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這些都是暘國的蛀蟲!他們各個草菅人命且無視法度為無物!你為何還要保住他們!”


    本該思過的君上儲昭氣衝衝跑過來,他氣急敗壞得質問著自己的姐姐,如今的攝政公主儲毓。


    “朕是因為信任皇姐才將這些罪狀交給姐姐處理,可皇姐做了什麽?這半個月沒有一絲水花!皇姐你居然還在為他們粉飾太平!”


    儲毓橫眼過去:“君上慎言,他們都是暘國的重臣,將來是要輔佐你這個君上的。”


    “本宮焉能妄動?”


    可儲昭聽不進去。


    他九死一生送上那些累累罪狀就是為了掰到那些貪官汙吏,為了百姓平冤,為什麽皇姐偏偏要把這些壓下!


    “什麽重臣?一個個酒囊飯袋也算得上是重臣麽?這些世代相傳的重臣朕不要了!”


    “胡鬧!”


    儲毓比他還要氣憤,沉聲道:“本宮要你反省你便反省成這樣?”


    見儲昭還不知反省,儲毓忍不住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你為了這些臣下,居然跑出去搜集什麽罪狀?”


    “你是暘國君上!這暘國上下都是你的子弟,你去以身涉險若是有什麽三長兩短暘國怎麽辦?暘國百姓怎麽辦!”


    梁下有懸鼓,我欲擊之丞卿怒!


    儲昭聽了儲毓許久的訓話終於軟下聲:“諸事但聽皇姐吩咐,昭兒隻當個撒手之人便是,反正昭兒總是思慮不全,還要靠皇姐善後。”


    許久沒有聽到昭兒這樣說話的儲毓消了半身氣憤,低聲疲憊道:“罷了。”


    “昭兒,你如今是暘國君上萬事不可以由著性子來,否則不隻是你,整個暘國都會有難。”


    “昭兒知道,皇姐教訓的是。昭兒這就回去反省。”


    “不必反省了,”儲毓歎了口氣,“你隻要記得,如今你是君上就好。”


    她沒有看到自己弟弟眼中流轉的一點失望光芒。


    玉台扶著儲毓正預備坐下,有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後殿傳來,卻見一個紅衣背槍的小姑娘從那裏走出來。


    儲毓記得她。


    這是昭兒不要命跑出去微服私訪帶回來的兩個姑娘之一,就是不知道姓名。


    見她眼中滿是親近的神色,儲毓讓玉台不用喊人,隻問:“你在這裏做什麽?”


    小姑娘扭扭捏捏道:“我,我叫晏洗兵。”


    晏?


    “我師傅說有一把刀一定要給公主毓,我不知道公主毓是誰,但是儲昭身上有帝王氣象,我就想跟著帝王肯定能夠找到公主!”


    “可是一直都一直都沒找到,不過現在我終於找到你啦!”


    玉台斥責:“怎敢直呼君上姓名!”


    儲毓原以為這個姑娘是昭兒的心上人,此刻聽她這樣說,又見她懷中確實抱著一個盒子,於是便道:“她既是昭兒之友,便不拘著她了。”


    誰知晏洗兵卻急了,急哄哄說:“我不是他的朋友!我是你的朋友!”


    “不不不不對,我想當你的朋友,我很喜歡你的!我很喜歡,很喜歡你的!”


    就像儲毓不知道時非謝竟會那樣愛著自己一樣,她同樣不知道晏洗兵所說的喜歡,是那種喜歡。


    儲毓見她想起自己的昭兒,神色柔了三分問:“晏洗兵是麽,小姑娘你見過本宮麽?”


    *


    江水聽到這裏頓了頓,問:“這個晏洗兵是時非謝的親近之人吧?”


    微生紅菱頷首:“她是師祖親傳弟子。”


    *


    兩百年後的覺月洞總比兩百年前來得衰敗,身為時非謝親傳弟子的晏洗兵被師傅撿來之後,冠上了晏洗兵這個名字。


    時非謝沒有教導她術法,反而找來蒼髯君和破微君一並教導她兵法以及人間武學。


    將軍百戰斷黃沙,洗兵赤墨鳥蟲書!


