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公館。


    房間裏的吊燈沒開,怕是會打擾到床上人兒休息,隻有床頭亮著兩盞壁燈,罩著橘紅色的水晶燈罩,透出來的光線柔和。


    慕衍坐在床邊,望著顧傾宸的小臉,她那蹙起的秀眉證明她睡得不踏實。


    “醒醒,”慕衍輕輕拍了拍她的臉,“起來吃藥,吃了藥再睡。”


    顧傾宸迷迷糊糊睜開了眼,隻覺得頭暈暈沉沉的實在難受,“三哥哥,你怎麽在這裏?“


    她抬起手,似乎想要去觸摸他,可是又好像隔著千山萬水,怎麽也碰不到。


    “喂你吃藥。”


    慕衍抓住她在半空中胡亂揮舞著的手,他甚至開始覺得,對於這個稱呼他好像並不覺得奇怪了,還有一些習慣了的感覺。


    “三哥哥對宸兒真好。”女孩滿足地勾唇一笑。


    活了二十八年,他還真沒有服侍過人,好不容易才將軟綿綿的她給扶著坐了起來,“把藥吃了再睡。”


    “你喂我。”


    因為生病的緣故,女孩臉頰有些泛紅,說著話時帶著一份撒嬌的意味,讓人心疼得舍不得拒絕。


    慕衍將一顆退燒藥片給送到她嘴唇,喂她喝水的時候力度沒控製好,反倒讓她嗆了一口,


    “咳咳……”


    慕衍撫著她的後背幫她順著氣,“好點沒有?”


    顧傾宸眼神有些迷離,抿著嘴角淺淺一笑,身子一滑直接躺了下去,可是雙手卻牢牢地抓著慕衍的手,“三哥哥不要走好不好?”


    慕衍雙手沒有動彈,任憑她牢牢地抓著。


    “我不是掃把星……也不是殺人凶手,真的不……”


    話還沒說完,顧傾宸已經支撐不住地閉上了眼睛,而被她緊緊抓著的手就這樣被放在了胸前。


    望著女孩沉沉睡去的容顏,慕衍不禁伸手,指腹來回描摹著顧傾宸的眉,動作很輕。


    許久,房間裏響起男人低柔的聲音:“我不走,在這裏陪你。”


    閔青推門進來的時候剛好看到這一幕,驚得直得愣在了門口,險些移不開步子,這時慕衍才不緊不慢地將手從顧傾宸的臉上移開,“有事?”


    男人的聲音故意壓低,同時又帶著幾分清冷。


    整理好臉上錯愣的表情,“三哥,這是顧小姐詳細的資料,您過目。”


    閔青走著上前,眼神卻控製不住地瞟了一眼慕衍那抓著的手,可也僅僅是輕輕一瞟,便收回了視線。


    “先放著吧。”


    “是,”閔青頓了一下,“三哥,我阿姨熬了薑茶,等會端一碗上來給你。”


    “不用了,沒事就去休息。”


    “那你……”


    難不成他家三哥,打算就這樣被抓著,然後在床邊守一個晚上嗎?


    慕衍沒有回答,隻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閔青也立馬溜之大吉似的消失在了房間裏。


    慕衍就這樣被她抓著坐在床邊,坐得久了,也有些不舒服,試著想掰開被緊抓著的手,發現顧傾宸攥得更緊了。


    掰不開!


    女孩像是溺水後抓住浮木一般,緊抓著慕衍的大手不放,哪怕是在昏睡中,力道也未曾鬆開。


    慕衍:“…………”


    垂著眼眸看著上麵關於顧傾宸的詳細資料,剛見麵時好奇她的身份,也隻是查清了她是顧家的人,想著往後定是沒有其它交集了,也就沒有多作了解。


    隻是這一刻,他心生了想要了解清楚她的過去的衝動,他想知道,她的悲傷,到底從何而來。


    可上麵的資料再詳細,也依舊解釋不了為何對顧傾宸,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許是吃了藥的緣故,顧傾宸額前開始滲出細汗,眉如青黛,長而翹的睫毛微斂,五官精致如畫中人一般。


    可如今唇角蒼白毫無血色,反倒平添了幾分孱弱,惹人憐惜。


    倏地,顧傾宸在睡夢中整個人抽動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噩夢的緣故,慕衍見她睡得不踏實,竟鬼使神差地伸手輕輕地拍著她,企圖讓她感到安穩。


    漸漸地,層層倦意也朝他襲卷而來。


    翌日,當窗外的光從簾縫跑進來的時候,顧傾宸覺得太陽穴的神經被跳動著,意識開始清醒,微微睜開鳳眸,隻覺得整個腦袋依舊一陣昏沉。


    嗯?


