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從敞開的窗子長驅直入,裹挾著秋的哀愁和寂寥撞到帷幔上,又滾落到角落裏。


    在看不見的陰影中躲藏起來。


    明明就在那裏,卻沒有辦法把它揪出來扔到窗外去。


    雲修手中的藍色水晶板在夜色裏發出淡淡的熒光。


    像極了那年月光下幽深的西海。


    “溯夕姐姐,你會回來嗎?”白衣少年的語氣裏是少年人特有的認真和執拗。


    他充滿期盼地望向眼前的女子,她頸上的粉色珍珠項鏈在他的眼前熠熠生輝。


    真美。


    他想,以後我也要給喜歡的人送一條漂亮的項鏈。


    “會啊,我還要給你帶禮物呢。”溯夕笑道,“你乖乖修煉等我回來吧。”


    “好啊,一言為定。”少年人的話才不是小孩子過家家。


    說到做到。


    一陣風吹過,細雨落到了他的臉上,把思緒拉了回來。


    雲修抹去臉上的雨水,摩挲著水晶板上的紋路。


    萬年來無論你魂飛何處,輪回哪家,我都遵守著約定。


    雖然遍尋不得,但是終於等到你了。


    他臉上浮現出一種失而複得後欣慰的笑容,繼而又陷入了回憶。


    “嵩月。”葉圖舉著傘在風霖居外敲門,“阿葦,開門。”


    “葉圖?”阿葦縮著脖子躲在傘下,墊著腳道,“下雨你怎麽來了,快進來說吧。”


    兩個人一溜小跑進了嵩月的屋子。


    “怎麽了?”


    嵩月看她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問:“這麽急著來,有事兒?”


    葉圖點點頭:“清璿走了。”


    嵩月聽了不免驚詫:“什麽時候的事?”


    葉圖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末了道:“就找噗小雷這麽個功夫,我再回去她已經禦劍走了。”


    嵩月和阿葦聽完她的話,陷入了沉默。


    “你倆怎麽不說話呀?”葉圖急道,“這可怎麽辦?”


    阿葦雙手枕在腦後,往椅子上一歪:“走就走了唄。”


    清璿對他很好,但是坑朋友這種事顯然不應該是一個好人應該做的事。


    在他簡單的頭腦中,好與壞,對與錯一向涇渭分明。


    就如同先祖建立了幽墟穀,讓族人能夠安心地生存下去,就是對。


    天神想要獨占木偶返回神域,就是錯。


    “你……”葉圖對於他的冷漠有點兒心驚,才多大點的孩子啊?


    隻是她忘了,他根本就不是個孩子。


    “既然是禦劍走的,那我們肯定是追不上了。”嵩月道,“何況我們還不知道她向哪個方向去的。”


    他安慰葉圖道:“她也跟著我們出來遊曆這麽久了,應該可以照顧好自己。在靈感山的時候都是她照顧我們呢。”


    “再說,即便是回武功山,禦劍回去的話也不會太久。”


    “她可是個法修弟子啊,一點兒也不必你差。”


    這一點葉圖確實不可否認。


    如果不是兩個人所修路數不同,說不定清璿真的要比葉圖功夫高。


    接受了這個事實,葉圖也漸漸平靜下來:“哎,說起來這件事都怪我。”


    嵩月笑道:“你什麽時候也知道自我反省了?”


    葉圖道:“要不是因為我先被怪物盯上,清璿也不會被它困住最後訂了契約。”


    她苦著一張臉,任誰都能看出她很自責:“要不是因為訂了契約身不由己,就不會讓我發現那個水晶。也就不會被雲修趕走了。”


    她長歎一聲,似乎要把一腔的哀怨都倒出來:“你們當時沒看到她那個眼神,我的天啊。”


    “我看著都跟著難過,感覺是我趕走了她。”


    阿葦接道:“不是你,是雲修趕走了她。”


    葉圖抱著腦袋煩躁地趴在桌子上。


    這是她第二次感到這麽無力和沮喪。


    第一次是得知秋無極練了自己翻譯的功法走火入魔的時候。


    “在想什麽?”


    雲修被這聲音打斷了回憶,他抬眼望去,見戮戈穿窗而入,落在了地上。


    屋裏馬上出現了一個同樣白衣的男子。


    他伸了個懶腰,甩了甩手上的水,坐到了書桌前的椅子上。


    雲修把水晶板收入袖中:“怎麽舍得化形了?”


    戮戈將兩隻腳翹到桌子上:“化成人形要按著人的規矩來辦,太麻煩了。”


    雲修揶揄道:“那你還變回鳥去。”


    戮戈看都不看他,望著窗外道:“你這雨還打算下多久啊?”


    雲修道:“關你什麽事?”


    戮戈道:“說不準哪天我心情也不好了,你想想那個情景。”


    他兩隻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似乎要強行催動雲修的想象力:“你這下雨,我這凍冰。明天出門都方便了,滑著就行。”


    雲修被他逗樂了:“你來什麽事?”


    戮戈道:“沒什麽大事,過來看看你這是哪裏堵住了。變個冰錐,給你通通。”


    雲修收起了笑容,背對著他望向窗外。


    池塘裏的殘荷在這秋雨中簌簌做響,倍添哀愁。


    戮戈走到他身後,和他並肩看著窗外的雨:“現在西海主都已經故去多年了,那位天神神解之後……”


    雲修打斷他的話,斬釘截鐵地說:“她回來了,就在這裏。”


    戮戈道:“好,她在這裏。可是她不記得了。”


    雲修道:“不記得可以重新來過。”


    戮戈手拍在窗子上,耐著性子道:“多少年了?”


    他回憶著那段難以磨滅的記憶,緩緩道:“我知道這次的事情和之前的事情有關,但我們可以就事論事。”


    “解決問題就好了。”他站起來拍了拍雲修的肩膀,“商量個事。”


    他笑著指了指窗外的雨:“放過我們。”


    然後收斂了笑容,語重心長地說:“也放過自己。”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雲修道:“看來這萬年來在通天塔沒白蹲,都能思考這麽深刻的問題了。”


    戮戈一巴掌拍在他後背上:“嘁,那是當然。我是誰啊。”


    雲修平白挨了一巴掌,冷眼瞥他:“你是誰啊?”


    戮戈訕笑道:“你可是正位龍神,一個玩笑還是禁得起的啊。”


    雲修伸出右手二指,指尖有電光閃耀,劈啪作響。


    戮戈瞬間慫了:“喂,不用這麽認真吧?”


    說完不等雲修搭話,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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