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大嫂成親近三年,今日還是大嫂頭一次回來,咱們早些過去,也好迎一迎她。”用過早膳,張弗瑜吩咐翡青珊彤二人備好禮物,拉著丈夫孩子,一家人坐上馬車直奔太傅府。


    “都臘月二十九了,大嫂母子怎的入京這麽晚?”馬車裏,賀長溪不免問起妻子。


    “大哥要趕在年底朝廷封印前入京述職,路上自然趕路急些。怕是大哥不忍大嫂和侄兒跟他長途趕路辛苦,所以便放他們母子在後麵慢慢回京了。”張弗瑜想了想,回答丈夫道。


    “看不出大哥還會體貼人!”賀長溪聞言,眉毛一挑,顯然不大認可妻子的說法。


    “大哥年長大嫂不少,理應多體貼一些。”對於即將見麵的大嫂,張弗瑜心裏也頗為好奇。


    “···許是吧。”賀長溪聞言,嘴角抽了抽,便不再開口。


    “娘親,舅母也像大舅舅一樣凶嗎?”賀雲起自坐上馬車就一直繃著小臉沒有開口,眼下聽到父母親說起即將見麵的舅母,終於還是沒忍住問出心裏的困擾。


    “弟弟亂說!大舅舅才不凶!”賀清淺麵色不虞道。


    “可是大舅舅都不笑!”賀雲起不敢與姐姐抬杠,但想起上次見到的大舅舅,終是忍不住小聲辯駁了一句。


    “大舅舅那是威嚴,不是凶!”賀清淺麵色肅然,看向弟弟道:


    “雲起你記住,對你笑的人並不一定都是真心對你好!知道了嗎?”


    “是,姐姐,我記住了。”賀雲起點點頭,相對於父母,似乎賀清淺這個姐姐說的話在他心中更管用一些。


    “我們淺兒如今愈發有長姐的氣派了!”賀長溪看著兒女互動,頗感欣慰。


    “淺兒雖然年齡不大,可看人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多謝娘親誇獎!”賀清淺頭枕在母親膝上,甜甜一笑,又恢複了往日的天真模樣。


    一家四口說笑著,馬車很快就到了太傅府門前。


    “怎麽到的這樣早?早上天冷,大人沒什麽,兩個孩子哪裏受得了?”穆氏拉過兩個孩子,還忍不住抱怨張弗瑜夫婦幾句。


    “這大冷的天,您怎麽出來了?”張弗瑜一下馬車,看見穆氏等在外麵,忍不住心疼道。


    “我也是才出來,還沒覺出冷你們就到了。”對於侄女的關心,穆氏心裏生出一絲暖意。


    “以後可別在外麵等了!”張弗瑜叮囑完,接著問道:


    “可說了大嫂什麽時辰進城?”


    “估摸著怎麽也要到午飯前後了。先進去吧,你大伯和你大哥還等著你們呢!”


    “好。”


    進了客廳,一家人一一落座,兩個孩子由乳母帶出去玩了,張光焱看向賀長溪,這才道:


    “明日便是除夕,今日屬實不該勞煩你們夫妻二人過來。不過是今日你們大嫂回來,想讓你們相互見一見。”


    “伯父這樣說,真是折煞我了,咱們是一家人,我與弗瑜又是小輩,哪有勞煩之說?”賀長溪聞言,連忙放下茶盞,正色道。


    “相公說得對,伯父這麽說,倒顯得見外了!”張弗瑜品著香茗,笑嗬嗬地開口。


    “不是與你見外,隻是年底了,府中諸事繁雜,總這麽讓你往娘家跑,怕你婆家不高興。”穆氏在一旁開口解釋一句,隨即道:


    “不過今日是你大嫂第一次回京過年,不得不叫你們夫妻過來一趟。”


    “伯娘說的是,若年前不見大嫂一麵,我與弗瑜就要等到明年才能見著大嫂本尊了。”賀長溪笑著接話道。


    “是了,年後再見麵那就是明年的事了,這樣聽起來也不好聽。”穆氏滿意點點頭。


    “大哥這次回京述職可還順利?”賀長溪看向坐在自己對麵一直未曾開口的大舅哥張敬川。


    “不過是將任上三年發生的事做個總結,隻要沒什麽紕漏就不會不順利。”張敬川聞言,抬眼淡淡掃過賀長溪,不疾不徐地開口回了一句。


    “如此,再好不過。”賀長溪不傻,自然能看出大舅哥對自己的不喜。聞言略顯尷尬的幹笑一聲,便端起茶盞低頭喝茶,不再言語。屋子裏的氣氛一時竟有些尷尬。


    “大哥現下任期已滿,年後可有什麽打算嗎?”張弗瑜開口打破沉寂道。


    “沒有,一切且看聖上如何安排吧。”對待堂妹,張敬川語氣倒是頗為溫和。


    “你就沒想過留在京中嗎?”穆氏聽到兒子的話,立馬開口道:


    “你們兄弟二人長年在地方上,幾年都難得回京一趟。從前便罷了,可如今你父親與我都老了,你這次回來,不如就留在京中,可好?”