    她這是哪裏?


    看著好像有些眼熟。


    昨晚……


    她去找了顧老太太,下著雨……


    後來……


    慕衍!


    遇到了慕衍!


    顧傾宸神色一怔,徹底清醒後,就看到慕衍正坐在一旁看著自己,眸光冷冽,令她不禁地咽了咽口水,“慕……慕先生?”


    “可以鬆手了嗎?”


    男人的聲線冷漠如冰,天知道他現在整隻手得有多酸,顧傾宸下意識地鬆開了小手,隨後一愣。


    自己什麽時候抓住慕衍的手了?


    大手終於得以鬆開,慕衍簡單地掃了一眼,都被顧傾宸給攥紅了,足以看出被她攥得有多緊。


    見狀,顧傾宸更尷尬了,像極了做錯事的孩子,有些手足無措。


    慕衍站起身舒展著手臂,垂著眼簾看著坐在床上顯得有些無助的顧傾宸,語氣終究沒有剛剛那麽冷。


    “還有覺得不舒服嗎?”


    “啊?”顧傾宸抬眸,與他的視線碰撞上,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昨晚到底最後是發什麽了什麽事呢。


    而她此時穿著睡衣,睡在別人的床上,雖然不是第一次了,但終究覺得不妥。


    “昨晚找到你的時候你在發燒,所以將你帶了過來。”


    顧傾宸敏銳地捕捉到他說的是“找到”,而不是“遇到”,所以,他昨晚是特意去找自己的?


    試圖掩飾內心的慌亂,顧傾宸伸手攏了攏耳邊的長發,“慕先生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是奶奶看到你在路上淋著雨,不放心。”


    顧傾宸眉間一鬆,原來如此。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抱歉慕先生,又麻煩你了。”


    不敢想這輩子兩人還會有什麽關係,可是也不想每次狼狽的樣子都剛好被他碰,像昨晚淋著雨的模樣,想必是糟糕透了吧。


    “你的父親和母親是教師?”


    突如其來的詢問讓顧傾宸怔了一下,反應過來後輕輕地點了點頭,想著也許是昨晚燒糊塗了,不知道又在他的麵前胡言亂語了什麽。


    “他們在哪裏教書?”


    “寒城,”顧傾宸頓了一下,喉嚨有一絲幹啞,餘光瞥見床頭櫃上的關於她的資料,臉上有些許難看,“慕先生不是都已經調查清楚了嗎?還有必要問嗎?”


    慕衍將她的小情緒全部看在眼裏,勾唇一笑,“很快我就是你的上司,了解自己員工的具體情況,有錯?”


    顧傾宸:“…………”


    “咳咳,”顧傾宸喉嚨有些癢,聲音低低地咳了兩聲,“那麻煩慕總了,我現在就離開。”


    慕總?


    嗬,這身份,這稱呼轉變得可是夠快的。


    “等等,”慕衍喚住正準備要下床的她,俯身靠近,兩個人靠得足夠近,慕衍可以看清顧傾宸那細致的肌理,吹彈可破。


    頭頂的視線炙熱,顧傾宸本能得想抬頭,卻看到男人抬手落在了自己的額頭上。顧傾宸一怔,下一瞬,隻聽見他說道:“應該是退燒了。”


    顧傾宸抿唇,壓抑住心中的情緒,表現得寵辱不驚。


    “謝慕總關心,你能否……”她想問,他能不能不要靠她那麽近說話,這樣的距離未免也顯得過於親昵了些。


    “你的心跳很快!”慕衍眸光幽深,視線落在顧傾宸那精致的小臉上。


    你靠得這麽近,當然會快!


    顧傾宸淡笑扯著唇角,正想找個理由,卻被一道聲音猝不及防地穿插了進來,以及一抹,哦不對,是兩抹,直接闖進來的身影。


    “聽說宸兒生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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