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暗,院子裏的梧桐樹高聳挺拔,此時卻泛著寒意。


    沈則羽雙手托腮撐在桌麵上,頓時有感有而嘴裏喃喃念道:“高梧濕月冷無聲……”


    小芮端著茶出來的時候便是聽到這樣的一句話,“小姐,我沒有讀過書是不知道您說的是什麽意思的,但外麵還有有些涼,我們要不先進屋吧?”


    沈則羽眼神往後一瞟看了她一眼,搖頭說道:“不冷,我就想在這裏坐坐。你要是覺得冷的話就先進去吧,沒關係的。”


    “那哪能行啊,”小芮可不敢,“我肯定是要陪著您的。”


    沈則羽眨著眼睛看著掛在黑幕上的那一輪明月,心裏不禁有些惆悵,這個深夜裏,晚風徐徐,自然是容易引發心底的情緒的,況且這心裏麵若是藏了事啊,這情緒就更是一發不可收拾了。


    坐著坐著,麵前的茶也逐漸涼了下去,沈則羽索性整個人趴在了桌麵上,院子裏一片安靜,突然就聽到院牆上有石子掉落的聲音,顯得異常晴晰。


    “什麽聲音呀?”沈則羽懶得抬著,聲音懶洋洋地問道。


    小芮順著聲音望了過去,並沒有看到什麽,“可能是在院牆上的貓不慎踩落了石子吧……小姐,您要是累了就進屋吧,不然可是要著涼了。”


    沈則羽坐直了身體,剛想開口,眼角的餘光就看到一抹身影直接從院牆外翻落一來,身手敏捷,動作幹脆利落。


    小芮嚇得一聲驚呼,沈則羽也是被嚇了一跳,可待她看清楚來人時便很快冷靜了下來,“蕭公子,您這行為是不是……太不妥當了?”


    蕭風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見她神情自若,心裏對她的喜歡更是深了幾分。他身上受著傷,林氏要她臥床休息,可他哪裏躺得住。


    雖是疼痛,可是也不至於需要在床上躺著,他想出來走走,鬼使神差的沒想到就走到了沈家門口,這一刻他迫切地想見到她,哪怕隻是遠遠地望一眼。


    高牆院落,他可是踩著下人好不容易才進來的,沒想到能看到她在院子裏,心裏的欣喜抑製不住,身上的疼痛更是算不得什麽。


    “你別怕,我知道這樣做不對,可我就是想見見你,不過你放心,我是不會傷害你的。”蕭風擔心她會喊來人將他趕出來,連忙解釋著。


    沈則羽朝他揚了揚下巴,“這可是我的地盤,就算你想傷害我,你敢麽?”


    “不敢,”蕭風低笑一聲,徑直在石椅上坐下,“我知道這是你的地盤,不僅不敢,也舍不得。”


    接二連三的渾話讓沈則羽不禁耳尖發燙,“你不許再胡說,還有,請你馬上出去,我不歡迎你來這裏。”


    蕭風眼眸輕輕掀起掃了她身後的小芮一眼,看向沈則羽時語氣軟綿綿的,“我身上有傷,你可以讓我在這裏休息會再走嗎?”


    “有傷?”沈則羽並不會馬上相信他說的話,“你身上怎麽會有傷?我這裏又不是醫院,在這裏休息也沒有用啊。”


    雖並不是十分地相信,但在聽到他說受傷時不免還是有些心軟,對於蕭風,她也隻是純粹的不喜歡,兩人之間也並沒有結過什麽深仇大恨。


    “我知道你這裏不是醫院,擔心家人傷心所以我想休息再回去,還有……”蕭風眸色沉沉地看著她,“看到你,傷口也就沒有那麽疼了。”


    小芮不禁低聲一笑,接收到沈則羽遞過來的目光才連忙斂起笑意,眼尾輕挑,“你說你受傷,傷在哪裏了?”


    要是敢騙她,她肯定會馬上把他給轟出去。


    聞言,蕭風挽起了袖子,一道道瘀青的傷痕落在健碩的手臂上,顯得格外觸目驚心,他看到了沈則羽那一抹心軟的情緒,越發表現得可憐。


    沈則羽看得真切,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她看著的都覺得疼,“你是不是幹什麽壞事了?”


    說完還沒等他回答便轉過頭對小芮說,“不要聲張,然後去拿些藥酒過來。”


    小芮應了一聲,踩著小碎步便急忙往屋內走去。


    蕭風心裏一陣欣喜激動,但表麵上又不敢表現得太過明顯,佯裝無辜地問道:“則羽,你……這是要給我擦藥嗎?”


