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野與樂百合說完話後,已近晌午,吃過午飯,去了貓兒戲班。


    他進了演出大堂,有兩名女子正在埋頭打掃衛生,袁野見沒人搭理自己,徑自穿過大堂到了後院。


    後麵又分兩層院子,前一層院子裏有二十幾個年輕窈窕女子正在練基本功。她們都穿著很簡潔的衣服,身段之好,袁野沒忍住多看了幾眼。眾女子見有陌生男人進來,無不詫異。袁野急忙說明來意,一個年齡稍大的女子指了指後院。


    袁野進了後院,聽到正屋裏有人說話。他知道古代的禮節,打斷他人談話是不禮貌的行為,於是站在屋門一側等待。


    “我不想嫁給上官璽那個老頭,”袁野聽出是小桃的聲音,她的語調有哀求之意,“師父,您再想想辦法好嗎?就算是救救我,行嗎?”


    “小桃,當年要不是我撿你回來,你也活不到現在,你的命是我給的,到你報答我的時候了,再說,嫁給上官璽,便可以衣食無憂,有什麽不好。”袁野猜測這個說話的人是陳祁,從他的話語裏能聽出萬般的無奈。


    小桃哭泣道:“那我寧可把命還給您,也不要嫁給上官璽,我馬上就還給您。”


    屋外的袁野隨即看到小桃捂著嘴巴,啼泣著,衝了出來。


    小桃發現門邊站著人,已是收不住腿,與袁野撞個滿懷。


    袁野倒是沒事,小桃卻被撞的向後跌倒,袁野一臉歉意,對眼睛紅腫的小桃道:“你沒事吧?”


    小桃稍一愣神,沒回話,爬起來貼著袁野而過,向院外跑去。


    袁野看著小桃瘦弱的背影,又想想她絕望的眼神,頗有淒涼之意。


    小桃跑幾步後,停住腳步,回過頭來,聲調略帶哽咽,“袁大哥,你不能再待在樂山了,你快離開吧!”


    “為什麽?”袁野問。


    “一次刺殺你不成,定然會有下一次。”


    袁野走近小桃,耳語道:“你一定知道,對我放冷箭的人是誰吧?”


    袁野直視著小桃,以一種不容商議的態度。


    小桃眼珠子左右掃視,確定身旁無人,小聲道:“是上官璽的大兒子上官展。我偷聽到上官璽指使上官展害你,於是我就尾隨著他去提醒你的。”


    小桃說罷,眼睛繼而盯著袁野身後,袁野回頭,一個大腹便便的胖子從屋裏走出來,是陳祁。


    陳祁對小桃道:“小桃,千萬別做傻事。如果隻是為了我自己,我也決不會逼你這麽做的。如果你非要以死相逼,我就不再勉強你了。”


    “陳師父好!”袁野對陳祁抱拳道。


    “你是?”陳祁回禮問道。


    “我叫袁野,是小桃的朋友。。”


    “哦!”陳祁手指點點,道,“我聽小桃說過你,你是上官府的貴賓。”


    袁野微笑道:“我剛剛不小心聽到了你們使徒二人的對話,還請您原諒。我認為,小桃不應該嫁給上官璽。您可能不知道,小桃和上官翔,二人情投意合,他們才是一對。”


    陳祁苦笑道:“她與上官翔的事,我豈能不知道,但是,你掂量掂量,就憑咱們,能左右這件事嗎?”


    “那可不一定。”袁野道,“如果陳師父真心想成全他們倆,一定會有辦法。”


    陳祁沉默一下,“你們兩個跟我進屋裏說話吧。”


    小桃不願進屋,袁野拉著她進去了。


    進屋後,陳祁三人分賓主而坐。


    陳祁道:“我待小桃,就像自己的女兒一樣,我豈能不想讓她有個好的歸宿,如果我做的決定,隻是關係我自己一人,我一定會成全她和上官翔。”


    “唉……”陳祁歎口氣,繼續說道,“我做的任何決定,都會關係到我們戲班幾十口人的生計呢!”


    袁野若有所思,他能理解陳祁的難處。


    陳祁麵帶難色,時而搖頭歎息,“時今,天下大亂,就剩西南這一寸樂土。在這樂山城裏,上官家隻手遮天,掌握著生殺大權,我若得罪了上官璽,我們戲班的下場可想而知。


    我們戲班的這些孩子,大都是我收養的孤兒,若非如此,我倒是把戲班解散了,也不至於受製於人。”


    袁野撓撓腦袋,一臉難色,道:“說實話,我本想唆使小桃與上官翔私奔,如此看來,這也行不通啊,他們若是跑了,上官璽一定不會放過你們戲班。”


    陳祁道:“當年,上官璽同時看上了我的大弟子沈夢月,和二弟子葉夢雨,我這兩位弟子也是不情願,終是為了周全戲班,便委身於他。


    我二弟子死了,大弟子沈夢月這些年在上官家不得勢了,也顧不得我們戲班了。


    上官翔暗弱無能,上官璽極不中意這個兒子。如果他黏著小桃,隻會讓上官璽更加遷怒於他,這無疑是害了上官翔。”


