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撫好兒媳,淩氏又派人去通知睡在書房的賀常瑞。賀常瑞得了消息,穿上衣服也趕去了李府。


    婆媳二人這一等到了日上三竿,眼瞅著快到午時了,賀長溪才神色肅穆的回來。


    “相公,怎麽樣了?”張弗瑜連忙迎上賀長溪問道。


    “是啊,李府如何了?”淩氏也起身看向兒子。


    “母親,李府沒了。”賀長溪麵色複雜,看著母親和妻子急切的眼神,良久,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沒了?李府那麽大,全燒光了嗎?人呢?人怎麽樣?”淩氏愣怔片刻,不敢置信的開口。


    “母親,是李府的人都沒了。”賀長溪深吸一口氣,沉重的開口。


    “家裏起火有傷亡很正常,可李府那麽大一片宅子,燒起來也不是一時半刻便能燒完的,總不該一個活口都沒留下啊?”張弗瑜聞言,不禁狐疑道。


    “是被滅了門。死狀與之前的兩起案子如出一轍,火應該也是那些人放的。”說著,賀長溪不禁又回想起自己在李府看到的慘狀。那些殘破的屍體,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各個角落,死者臉上皆是猙獰之色,想來死前都經曆了不少痛苦。


    “朝廷官員一夜被滅門,李府四五十口人就這麽沒了?”淩氏慘白著臉一個趔趄,好在張弗瑜就站在淩氏身側,眼明手快扶住了她。


    “母親,當心!”


    “李家怎會遭此無妄之災?要說那些土匪求財,也不該找上李家啊?”淩氏由張弗瑜扶著坐下,心有餘悸。


    “如今一切都還沒弄清楚,到底是求財還是尋仇,隻有等調查出結果才能知曉。”賀長溪捏捏眉心,心中也不大好受。


    “唉,說起來李家與咱們還是姻親,如今李家被滅門,有什麽能幫襯到的,你與你父親盡力去幫吧。明羽媳婦也是個可憐的,剛得了一雙兒女,娘家竟遭此厄運。”淩氏歎息一聲,心中一時也頗為難過。


    “母親放心,兒子省得。”賀長溪點頭應下。


    “對了,你父親也去李府了,你可有看到他?”


    “見到了,母親放心,父親方才已經去上朝了,說是需得趕快告知聖上,聖上也好早日派人確認真相,給李府枉死的性命一個交待。”


    “是該早日處理清楚,如今朝廷官員都如魚肉一般任人宰割了,若再不盡快將凶手繩之以法,誰知道下次又會是哪家遭殃?”淩氏點點頭,憂心不已。


    “說起來,明羽不是和那位新科狀元一起去剿匪了?怎麽這群土匪還敢這樣猖狂作案?”


    “這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昨日聽說,承直郎傳回來的奏報說是已經找到了土匪的藏身之地。”


    “唉,若是早些剿匪,李家興許便能躲過這場大難了!”淩氏不免感歎。


    賀府裏淩氏與張弗瑜再三命令家裏下人禁言李府之事,因此李語檀倒是被瞞的嚴嚴實實,每日裏高高興興地逗逗孩子,小日子過得滋潤滿足。


    “郡主,您怎麽在這裏睡著了?”


    “天亮了嗎?”嶽汀蘭眼睛半睜,揉著發脹的額頭,啞著嗓音問道。


    “都快日上三竿了郡主。”月嬋無奈道:


    “奴婢早上過來見您昨夜連窗戶都沒關,可把奴婢嚇壞了!”


    “昨晚貪杯有些醉酒,便忘了關。”嶽汀蘭坐起身子,接過月嬋遞來的蜂蜜水,喝了兩口,問道:


    “昨晚睡前,我依稀看著西邊有火光,不知是我醉酒眼花,還是真的出了什麽事?”


    “您沒看錯,昨夜李禦史家遭土匪,全家都被滅了門,宅子也被土匪一把火給燒了!”月嬋聞言,湊近嶽汀蘭幾分,滿臉八卦的開口。


    “確定是土匪幹的嗎?”嶽汀蘭沉默片刻,出言問道。


    “應該錯不了,聽說李家人死狀與之前京城死的那些人一樣呢!”月嬋說完,又麵帶驚恐道:


    “今年冬天也太邪乎了!”


