說過最近帝後不和,他立刻想到了要爬上枝頭做鳳凰。


    雖然之前皇上的副將的女兒已經為此事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可她相信,自己的父親有著超凡脫俗的地位。


    是皇帝的忠臣,皇帝絕不會讓自己的臣子寒心,她以為進宮很容易。


    沒想到自己出師未捷身先死。


    才從家裏頭跳出來,就被皇後嚇了一跳。


    “你說話呀,如果不說話,我就以你是刺客為由處理了你。”


    粉色衣裳的女子聽了這話抖得更加厲害了。


    如果自己成了刺客,那麽自己的父親,自己的附加會隨著自己的死亡,功虧一簣。


    自己死了他們也活不了。


    “我知道錯了,我不是刺客,是皇上讓我進宮裏來的。”


    好巧不巧,易臨淵已經找回文羨魚,正抱著她進門。


    文羨魚窩在他的懷裏一動不動,隻有易臨淵自己知道自己懷裏的人不但醒著,而且身子一直在抖。


    他這才知道自己的妻子正在發著高燒,難怪她的臉色不好。


    由此想到自己這幾天對皇後實在是漠視的太過了。


    文羨魚咳嗽了一聲,顯然是聽到了那句話,緊接著她的氣息就有些微弱了。


    “母後!”兩個小團子一看父皇和母後回來,立刻從自己皇叔的身上跳下來了。


    易臨淵連忙隔開兩個孩子。


    “你就是丞相的女兒?雖然朕招你進宮,但誰讓你出現在這裏的?”


    易臨淵皺著眉頭,惡聲惡氣的訓斥。


    “皇上,您招我進宮,究竟是為了什麽?臣女是知道的。”


    易臨淵眉頭皺得更緊了,他一直以為自己的丞相是個好臣子,他做的每一件事他都放心,沒想到他竟然這麽不會教自己的兒女。


    他竟然能教出這樣的女兒來。


    “你倒是說說看。”


    易臨淵自己沒有說什麽,他自然問心無愧。


    “皇上,臣參見皇上。”


    突然進來的人是太醫。


    “快給皇後娘娘看看。”


    “是。”


    太醫看她這虛弱的模樣,忙把脈開藥,並給他服了一顆藥。


    文羨魚吃了藥就好多了。


    “現在你該說了。”


    “臣女進宮,自然是給皇上分憂的。”


    易臨淵氣得不行:“來人啊,朕的起居注呢?”


    他這麽一喊,立刻就有人捧著一疊厚厚的資料向他走來。


    “來,你們這些史官最喜歡指著鼻子說朕的不是,說說看,朕頭一回把這女子招來,和她說了些什麽。”


    史官得令,翻找著冊子,一天一天的找下來,終於讀出了那天的真相。


    丞相之女善織布,上招之,令之為後製新衣。


    文羨魚吃了藥精神本就好了,聽了這話,但是有些激動,差點笑出聲來。


    易臨淵看她這模樣,輕輕的捧起她的臉。


    “我這輩子沒有選秀,那些在你麵前造謠的人,已經得了他們應有的結局。”


    文羨魚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而且,之所以讓文佳離開京城,一是他們所要求的,二是,我怎麽說也是一個凡人,不論如何,我都做不到永遠信任除你以外的人。”


    “你知道嗎,為了保證他們的安全,我才將他們送回老家的。”


    這句話一出誤會得解,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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