    “我可不是專業的醫護人員,要是弄疼你你可別怪我。”雖然不喜歡他,可這樣還是難免起了惻隱之心。


    這話聽著蕭風心裏怎麽都覺得是甜的,過了一會小芮便拿了藥酒過來,“你忍著點,可能會有點疼。”


    “沒事,你搽吧。”


    蕭風看著她小心翼翼的動作,頓時覺得這頓打受得值了,昏暗的燈光下,女孩的睫毛輕輕地眨著,像是雨後撲著翅膀的蝴蝶,這是第一次離她離得這麽近,仿佛她呼出的氣息就這樣噴在手臂上,癢癢的,也暖暖的。


    “則羽……”蕭風喉嚨滾動了一下,輕聲喚著她的名字。


    “嗯?”沈則羽搽得認真,並沒有抬眸看他,若是此時抬眼,一定能看到他眼眸裏都是自己的影子。


    蕭風嘴角抿了抿,“其實……這傷是我父親打的。”


    沈則羽手上的動作明顯一頓,這時才抬頭看他,眼眸裏不解的情緒,剛剛他不是還說……擔心家人擔心的嗎?


    “你騙我!”沈則羽氣得將手上的東西往桌麵上一丟,還順勢往他的肩膀上推了一把,蕭風立即痛得齜牙咧嘴的。


    “沒,我沒有騙你,”蕭風用另外一隻手扶著肩膀,仿佛下一秒就會斷掉似的,臉上痛苦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偽裝的還是真的有那麽痛。


    見他這樣,沈則羽有些於心不忍,瞪了他一眼轉過頭說道:“小芮,你先把東西收好拿下去。”


    “是,小姐。”


    蕭風坐直了身子,“你別氣啊,我就是不想對你有所隱瞞,所以這不是抱著可能被你趕出去的風險都跟你坦白了嘛。”


    “那你說……你父親為什麽打你,還打得這麽狠!”蕭家其它事她不知道,但她也知道他是蕭元起唯一的兒子,打小就是疼愛的緊的。


    “不僅這裏,連後背也都是傷,如果不信,你要不看看?”蕭風一臉人畜無害的模樣,可看著沈則羽有些不自在的表情,心裏卻是偷偷樂著。


    沈則羽眼神有些飄,“我幹嘛要看啊,你受傷跟我有什麽關係?”


    “有,跟你有關係,”看她一臉疑惑,蕭風解釋道,“我父親為我尋了一門親事,要我娶一個我不愛的女子為妻,我不願意,而且跟他表明我有喜歡的人。”


    沈則羽愣了愣,他是跟自己表明過心意,可是卻沒想到他……這一刻,心尖好像微微地顫動著。


    蕭見也緊緊地看著她,像是要看到她的心裏去,“我還跟我父親說,這輩子非你不娶,你若是這輩子都不會愛上我,那我就等你一輩子,我父親氣我讓蕭家絕後,所以……就狠狠地揍了一頓。”


    沈則羽隻覺得眼角突突地跳動了兩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則羽,你說你有喜歡的人,我不在乎,隻要你有一天還不是別人家的太太,我就有機會繼續追求你,所以……不要這麽快拒絕我好嗎?”


    其實當日說有喜歡的人也是隨口一手,現在她也明白,當初對於徐啟明也隻是崇拜的喜歡。


    沈則羽記憶裏的蕭風是狂傲不羈,隨性灑脫的富家公子,何曾見過他此時眼裏皆是柔情蜜意的樣子。


    “我……我又沒說非你不嫁,”沈則羽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你挨揍也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蕭風嘴角狠狠地抽動了兩下,“則羽,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解?你這樣討厭我,我真的很難過。”


    沈則羽想起之前在街上他對自己說的話,“你們蕭家和我們沈家生意上有往來我是知道的,但是兩位哥哥從未在我麵前說過你們說的壞話……不過你敢向我保證,你從來都沒有做過壞事嗎?”


    “……”這個問題,蕭風無法做到給她一個滿意的回複,好一會兒才說道,“則羽,生意場上的事是無法辨別對錯的,很多時候也是身不由己的。”


    看著她發愣有些傻乎乎的樣子,蕭風輕笑一聲,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則羽,今晚謝謝你,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沈則羽坐著沒有動,就這樣看著他動作有些笨拙地翻過院牆,待她反應過來擔心他會扯到傷口的時候,蕭風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黑夜中。


    而被他指尖觸碰過的臉頰,卻留下了一陣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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