    養這個孩子其實就是為了給儲毓送去一個將星,一個足以助她平定天下的將星。


    他愛便愛了,懷握明珠何擲於土?


    時非謝無事時便愛在覺月洞之中作畫,冷宮中的儲毓,與自己相逢的儲毓,濃妝豔抹的儲毓。


    儲毓的命數極貴極敗,比起她皓然奪目的凰像那氣數簡直低迷到不可置信。


    她最缺的不是資質,而是氣運。


    但好在有自己,時非謝將世間至正之劍至邪之刀全都尋來。


    以己身仙為囚將正道懲尺劍鎮壓,而後將極惡之刃飲光刀送去給他的妻子。


    儲毓儲昭這宗室姐弟的名字似乎就在冥冥之中昭示了他們二人的不同。


    儲毓這個名字就注定了,她是籠中之凰,匣中之玉。


    而昭為光名,籠與木匣皆困不住。


    既然不是大道之行,索性破而助之!飲光刀,飲盡這小小儲昭身上帝王氣,轉到儲毓身上。


    助她浴火化為真凰。


    覺月洞中有著仙人傾灑情義的滿壁畫卷,時非謝從不拘束晏洗兵,隻道不可進入覺月洞。


    但半大孩子最是好奇。


    她進了去,還被滿壁畫卷攝魂入情,惶惶然愛上了畫卷中的女子。


    “不,我沒有見過你。”


    可麵對心上人的問題,晏洗兵心慌意亂得立刻反駁。


    倒是顯得欲蓋彌彰起來。


    經過玉台之手將那匣子呈到攝政公主儲毓的麵前,她由著玉台小心打開匣子:“公主。”


    好美的一把刀。


    薄如蟬翼,渾然天成,儲毓普一入眼便覺喜愛:“你師傅是何人?”


    晏洗兵咂咂嘴很是歉意:“師傅不讓我說,他說是公主故人……”


    儲毓聞言心中計較,她所交手具為手下敗將,又哪裏來的故人。


    其實晏洗兵知道她喜歡的人是自己的師娘,師傅甚至還有一個口信,叫公主可以當自己的長輩來照看。


    可晏洗兵當時並不願意。


    等到看著晏洗兵沿著來路輕巧跳窗而出之後,儲毓微微啜飲一口往年陳茶,對玉台道:“等得夠久了,傳李尚書入內吧。”


    “是,公主。”


    昭兒太過年輕氣盛,隻知道將所有的罪證謔一下全都拿上來,猶如一塊燙手山芋。


    她若是將這些罪狀全都昭告天下,值此動蕩之世,百姓如何看待暘國?


    無異於自毀城牆!


    何況他是君上,為了朝臣的罪過而四涉險境是在是舍本逐末,儲毓又焉能不知這些蠅營狗苟結黨營私?


    且不說牽一發而動全身,她如今其實,無人可用。


    將罪狀合著放在盤上,由玉台端去給李尚書:“前幾日向本宮遞了折子,可這非官非諫叫人不能輕信。本該當做笑話,可冷不防瞧見了李尚書的名字,不如就請李尚書為本宮細說一二?”


    那些罪狀樁樁件件罄竹難書,儲毓連夜換了字跡手纂,哪能不記得清楚?


    可下有幼弟貪圖享樂白費天資,上有天災人禍接踵而至,朝中官官相護無法撼動,手內人才凋零無人可用。


    儲毓所能做的,也隻有敲打轉寰,為我所用。


    她聽著李尚書辯解後不發一言,李尚書冷汗淋漓隻當攝政公主是在思索,卻不知她是在想自己的昭兒。


    昭兒,姐姐護不住你太久了。


    若你一直這般赤子無畏,如何能夠坐得穩這暘國君上的位子,如何能夠為暘國千萬萬百姓帶來一個安穩無虞?


    儲毓從未貪戀權勢,即便是以女子之軀攝政,被批判為牝雞司晨。


    她一心也全是昭兒。


    隻是後來,她漸漸也裝下了整個暘國。


    經年天災人禍,百姓何辜?


    儲毓隻想要暘國能夠百姓安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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