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忱翊手中的火焰環繞著孟落和檮杌,自己則毅然決然站在孟落的身前,與子桑越拔劍相向。他就看著子桑越的左臂上鮮血止不住地流,麵無表情。


    可就算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張忱翊,聽了這句話子桑越還是愣住了,孟落和檮杌也是一驚。


    但隨即而來的,便是孟落的喜極而泣。


    “千誠,千誠……真的是你!”孟落一改原來的陰沉樣子,一瞬間竟像一個天真的孩子見到了最喜歡的東西。他隨意扔掉了手裏的那包藥,眼睛裏都是光。他跳了起來,肩上的薄紗也一躍一躍:


    “千誠!你回來了!”


    張忱翊笑了笑,語氣是子桑越沒有料想過的溫柔。


    “落兒,我回來了。”


    子桑越趔趄了幾步,難以置信看著張忱翊。手臂上鮮血直流,他也毫無感覺,劍,也差點脫了手。


    “張忱翊,你不認我?”


    子桑越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不去想剛剛那句話,可是聲音之中的顫抖還是出賣了他。


    他的慌張。


    張忱翊怎麽可以對別人那麽溫柔。


    他怎麽可以不認我。


    他怎麽可以!


    張忱翊沒有表情。


    麒麟聽了,也明了了一切。


    原來張忱翊的第四魂,是張千誠的殘魂!


    “千誠我好想你!”孟落就像變了一個人,直接從背後抱住了張忱翊,臉貼在張忱翊背後,滾燙的淚水一滴一滴落下,“我好想你啊……”張忱翊頓了頓,然後攥住了孟落環在自己腰上的手。


    檮杌站在兩人背後,臉色沉了下來。他盯著張忱翊的背影,心中的火一點一點燃燒。


    最終,他一擊襲向了張忱翊。


    “張千誠,這未免太便宜你了,”檮杌冷聲道,“三千年,是我陪了孟落三千年,現在你回來,說搶走他就搶走他?你想的太美了。”


    張忱翊一驚,忙推開孟落,想去抵擋檮杌的攻擊,然而他還是沒有擋住。來得突然,檮杌打得他猝不及防,步步後退。檮杌也許是瘋了,一擊一擊皆致命,好像要生生吞了張忱翊。


    “檮杌,你給我退下!”孟落急了,可他不會武功,也沒有靈力,隻能站在一邊。子桑越用已經在顫抖的左手艱難地拿起劍,和張忱翊奮力抵擋,他瞪了一眼檮杌,檮杌頓了一下,而後看到子桑越身側的麒麟,隨即更加憤怒:


    “一個一個,全都跟我作對!”


    檮杌嘶吼著,身後一片香氣,隨後便是一陣猩風席卷而來,張忱翊渾身一軟,麒麟也愣了一下,檮杌邪笑一聲,抓住這空檔,一爪衝著張忱翊而來。


    “敢跟我檮杌搶東西的人,都得死!”


    孟落看了心一沉,快步跑向了張忱翊,想去替他擋下檮杌的攻擊,子桑越卻快了一步。即便那陣香氣熏得子桑越頭痛欲裂,受傷的手臂血也更加肆無忌憚的流,他始終看著張忱翊。


    一如在念寧莊替張忱翊擋張澤,子桑越再次撲到了張忱翊身上。


    然後檮杌一爪穿透了子桑越的胸口。


    血飛濺,染紅了他的外衣,染紅了麒麟清白色的皮毛,濺到了張忱翊的臉上。


    院內,子桑越孤立無援,檮杌那一擊太重了,直接將子桑越的命靈打散了。


    張忱翊喪失理智,身體被張千誠的殘魂占據,已經不認得子桑越,孟落和檮杌盼著子桑越死,又怎麽可能會救他。隻有麒麟,能勉強把子桑越的命靈保住。


    子桑越倒在張忱翊身上,一瞬間沒了生氣,身體的溫度在逐漸流失,鮮血一點一點氤透了兩人的衣服。


    張忱翊,也許是張千誠,愣住了,此刻他的腦海裏一團亂麻。


    這人……是誰?


    他救了我?


    落兒……和檮杌?


    麒麟一聲怒吼,霎時天地一顫,檮杌和孟落被遠遠甩開。方才檮杌那陣香氣迷了它的眼,它才沒能護好子桑越。


    “孽徒,為師今天就了結了你!”麒麟躍向檮杌和孟落,一陣金光將孟落和檮杌團團包圍,光化成一道鎖鏈將兩人捆住,越來越緊,快要窒息。


    “落……落兒!”張忱翊看麒麟這是要殺了孟落,心裏一晃慌,結果卻被麒麟一聲怒吼給震呆了。


    “真是鬼迷心竅!!子桑越這三十年壽命丟的真不值!他這命,丟的真不值!!”