    陳祁對小桃語重心長地道:“小桃啊,這些年,咱們戲班的生意每況愈下,是你大師姐省吃儉用周濟咱們,她就上官翔這一個兒子,如果上官翔有個三長兩短,你大師姐也活不下去了。”


    袁野點頭同意道:“小桃嫁給上官翔,上官翔肯定沒好下場,這是肯定的。”


    三人沉寂了,沒人說話,過了一會兒,小桃使勁擠出一絲笑容,平靜的說道:“師父,其實嫁給上官璽也沒什麽不好,最起碼衣食無憂吧,也不用天天辛苦練功了,師父,您去和上官家的人商量個好日子,就把婚事辦了吧。”


    小桃的笑是假的,她的淚水控製不住得如線般流出。


    袁野自知,現在的局勢自己沒能力掌控,如果魯莽,會害死很多人,他明知道小桃這不是真心話,但他也不敢去點破,他選擇了沉默。


    小桃說罷,捂著嘴巴,扭頭跑了出去。


    “唉……”袁野望著小桃的背影,長歎一口氣。


    陳祁拍拍袁野的肩膀,“小夥子,經曆的事情還太少,像我這樣,在人家屋簷下低頭慣了,也就習慣了。”


    袁野一拍桌子,哼了一聲,“我不要在人家屋簷下,我要爬到屋簷上邊去……”


    袁野清楚自己這是說氣話,他隻怪自己實力不濟,他想,如果戰妹在這就好了,如果她在這,哪個敢不服?


    袁野未與陳祁告辭,徑自向門外走去。


    陳祁道:“阿野,聽說你們是要從樂山乘船去中原,去中原幹什麽呢?”


    “恩……”袁野轉身,看著陳祁。


    “嗬嗬……”陳祁看到袁野麵現難色,以為多話了,忙道:“你沒必要非得回答我。我就是想提醒你,中原兵荒馬亂的,能不去就不去。”


    袁野心道:“上官璽能不能讓我們走還不一定呢?”


    “謝謝你的關心。”他道:“我們去找一個叫劉邦的人。”


    陳祁眼睛一亮,道:“劉邦啊!這個名字最近可叫的很響呢!你知道去哪兒找他嗎?”


    “不知道。我們打算到荊州下船,再北上,邊走邊打聽吧。”


    陳祁笑道:“真是巧了,我的兄弟陳平,現在劉邦帳下聽令。”


    袁野知道陳平是個大人物,喜道:“你知道他們在哪兒嗎?”


    “前些天剛收到我兄弟的一封來信。劉邦軍在洛陽東麵大勝秦軍。我兄弟在信中說,他與一個叫張良的人因為要不要進軍宛城還吵了一架呢。”


    “哦,”袁野喜道,“這可是個重要的的信息呢!”


    袁野隨後與陳祁告辭。


    陳祁說他也要去上官府,二人同行。


    路上,袁野與陳祁並行,誰也不說話,直到袁野想起了什麽。


    袁野問陳祁:“陳師父,問你個問題,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


    “哦?”


    “你們貓兒戲中的'變術'是怎麽回事,我可以確定,那不是什麽障眼法,而是實實在在的變化?”


    “哈哈……”陳祁笑道,“你倒是清楚,知道這是我們謀生的秘密,是決不會告訴你的。”


    袁野嘴角一挑,憨笑一聲。


    陳祁道:“但是,我可以破例告訴你。”


    袁野轉喜,“還是別說了吧,免得我搶你生意。”


    陳祁笑道:“因為我感覺你絕不是會泄密的人。


    是這樣的,貓兒戲中的變術,一是相貌的變化,再是衣服的變化。衣服的變化呢,可以靠練習和技巧;至於相貌嘛……靠的是藥物。”


    “藥物?”袁野停下了腳步,問道。


    現代醫藥科技如此發達,也沒有讓人變形的藥,袁野著實好奇。


    陳祁道:“是我配製的一種藥丸,表演者服下藥丸後,藥力會持續一個時辰,在這一個時辰裏,表演者可以隨意改變樣貌,但隻限女人。”


    “感覺你在講神話,”袁野道,“你從哪弄來的藥丸秘方?當然,如果不方便說,可以不說。”


    “說來話長啊,”陳祁拉著袁野的胳膊,二人邊走邊說:


    “跟你說個秘密,其實我是個閹人。”


    “嗯?”袁野著實吃驚不小,閹人就是太監。


    “我曾是魏國的宦官,秦國覆滅魏國後,我從宮裏跑了出來,也順手牽羊,拿了不少王族的金銀珠寶,逃亡的路上,有大量的人流離失所,我見到一些個伶俐乖巧的遺棄小女孩,就收留起來,即可以和我為伴,也可以晚年給我養老。


    我這個人不善算賬,又忒心軟,收留的人太多了,金銀也很快用完了。


    一日,我遇到了一位女神仙,女神仙可憐我帶著一群孤兒生活沒有著落,於是給我藥方和貓兒戲的修習方法,讓我們自力更生。”


    袁野當然不信世上有神仙,問道:“神仙什麽樣啊?”


