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千誠收拾了東西,懷中的桂花吊墜卻不小心掉到了地上。隻是他沒有看見,慢慢離開了。


    孟落醒來時,又回到那個山洞去看。


    裏麵已經沒有人了。


    孟落悵然若失,而清晨的陽光灑進洞裏,把吊墜照得閃閃發光。孟落忙奔過去,發現了那對桂花吊墜。


    “桂花!是他留下的!”


    盡管在平常人看來,一對吊墜代表不了什麽。但孟落還是又驚又喜,把吊墜捂在心口,用力地按了按,像要把它按到心底。


    卻說張千誠。張千誠在幽靜的山穀中獨自前行,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沒有往日冰冷的金屬觸感,張千誠猛的驚了一下,而後又摸了摸。


    沒有,吊墜沒有了。


    張千誠匆忙回頭,看向他來時的路。春天,萬物複蘇,路邊花草已經沒腳,想找回來那麽小巧的吊墜,無異於大海撈針。


    可是張千誠還是回去了。他沿著來時的路,仔細在叢中尋找。


    大汗淋漓,包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於是他索性把包扔了,隻留了劍在身邊。


    而孟落此刻拿著吊墜,心裏在捉摸張千誠的心意。


    他是不小心掉了,還是故意留下來的呢?


    故意留下來的話,是給我看嗎?


    是想告訴我他還記得我,還是,讓我不要接近他?


    孟落坐在洞裏等,等了許久,張千誠都沒有回來。他這才覺得張千誠是不小心掉了,而沒有回來找,說明也不是重要的東西。


    也許是張千誠覺得累贅,一把扔掉了呢?


    孟落胡思亂想著,鬼使神差地起了身。他一邊走,一邊端詳著手裏的吊墜。


    純銀的墜子,被雕鏤成桂花的模樣。看向它,孟落的心頭不受控製地湧現往日的一幕又一幕。想的入神,全然沒有注意到遠處的張千誠。


    那個站在一線天之下的、正凝視著他的張千誠。


    張千誠找了一路,眼看要回到山洞時,孟落的身影便映入眼簾。淡粉色的長衣、熟悉的身影步履輕盈。


    張千誠的心漏跳了一拍。


    是孟落。


    真的是他。


    可,自己該以什麽方式去麵對他?


    該怎麽說?說自己用人妖殊途的借口推開了他,卻一直在思念他?


    說那桂花吊墜是自己早就想送給他的?


    他會信嗎。


    張千誠索性不動了,站在原地,等著孟落走過來。


    當孟落抬頭時,兩人之間隻有十步遠。兩人四目相對了一瞬間,孟落就閃躲開,轉頭就走。


    對孟落來說,他隻是在仙界過了一天,一天沒有見到張千誠而已。張千誠趕走他,不過是前幾天的事情。


    可張千誠,卻已經一個人在人間孤獨地走了一年。


    而兩人相見的代價,是孟落的雙腿,和六條尾巴。


    孟落準備跑開,張千誠的聲音卻從背後傳了過來。


    篤定,也比一年前多了許多滄桑。


    “孟落。”


    “你、你認錯人了!我不是,我不是孟落!”


    “那便是在下唐突,認錯了人。敢問公子,你有沒有見到一對吊墜?”


    他知道,吊墜就在孟落手裏。


    “什麽吊墜?我、我不知道!”


    孟落忙把吊墜藏到了懷裏。


    “一對銀製的桂花吊墜。”


    張千誠走到了孟落的背後,孟落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他也能聞見,孟落頭發上的淡淡氣息。


    “沒、沒看到。”


    孟落緊張得狐狸尾巴都要露出來了。他多想回頭看看張千誠,但那句人妖殊途就像一根針,一下以下紮著他的心。他強忍著沒有暴露原型——他不想再讓張千誠趕他走了。


    盡管他現在控製形態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張千誠從背後環住了孟落,一隻手抓住孟落的雙手,另一隻手伸進孟落的懷裏,掏出了那對吊墜。


    “這是我原本要送給你的吊墜。”


    張千誠鬆開了孟落的手,任孟落癱軟,倒在他的懷抱。孟落沒有束發,張千誠便把孟落的長發別到耳後,輕輕給他戴上了一隻吊墜。


    溫熱的氣息穿過發間,漫到孟落的後頸,吹得孟落心裏酥酥麻麻的。他轉身推開了張千誠,而張千誠就笑著看著他,上前一步。


    如木樨城的那個夜晚,張千誠一步,孟落便後退一步。孟落受不了過去重演,大喊:


    “你別過來!我、我知道!我知道人妖殊途!我走、我走!”


    可是張千誠依舊向他走了過來。


    孟落再控製不住自己的情感,露出了尾巴和耳朵,三條白尾在他身後無意識地擺動,如同那次無風的天,膳房中的淺色衣擺。


    張千誠握住了劍柄,孟落一驚,但張千誠卻把劍扔到了一邊,然後抓住了孟落。


    “一年前,是我用這把劍趕走了你,現在,我不要它了。”


    他一個側身,把孟落輕輕攏在的石壁上:“落兒,是我錯了,我以為人妖殊途,可你走了之後我才發現,原來人與人之間,那麽肮髒可怕。”


    “你走之後,我去了許多地方,也見到了很多像你的人。”張千誠撫了撫孟落的頭發:“他們長發如你,身形如你,脾氣像你,甚至有的,眉目都與你相像。”


    “可那都不是你。”


    “是我不好,我不會再趕你走,也不會再讓你離開我。”


    孟落水潤的雙眼直視著張千誠:他的眼中,張千誠漆黑的眼眸就像一塊墨玉,通透、明亮。


    下一秒,張千誠吻上了孟落。


    一個纏綿至極的吻,卻並未讓兩人滋生平常的欲望。孟落渾身發軟,無力反抗張千誠,任由張千誠吻著,自己也胡亂地回應。僅剩的三條尾巴不知何時纏住了張千誠,緊緊地,絕不讓張千誠離開。


    一個綿長溫柔的吻,一對兩情相悅的人。


    “落兒,別離開我了,好嗎?”


    孟落狠狠拍了下張千誠,張千誠也不躲,也不鬆開孟落。


    剩下的那隻吊墜早不知道什麽時候掉到了地上。兩人都未留意,耳邊隻剩了彼此的呼吸,和最真摯的誓言與剖白。


    “我喜歡你,落兒,跟我回家吧。”


    “我們在院子裏種一棵桂樹,每年秋天,我都給你做桂花糕。我們哪兒也不去了,我哪兒也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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