    麒麟手一用力,鎖鏈便越纏越緊,眼看兩人越來越無力之時,兩道光從天而降。


    一個女人出現在了孟落身旁,美豔至極,一身紫色衣裙,手中拿著一把鏡刀。


    “麒麟,你要怎麽解決檮杌都沒關係,別動孟落。”她緩緩開口,握了握手裏的刀,“否則,別怪本仙不客氣。”


    “周……周黛黛……”孟落迷蒙之中,看清了那人是誰。


    是鏡仙,周嶼喬。


    “休想!”麒麟顯然十分憤怒,咒語輕念,身後便又湧起一陣金光,周嶼喬也不害怕,轉了轉手裏的刀擋下了麒麟的攻擊,“麒麟,我和普通神仙不一樣,”周嶼喬冷笑,“殺了你,我也不是做不到。”


    “那便試試。”


    一個清冷的聲音從子桑越那裏傳了過來。


    是徐白鷺。


    他手裏拿了一塊縛靈石,縛靈石中,是子桑越奄奄一息的命靈。


    ……


    卻說宋晗和張清逸。兩人拿著令牌,匆匆忙忙朝著無憂閣而去,街上人很多,兩人如此著急,甚至橫衝直撞,引來不少人抱怨。


    當兩人終於離無憂閣隻有一街之隔時,兩個人出現在了他們的不遠處。


    劉美意和子桑陽。


    劉美意走路習慣張望,再加上張清逸神色慌張,而且宋晗一直拉著他的手,於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劉美意依舊一眼就看到了張清逸。


    劉美意眯起眼睛,定了定神。他不動聲色的向前走了幾步,終於看清了張清逸。


    模樣變了很多,與他幾年前在張家看到的張清逸大相徑庭,隻是雖然模樣改變,眉眼之中還是能認出這就是張清逸。


    是與他狼狽為奸的張澤暗中追查了許多年的兒子。


    “劉大人,怎麽了?”


    子桑越一身官服,顯然剛剛退朝,他手裏還拿著一本書,無趣,他卻還是看的津津有味——擺明了就是不願意搭理劉美意。劉美意今天退了朝,在一群吵吵攘攘的大臣中不知怎麽想的一定要拉著子桑陽去醉仙樓喝酒,美名其曰商討要事。子桑陽不想去,無奈那麽多人在不好駁了劉美意的麵子,隻能不情不願地來了。一直喋喋不休的劉美意突然不說話了,子桑陽便抬起頭,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


    也許是巧合,張清逸也回了頭,與劉美意四目相對。張清逸猛的顫了一下,宋晗也被嚇了一跳,當宋晗看到劉美意的時候,一直冷靜的臉上也出現了慌亂的表情。


    “宋晗……宋晗,怎麽辦……是劉美意!”張清逸神色慌張,卻忘了移開和劉美意對視的眼神,一直呆呆的看著劉美意,宋晗緊繃著神經,握緊了張清逸的手。


    “沒事,沒事。”宋晗頓了頓,“他旁邊那個人是典靈司。”


    “你怎麽知道?”


    “典靈司來我這裏買過玉,我認得。”宋晗深吸了口氣,“好了清逸,別緊張,咱們去找他們。”


    “啊?找?!這……”


    “現在開始,你不是張清逸,你是我弟弟宋煦,你不用說話,我來就可以。”


    “我……”


    “沒事,我在。”


    宋晗轉過頭,努力擠出一個笑,然後拉著張清逸的手走向了劉美意和子桑陽。宋晗故意把令牌的雲紋翻了過來,想著讓子桑陽一眼就認出這是子桑越的令牌。


    雲紋之中,一隻麒麟。


    當他們走到子桑陽麵前時,子桑陽愣了一下,他對上宋晗的目光,又看了看子桑越的令牌,腦海裏飛速想著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他在等宋晗開口。


    “師兄。”宋晗行了禮,鬥膽叫了子桑陽一句師兄,身後的張清逸也努力讓自己冷靜。宋晗把手裏的令牌給了子桑陽,等著子桑陽的回答。子桑陽心知不對,看張清逸一直很緊張,劉美意也一直在打量張清逸,猜出了有什麽事一定不能讓劉美意知道。


    “這令牌……是長老有什麽事嗎?”


    子桑陽心中百般斟酌,最終沒說出這是子桑越的令牌。


    他隱約感覺不能讓劉美意知道這是子桑越的令牌。


    宋晗鬆了一口氣,“長老近來身體抱恙,希望師兄你能安排一下新派來的弟子。”


    “原來是這樣。”


    “兩位是?”劉美意終於按捺不住開口了。


    “在下宋晗,是南山弟子。”


    “南山弟子,為何不穿道袍?”