    陳祁正色道:“天機不可泄露,我對你說有神仙這件事,就已經泄露天機了,你不能再繼續問了啊!”


    袁野又問:“你那藥方裏是什麽呀,這麽神奇?”


    陳祁停下腳步,瞪著袁野,問道:“你真想偷師學藝搶我買賣呀?”


    袁野笑道:“不說也罷,不說也罷……”


    陳祁道:“不是我小氣啊,神仙囑咐我,此藥方隻能我一個人知道,我的徒弟也不能告訴。因為此藥方不屬於人間,我死之後,這個藥方就藏在我的心裏,一起埋到地下。”


    “真玄乎啊!”袁野心道。


    二人聊著天,慢悠悠地到了上官府,時近黃昏,陳祁去見上官璽,袁野去找雷鳴。


    雷鳴告訴袁野,他不在的這段時間,上官翔來找過他,看上官翔的樣子很是著急。


    袁野現在很怕見到上官翔,他曾經很有把握的對上官翔說,他會給他想辦法。


    辦法呢?沒有!袁野感覺是自己放棄了上官翔,所以沒臉見他。


    袁野找雷鳴商量離開樂山城的事,雷鳴早有打算,他說明天一早就向上官璽辭別。


    袁野問:“為什麽不是今晚偷偷地走,這樣豈不是更安全?”


    雷鳴搖搖頭,道:“咱們四周有人盯著啊,如果不辭而別,上官璽就更有理由收拾咱們了。”


    “那麽明天他不讓咱們走呢?”袁野問。


    “哼!”雷鳴冷笑道,“拚個你死我活嘍。”


    袁野不禁打了個寒顫,“我打聽到,上官家的莊丁有兩三千人呢。”


    “怕了?”雷鳴一臉的不屑,“你管他有多少人幹嘛?我們的目的是逃走,隻要逃上船,順流而下,咱們就安全了。”


    雷鳴點著手指說道:“你明天一定要約束好灰熊,如果他能給咱們開路,那麽勝算就大多了。”


    袁野點頭道:“灰熊凶猛的樣子很是駭人,並且他刀槍不入,的確是奇兵。”


    “你早點回去休息,明天早趕路。”雷鳴道。


    袁野從雷鳴屋裏出來,天色已黑,他又去了樂百合房間,冰蘭在門口坐著。


    袁野問道:“冰蘭,你不在屋裏照顧百合嗎?”


    冰蘭一臉的委屈,為難道:“那個大怪物在屋裏,我不敢進去呀!”


    “怪物?”袁野知道是灰熊,“這裏不用你了,你休息去吧!”


    冰蘭自然欣喜,哼著小曲一蹦一跳的離開了。


    袁野進了屋,樂百合躺在床上似乎睡著了,灰熊在桌旁坐著,傻呆呆地盯著床上的樂百合。


    樂百合聽到聲音,側臉看著袁野,“事情辦的怎麽樣?”


    “不順利啊……”袁野把當前的處境對樂百合說了一遍。


    “你放棄了上官翔和小桃?”樂百合枕著胳膊,略帶怒意地問道。


    袁野一攤手一縮肩,無奈道:“你說能怎麽樣?要上官翔得到愛情,就會讓更多的人遭殃。”


    樂百合霍地坐了起來,她穿著絲質睡衣,骨感的身材很養眼,“把上官璽宰了,就什麽都解決了!”


    袁野指著樂百合道:“喂,不需你節外生枝啊,明天咱們的目標隻有一個——逃走!你以為你把上官璽殺了,上官翔就能高枕無憂了嗎,你別忘了,上官璽還有五個兒子呢,他們能放過上官翔嗎?”


    樂百合氣呼呼的嘟著小嘴,一時無言以對。


    袁野靠近樂百合指著她的眉間,以命令的口吻道:“記住嘍,明天的目的就是逃走。還有啊,你得命令灰熊給咱們開路。”


    樂百合掐腰歪頭抗議道:“憑什麽讓我命令他呀,你怎麽不對他說呢?”


    袁野伸出雙手捏住了樂百合的兩腮,狠狠的說道:“因為他是你的跟班嘛!”袁野又貼著樂百合的耳垂道:“嘿嘿,他好像對你有意思奧!”


    樂百合抓起枕頭砸向袁野,怒道:“你胡說……”


    “哈哈……”袁野壞笑著奪門而出。


    隻聽樂百合喊道:“你把這個白癡弄走啊,他老是盯著我,我都起雞皮疙瘩了。”


    袁野不答,回房休息。


    半夜,睡夢中的袁野驚醒,因為有人鑽進了他的被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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