    “沒什麽邪乎的,不過是土匪作案,等清剿了土匪自然就沒事了。”嶽汀蘭一口喝完蜂蜜水,將杯子放下,便下了床。


    “前幾日新做的衣服不是送過來了嗎?將那件藕荷色的給我拿來。”


    “郡主,您要出門嗎?”月嬋聞言微愣。


    “走,去李府看看。”說罷,嶽汀蘭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清冷絕豔。


    “是。”


    當馬車在李府門前緩緩停穩,嶽汀蘭又在車裏獨坐良久,才緩緩掀開車簾下了馬車。


    “您當心腳下。”


    “無妨。”嶽汀蘭低頭,見自己腳上的鞋子慢慢被飄落在地的灰燼浸染上髒汙,嶽汀蘭心中竟湧出一絲暢快。


    “前麵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咱們怕是擠不過去。”月嬋踮起腳尖,望著李府門前看熱鬧的層層人牆,滿是無奈。


    “那便不往前去,死了那麽多人,走得太近晦氣。”嶽汀蘭瞟了一眼李府的方向,看著如今李府被燒的麵目全非的模樣,勾起一抹冷笑。


    “走吧,外麵怪冷的,早點回去,我還要趕著繡嫁衣。”嶽汀蘭說罷,轉身上了馬車離開。


    “吳大人可否告知下官,為何原定於明日傍晚的行動突然要改為今晚?”賀明羽濃眉緊皺,不滿開口。


    “賀校尉怕是還不知道京城出了什麽大事吧?”吳朝恒麵沉如水,語氣略顯沉重。


    “京城能出什麽大事?與咱們剿匪還有什麽關聯不成?”賀明羽不解道。


    “昨天夜裏李非李禦史一家被滅門了。”


    “什麽?”賀明羽心中震動,嶽父好歹是朝廷命官,一家幾十口人,怎會在一夜間慘遭滅門,且是在京城之內?還有妻子,妻子才剛生育了一雙兒女,如今身子正虛著,若此時聽聞噩耗,那可怎麽了得?


    “傳來的消息說,看現場的作案手法,李禦史一家的案子應該是這幫土匪做的。昨夜裏咱們看到的火光也是李府的。”吳朝恒輕歎口氣,接著道:


    “像李禦史這般為官多年還不畏強權敢於直諫的好官不多。可惜他以往得罪的人太多,如今怕是遭人報複了。”


    “今晚行動我一定要親手抓了土匪頭子,問問他究竟為何要殺我嶽父全家!”賀明羽短暫震驚過後,便是滿腔怒火洶湧。


    “今晚抓了人,要打要罰悉聽尊便。隻是探子方才剛傳了信過來,說是這村寨原是有三個出口的,另外一個藏得甚是隱蔽,想來昨晚他們就是從這個隱蔽的出口出去的。咱們眼下得想法子,將另外一個出口堵上,好來個甕中捉鱉。”


    “吳大人說的是。”賀明羽點點頭,勉強壓下心中翻騰的怒火。


    兩個人一番商討布置,修改了幾處原定計劃,最後確認好當晚的行動計劃後,已是到了午飯的時辰。


    “賀校尉,外麵有人找,說是賀府的人。”


    “好,我知道了。”賀明羽聞言,心裏一沉,難道妻子也已知曉了李府的事?


    “吳大人,下官先去看看。”


    “賀校尉請便。”


    賀明羽離開後,吳朝恒原本波瀾不驚的神色漸漸凝重起來,當視線落到眼前的剿匪計劃上,終是忍不住重重歎了口氣。


    “三少爺!”


    “石林,你怎麽來了?可是府上出什麽事了?”賀明羽一出來,見來人竟是二哥身邊的石林,一顆心便越發沉了下去。


    “府上一切安好,三少爺盡管放心。其實今日是二少夫人派奴才來的,二少夫人擔心您知道李府的事後放心不下三少夫人,無法安心清剿匪患,這才讓奴才跑一趟過來跟您捎句話,說是李府的事夫人已經下令瞞的嚴嚴實實,三少夫人暫時什麽都不會知道。”石林緊走幾步,來到賀明羽麵前彎腰行禮,之後便將張弗瑜的話轉述給了賀明羽。


    “如此就好!”賀明羽聞言,總算鬆了口氣,接著道:


    “石林,你回去代我謝過二嫂,若不是有二嫂讓你捎來的這句話,我這顆心還真是懸著的!”