    “母親,此次是否留任京都,還要看聖上的意思。”張敬川語氣淡然,似乎對母親的提議不為所動。


    “你父親如今在聖上麵前還能說得上話,不如···”


    “此次去留聖上自會決斷,身為臣子,怎可為一己私欲而幹涉聖上?”張光焱意味深長地看向穆氏。


    “唉!”穆氏麵色一黯,便不再言語。


    “大哥的差事怎麽也要等上元節過後才能定下來,大哥還能在家陪您大半月的時間呢,您就別難過了。”張弗瑜見狀,忙柔聲安慰穆氏。


    “我知道,隻是如今上了年紀,不想你們走的太遠罷了。”穆氏回過神,強牽起一抹笑意,緩緩開口。


    “若這次還是外放,不如將薄兒留在京中。”張光焱看向兒子道:


    “一來,緩解你母親膝下寂寞;二來嘛,薄兒年歲漸長,是時候好好教導了,且他自幼身子就弱,留在京城也好將養。”


    “···”張敬川沉吟片刻道:


    “這件事可否容兒子再想想?”


    “···好,不急。”


    中午用過午膳,張光焱叫上張敬川與賀長溪二人去了書房。張弗瑜則陪著穆氏說些體己話。兩個孩子吃過飯,都沒了上午的精神頭兒,一個個坐在椅子上直打瞌睡。


    “快帶表少爺和表小姐去午休。”穆氏輕聲吩咐兩個孩子的乳母。


    “是。”


    “這兩個小東西不知收斂,許是上午玩太瘋了,這會子才如此困倦。”張弗瑜麵帶笑意開口。


    “他們姐弟倆這是高興。”穆氏頓了頓,道:


    “你們房裏那個柳姨娘這些日子可還安生?”


    “唉,自從沒了孩子,柳姨娘消沉不少,平日也隻是待在自己院子裏,門都沒出過。”提及楊柳,張弗瑜忍不住歎息。


    “她消沉些也好,免得成日裏興風作浪!隻是清歡那孩子,著實可惜了!”穆氏對楊柳沒有一絲好感,不過是覺得早夭的賀清歡太過可憐。


    “天意弄人,也是沒法子的事。”張弗瑜和楊柳有遭遇相同之處,她們都是父母早亡的人。是以,對待楊柳,張弗瑜雖然不喜,可卻也談不上多恨,如今說起這些日子發生在楊柳身上的事,張弗瑜頗為感慨。


    “瞧我,高興日子提她做什麽!”穆氏回過神來,一陣懊惱。


    “沒什麽,不過幾句閑話罷了。”


    娘倆正說著話,就見丫鬟一臉喜色進來,說是大夫人和大少爺的馬車眼下就快到大門外了。


    “這麽快嗎?”張弗瑜滿麵笑容站起身,看向穆氏道:


    “伯娘,我先去大門口迎迎大嫂和侄兒!”


    “好,你腿腳快,你先過去!我讓人去叫你伯父他們,後麵就來!”穆氏臉上此時早已堆滿了笑容。


    “是!”張弗瑜披上披風,接過翡青遞來的掐絲小手爐,快步出了門。


    “快!將我的大氅拿來,咱們也去!”穆氏站起身,連忙吩咐身邊的丫鬟。


    “是!”


    等一家子人都趕到大門口,剛好看見車隊從遠處緩緩駛了過來。


    “那是你大嫂的馬車!可算是到了!”穆氏遠遠地看見車隊,忙指給張弗瑜看。


    “是了!瞧您高興的!”


    車隊在大門口緩緩停下,馬車方一停穩,就見一個二十來歲婦人打扮的嬌俏女子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相公!”那女子跳下馬車,一眼就看見了站在人群中的張敬川,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立馬彎成了月牙!


    原來這就是張敬川三年前娶的妻子,當今的雲華郡主嶽芝蘭!


    嶽芝蘭向張敬川的方向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什麽一般,腳下一頓,生生轉了個方向,向著張光焱和穆氏夫婦作揖道:


    “兒媳芝蘭給公公婆婆請安!”