    “宋晗是信使,自然不用如尋常弟子一樣拘束。”子桑陽道,“既然是長老所托,劉大人,恕我今日不能奉陪。”


    劉美意皺了皺眉。


    “哎,典靈司大人哪裏的話,既有要事,我也就不叨擾了。”劉美意摸了摸手腕,又看了看張清逸,“這位……”


    “舍弟宋煦有疾不能說話,失禮了,劉大人。”宋晗拉著張清逸彎了彎腰,算是賠罪。


    “無妨。”劉美意擺了擺手,沒再細問。


    反正他料定這人就是張清逸,隻是如今宋晗這麽說,子桑陽也在,自己做不了什麽罷了。


    子桑陽和劉美意道了別,和兩人不緊不慢走向了無憂閣。張清逸內心焦灼,急急忙忙想把事情告訴子桑陽,子桑陽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人多眼雜。”


    當幾人進了無憂閣之後,子桑陽立起一個屏障,兩人才開了口。


    而劉美意站在原地,看著幾人進了無憂閣之後也轉身去了另一個方向。


    張家。


    ……


    徐白鷺終於把張忱翊打昏了。


    “張千誠真是個麻煩。”


    “徐白鷺你來幹什麽?”周嶼喬擋在孟落身前,冷冷地看著徐白鷺。


    “你來找你的孟落,我就不能來找我的小道長?”


    徐白鷺依舊雲淡風輕,隻是眼裏的憤怒難以掩蓋,“麻煩你管好你家孟落,別讓他出來,作妖。”


    徐白鷺把後麵兩個字咬得很重,嘲諷之意明顯得很。沒等周嶼喬再說話,徐白鷺一甩拂塵,霎時所有的風都匯聚到了他身邊,夾雜著五次強大的靈力朝周嶼喬席卷而去,“周嶼喬,你打不過我,現在帶著你的孟落從我眼前消失,我饒你一命。”


    “嘁,你以為你是誰?不過一隻鶴也敢來跟我叫板!”周嶼喬後提一步,手中刀一晃,刀鋒便將周圍的光全部吸收,“你以為你還是當年的雲中君?你現在不過……”


    徐白鷺直接上前掐住了周嶼喬的脖子,毫不憐香惜玉,看著真是要把她掐死的樣。


    “我最討厭別人拿我的過去說事。”徐白鷺手上青筋暴起,更加暴怒,“我當年是瞎了眼,才會為了你這女人給景下跪丟了仙力!”


    “那是你一廂情願,沒人逼你。”周嶼喬二話不說在徐白鷺的手上劃下狠狠一道,徐白鷺這才鬆開了手。


    “周黛黛,你們別打了。”孟落不想看兩人糾纏,開口叫了一聲周嶼喬,徐白鷺冷笑一聲,瞪著周嶼喬,“怎麽,你找了你的孟落三千年,現在找到了,開心吧?”


    “你給我閉嘴吧你,有空在這跟我廢話,不如回頭看看你的小道長。”周嶼喬瞥了一眼渾身是血的子桑越,和他身旁終於被徐白鷺打昏了的張忱翊,“你覺得用縛靈石就能保住子桑越的命?別做夢了,他不過是個凡人,挨了檮杌一爪子還想活?”


    “沒有我救不活的人。”徐白鷺緊緊握著手裏的縛靈石,周身仙力湧動,將孟落和檮杌困住。他叫了聲麒麟,麒麟便在罡氣圍繞之中拿出一支筆召出了生死簿,翻到了檮杌所在的那一頁,剛想拿出子桑越那個屬於南山的狐狸小像,卻被孟落嚇了一跳。


    “你以為你能改生死簿?”孟落冷笑一聲,手裏拿出了三個狐狸小像——他不知什麽時候把子桑越和張忱翊的狐狸小像都拿到了自己手中:“狐狸小像都在我這,我倒是想看看,你怎麽改。周黛黛,幫我!”


    “你個混小子,老娘找了你三千年,你現在就這麽命令我?”周嶼喬怒喝一聲,不過也能聽出這是假怒,“解決了眼前這麻煩我再收拾你!”


    “我就知道周黛黛你最好了,”孟落走到了周嶼喬身邊,掏出了一包藥粉,“檮杌,把生死簿給我搶回來。”


    “憑什麽?”檮杌冷聲道,“我這麽做有什麽好處?”


    “不憑什麽,”孟落將手中藥撒到了徐白鷺和麒麟身上,笑道,“就憑我手裏的獵藥。”


    “獵殺神獸和神仙的獵藥。你要是不怕我殺了你,大可以不聽我話。”


    檮杌見了這獵藥,腦海裏突然閃過了一個想法。


    “這藥,你什麽時候做出來的?”


    如果你早就做出能殺了我的藥,為何不早些殺了我,還甘願被我折磨?


    是不是,你是喜歡我的?


    “什麽時候?”孟落眨了眨眼,“哎呀,我忘了,總之,是好久以前了呢。”


    檮杌眼睛一亮。


    “你要生死簿,是嗎?”


    “嗯。”


    檮杌似乎全身又重新充滿了力量。他磨了磨爪子,義無反顧地衝進了麒麟的罡氣圍繞之中。孟落站在他身後冷眼旁觀,心中暗笑。


    果然,折磨忍過了,還能利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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