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兜頭澆下,淋了蘇清璿一頭一臉。


    水漬在肩膀堆積,終於還是在她今天特地選的銀絲雲紋白衣上蔓延開來。


    雲修的話冷酷決絕,猶如一個雷擊在頭頂,打得她整個人都懵了。


    雨水順著臉頰留下來,模糊了視線。


    眼前隻有放肆的雨線和兩個居高臨下站在安上的人。


    兩個全身整潔的人。


    雲修在雨水落下的一刹那張開了結界,將自己和葉圖罩在了其中。


    離開雲修的這種結局她不是沒有想過,但是萬萬想不到會是這樣狼狽。


    “雲修有話好好說,你能不能先把雨停了。”葉圖看著清璿的身體在秋風秋雨瑟瑟發抖,心裏有些不落忍。


    “不能。”雲修語氣生硬。


    “你……”葉圖印象裏他有時候是會耍小孩子脾氣,但是絕大多數情況下還是有分寸的。


    “先把雨停了,清璿畢竟是個女孩子。”葉圖決定硬氣一點。


    “你看不出來我很生氣嗎?”雲修將頭轉向一邊,“我心情很差,控製不了。”


    蘇清璿看到他們兩個說著說著就吵了起來。


    雲修生氣了。


    他從不生氣的。


    又是因為葉圖。


    離開武功山是因為葉圖,暫居靈感山是因為葉圖,趕自己走也是因為葉圖。


    葉圖葉圖葉圖!


    她將一腔的恨意都聚集在了葉圖的身上。


    而一旁的葉圖正在想辦法。


    她對這個鬧脾氣的雲大長老沒有法子,隻好對蘇清璿道:“清璿你先起來吧,回去換件幹衣服。”


    蘇清璿順著她的手指看向自己的衣服。


    果然還是白色好。


    即便淋了雨,這顏色也沒其他顏色那麽明顯。


    她咧嘴無聲地笑了笑,晃晃悠悠地從小船上站了起來。


    邁步跨到岸上,她緩緩走到雲修麵前。


    用極盡謙卑的語氣小心翼翼地說:“雲長老,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即便是那怪物用我的命來要挾,我也不會再犯錯了。”


    她鼓起勇氣,用了畢生的力氣抬起頭望向雲修:“你留下我,好不好?”


    雨水順著發釵的流蘇短線的珠子一樣墜下來,在她肩膀上跌得粉碎。


    雲修一眼也沒有看她,說出來的話像這晚秋的雨水一樣冰冷:“前麵發生的事可以既往不咎,但你已經和怪物有了契約,它可以隨時找到你,通過你的手來找葉圖的麻煩。”


    “所以你必須走。”


    “我不能讓你為了她放棄你自己的性命。”


    蘇清璿在他最後的一句話裏看到了一片生機。


    “雲長老,你還是關心我的,你不希望我白白丟了性命。”她眼中含淚,做著最後的掙紮。


    如果最後自己還是要離開,那就給自己留一點念想吧。


    這樣自己就可以用這僅存的一點兒妄想繼續保持自己生命裏的那團希望。


    這並不難,隻要他不說話就好了。


    保持沉默就好。


    就在她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雲修的聲音穿過層層雨幕在她身後響起。


    她心裏的火苗被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壓滅。“放你走,是因為我不想給葉圖多添惡因。”


    他隻求善果。


    蘇清璿的腳步頓了一頓,片刻之後毅然快步走出了波瀾院。


    葉圖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道:“你是不是話說得太重了?”


    雲修沒有說話,他張開手掌,憑空掌心多了一把雨傘。


    “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待一會兒。”


    說著他帶著結界會房間去了。


    葉圖趕忙撐開傘,饒是她速度快,還是被淋了一身。


    咦,真冷。


    才邁出兩步,突然就想起來噗小雷還在這院子裏。


    噗小雷可是最怕水的,不知道這會兒跑到哪裏去了。


    她匆忙在院子裏招了一會兒,終於在一個角落的兩塊大石下發現了它。


    臨走前她忘向雲修那大敞著的房門,猶豫了一下。


    最後還是決定先回起蒼閣去安慰一下更受傷的蘇清璿。


    誰料回到起蒼閣一看,蘇清璿竟然已經在她找噗小雷的這段時間離開了。


    她慌忙沿著出文蔚府的最近的路線跑到大門,去追蘇清璿。


    門上的大哥一聽是問蘇清璿,道:“剛剛走了啊。”


    “走了?這麽大的雨就這麽走了?”


    那個大哥笑嘻嘻地說:“這大下雨天的外麵都是泥,走著鞋襪就要髒了。”


    他比了個大拇指道:“還好這位蘇姑娘早有準備,出了這個門檻就禦劍走了。”


    “禦劍?”


    “對啊。”


    葉圖追問:“她是往哪個方向走的?”


    “這我沒看清,她禦劍是先盤旋到上麵。”他指了指天。


    “然後呢?”葉圖隻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


    “然後我就關門了啊,沒看見。”


    葉圖怏怏地走回了起蒼閣。


    “大下雨天的還貪玩,天都黑了。”福祿絮絮叨叨地說著,爬到了桌子上。


    葉圖把傘放在了門外,斜倚在牆上:“蘇清璿走了。”


    福祿不可置信地問:“現在?”


    葉圖點了點頭,一邊找出幹淨的鞋襪、衣裙換上,一邊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對福祿和戮戈講了一遍。


    福祿聽得目瞪口呆,半晌道:“你別說,還真是自從住到這裏隻有她進過這個屋子。”


    葉圖道:“說起來她也是當時為了保命,不然怎麽肯訂契約。”


    葉圖感慨道:“她可是個清高的法修弟子啊。”


    這句話一出口,和蘇清璿相處的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就不約而同地湧入她的腦海。


    她不禁唏噓道:“那樣一個清淨有靈氣的姑娘,跟著我們一路受罪,最後還被趕走了。”


    “她出去該怎麽辦呢?又不像我和嵩月會賣藝,吃什麽呢?”


    “這個雲修……”葉圖還要再說,被戮戈接了過去。


    它懶洋洋地道:“你也別怪雲修,要是擱我還在劍裏遇到這事,當時就把她哢嚓了。”


    葉圖應和道:“知道你火氣大。”


    戮戈不以為然地繼續道:“你以為雲修脾氣好?”


    葉圖點點頭:“那當然了,他從來不像你這麽火爆。”


    它笑道:“那你是沒見過。”


    都是神獸修煉來的,那些原始的東西流淌在血液裏,脾氣秉性能相差多少?


    戮戈緩緩說道:“說實在的,他脾氣好我是不信的。”


    “但是說他笨,我百分之百可以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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