    由於是第一次見麵,誰都沒想到嶽芝蘭這個郡主會是如此跳脫的性格,一時間,眾人都有些尷尬!


    “趕了這麽遠的路,辛苦你了!”張敬川輕咳一聲,幾步走到妻子麵前。


    “不苦!”嶽芝蘭抬眼偷偷看向丈夫,麵色微紅。


    “孫兒給祖父祖母請安!給父親,姑父姑母請安!”身材略顯瘦弱的張薄責慢吞吞地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規規矩矩地向眾人行禮。


    “起來吧。”張光焱看向麵前的長孫,淡淡開口。


    “是。”張薄責起身,安靜站在一邊,不再言語。


    “大哥,外麵冷,咱們還是先進去吧!”張弗瑜走到張敬川夫妻麵前,麵色含笑道。


    “是啊,先進去!別再凍著了!”穆氏回過神,笑著看夫婦二人。


    “好。”張敬川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尷尬,轉身就走。


    “大嫂,咱們快進去吧。”張弗瑜笑的溫柔。


    “好。”嶽芝蘭點點頭,與張弗瑜並排走著。


    “你就是弗瑜妹妹?”嶽芝蘭不是扭捏的性子,大大方方地看向張弗瑜。


    “大嫂知道我?”張弗瑜點點頭,有些意外道。


    “嗯,相公話少,偶爾說起家事,倒提起過妹妹不少。說你溫婉知禮,很有大家閨秀的風範。”


    “大哥這是王婆賣瓜了,我哪有這麽好?”張弗瑜頓時有些尷尬。


    “你別自謙,相公甚少誇獎誰,他說你好,你就一定是好的!”嶽芝蘭倒是十分堅信自家丈夫的眼光。


    張弗瑜微笑,心中不禁對這個年齡比自己還小上好幾歲的大嫂好感更深幾許。


    “京城冬日寒冷,不比南郡溫暖,一路北上趕回來,路上還要照顧薄責,真是辛苦你了!”眾人進屋坐定後,穆氏滿是慈愛地看向兒媳。


    “不辛苦!我跟隨父王在軍營長大,父王把我當男孩子養,摔摔打打多了,身子自然比一般女子壯實,所以不覺得趕路辛苦!”嶽芝蘭聞言,爽朗開口。


    “平親王常年駐守南郡,多年不曾回京,近來身體可還好?”張光焱開口問道。


    “我也有半年未曾見過父王了,不過父王身體一向強健,我們常通書信。”


    “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你們如今有了自己的小家,也記得多與你父王常常寫信。”張光焱開口囑咐。


    “是。”嶽芝蘭點頭應下,視線不著痕跡地轉向丈夫,見他麵上仍是一片淡然,心裏不由歎了口氣。


    說了幾句話,穆氏憐惜嶽芝蘭長途趕路辛苦,便放了他們一家三口回自己的院子。


    “你們這次回京就住在伏琴院吧,那院子前些天就讓人收拾好了,你看看缺什麽就說話,回自己家總要住得舒服!”穆氏再三囑咐,就怕嶽芝蘭第一次回來不習慣。


    “是,兒媳知道。”


    “伯娘,我先送大嫂過去。”眼見著穆氏再囑托下去,天就要黑了,張弗瑜隻好搶先一步開口。


    “你瞧我,忍不住又囉嗦了!你們快去吧!”


    “關心則亂,兒媳先告退,母親您歇著吧。”


    “去吧。”


    出了穆氏住的主院,姑嫂兩人並排走著,張弗瑜開口道:


    “伏琴院是以前大哥住的院子,前段日子粉刷好了便一直鎖著。大哥這次回來,也一直住在外書房,如今想來,應該是為著等大嫂回來開門的。”


    “他住在外書房,那日常起居誰來照顧?丫鬟們不好總進出外書房吧?”嶽芝蘭聞言,神色少斂。


    “大哥身邊不還有個小廝嗎?雖說沒有丫鬟們細心,但大哥說是用了多年的人,倒也習慣。”


    “那倒也是。”嶽芝蘭低聲應了一句,便低下頭去向前慢慢走著。


    “大嫂,你臉色怎麽不太好?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張弗瑜半晌沒聽見嶽芝蘭再開口,轉頭看去,卻見嶽芝蘭娥眉微擰,臉上似有愁容。


    “沒,沒什麽,隻是連日趕路,身子有些疲乏。”嶽芝蘭緩過神來,掩下自己的心思,輕聲應了一句。


    “大嫂一路辛苦,前麵就是伏琴院了。”


    “嗯,有勞弗瑜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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