    “三少爺客安心便好,奴才一定將三少爺的話帶到。”


    “多謝。”


    “三少爺折煞奴才了,若無其他事,奴才這便告辭了。”


    “好,一路小心。”賀明羽頷首,一雙緊皺的濃眉總算舒展開來。


    當天夜裏,吳朝恒命手下官兵兵分兩路,每路四百人馬悄無聲息包圍了村寨的南北兩處出入口。賀明羽則隻帶了一百人馬悄悄潛到了村寨第三處也是最隱秘的出口處。為防止土匪提前發現,吳朝恒下令兵士火把全滅,所有的馬匹也用厚厚的棉布裹住了馬蹄,是以夜深人靜之時,幾隊人馬在漆黑的夜色中無聲前進,場麵甚是詭異。吳朝恒安排好人馬,自己也沒閑著,他帶領著剩下的一百人馬,背上弓箭悄悄埋伏在一處高崗上,高崗正對著最為隱秘的那個出口,由高崗望去,出口以及出口處的兩百兵馬一覽無餘。


    隆冬的夜裏,寒風呼嘯著肆虐,就在士兵們凍的手腳都快要麻木時,土匪占據的村寨裏忽然穿出三長兩短的鳥鳴聲,這是提前約定好的暗號,鳥鳴聲一起,便代表著剿匪行動開始。


    前一刻還靜謐的夜,頓時燃起無數火把,喊殺聲四麵八方震天響起!


    村寨裏的土匪這時正是酒足飯飽昏昏欲睡的時候,忽然聽見村寨外麵的喊聲,一個個瞬間都被驚醒了!


    “去看看外麵出了何事?”土匪頭子大喝一聲,站起身來。他三十上下的年紀,生的高大強壯,眼神如鷹隼般銳利,五官立體如刀削,怎麽看都帶著幾分異域人的長相。


    “報!寨子外麵來了很多官兵,把咱們包圍了!”出去打探的土匪很快便連滾帶爬的進來了。


    “你確定外麵來的是官兵?”土匪頭子聞言,一雙眼倏然睜大。


    “是,錯不了!”


    “不用怕,叫外麵的弟兄拿上家夥,守住寨子!”土匪頭子沉吟片刻,看向一左一右的兩個人道:


    “二弟,帶你手下的人先從密道離開,我與三弟留在這裏給那群窩囊廢官兵們一個好看!”


    “是!”


    “大哥,使不得!你前幾日與三弟都受了傷,如今傷口未愈,我若此時扔下你們不管,豈不是豬狗不如!”被土匪頭子叫做二弟的土匪是寨子裏的二當家,勇武有餘,才智不足。


    “胡說什麽!咱們當匪,自是刀口上舔血,早晚不得好死,這些我早已想清楚了!今日與朝廷官兵決一死戰,總要留些為我們收屍的弟兄,這個重任便交予二弟了!”


    “大哥,三弟,使不得啊!咱們結拜當日曾對天立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今日危難時刻,我怎能丟下兄弟自己逃命?”二當家說罷,見二人神色堅定毫無所動,索性心一狠道:


    “這寨子原是我一手創立,寨中兄弟無不是受過官府殘害的可憐人!如今官兵既然敢找上門來,那我與眾弟兄必定與他們拚死一搏,已報當年被官府迫害之仇!今日我便得罪一回,請大哥三弟離開我的寨子,自謀生路去吧!”


    “二弟!”


    “二哥!”


    “快走吧!帶上你們的人馬,立刻離開!否則休怪我不念這些年的兄弟情!來人,送他們從密道離開!”


    “是!”


    “二弟!”土匪頭子雙目圓睜,滿麵悲憤地看向二當家。


    “送他們走!”


    “大當家,三當家,請吧!”


    “唉!二弟,今生有你這個兄弟,我沒白來這世上走一遭!”土匪頭子搖頭歎息一聲,無奈地帶著自己的寥寥人馬進了密道。


    “二哥,保重!”


    “大哥,三弟,咱們來世還做兄弟!”二當家看著二人離開的方向,喃喃低語。


    “二當家,咱們南北兩處出口被圍,官兵眼下已經突破了北邊的大門,殺進來了!”


    “兄弟們,今日與官兵必是一場血戰,你們怕嗎?”二當家抹一把臉,舉起手中的大刀,大喝一聲。


    “不怕!”


    “好!那就隨我殺出去!殺出一條血路,為我們當年枉死的家人報仇雪恨!”


    “報仇雪恨!”


    一幫土匪在二當家的帶領下,殺氣騰騰的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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