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奴這話一出,其餘人仿佛都冰凍在原地。她快步衝上前去,竟然將那烏鱗包裹的團塊緊緊抱著,“它”既沒有掙紮,也沒有攻擊,但被鶯奴擁抱了片刻後,自己使勁脫離鶯奴的手臂,仍舊搖搖晃晃地朝著貝眼室挪動過去。


    鶯奴不知道這是機關使然還是魚玄機自己的意誌,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她試圖和魚玄機對話,但這個機關好像還有另一個作用,落進腹中的東西不論發出什麽聲音,它都能把聲音堵在裏麵。鶯奴隻能聽見魚玄機嗚嗚咽咽地發出一串吼叫,卻分辨不清她究竟說了什麽。


    貝脯回到甬道,馬上又找到方向,肚腹貼地帶著魚玄機向著貝眼室遊去。


    鶯奴自然為魚玄機擔憂,然而剩下的三個大人心中隻有一個疑問,魚玄機究竟是怎麽潛入到那個地道裏去的,那個地道的入口和終點都分別在何處?雖然當她們發現石板的地下有一條比狹道更加自由的通路時,就已經隱約感到地下的並不是什麽怪物而是真正的活人,但直到鶯奴喊出那句“小宮主”之前她們都還不敢掉以輕心。


    貝脯帶著裹在其中的魚玄機緩緩爬了許久,終於發覺自己回到貝眼室時,在甬道邊沿狠狠掙了一下,連人帶蛇一整個摔落到貝眼室的地麵上,惹得蛇腹中的魚玄機嗚哇大叫。鶯奴也跟著急急跳下去,她螢燈照到時,隻見那條巨大貝脯從兩頭“嘶”地裂開來,將裹在腹中的魚玄機吐了出去。


    鶯奴一見魚玄機,就要衝上前,卻被魚玄機一手推開,道:“事情還沒完,不要鬆懈,你看看腳下!”


    還站在高處的池小小和秦棠姬聽見這話,先是驚訝蛇腹中的真是魚玄機,又是驚訝她在這種重見天日的得救時刻還能保持如此的清醒。她從這蛇腹中出來的反應,倒好像是她們其餘幾人在上麵看到的情形,她早都見過、且早已預料到即將遇到的困境一般。如果說此前她們還偶爾將她當成未熟少女的話,從這一刻開始就再也不能了。


    鶯奴借著魚玄機腰囊裏熠熠發光的螢燈光亮向著地上一看,不禁吃了一驚:隻見原來雙掌大小的貝匣,竟然也與貝脯融合一樣,並成了一隻一人大小的大匣,裏麵鋪遍金銀珠寶;就好像貝脯與貝匣之間有一種秘密的信息溝通,貝脯帶來多大的寶物,貝匣也就合並成多大的尺寸來封存它,現在這大可一人的匣子正等著貝脯卷回其中,之後就要把魚玄機關到裏麵去!


    這哪裏還是寶匣,這就要成她的棺材了。魚玄機大概是在發覺貝脯可以合並的事實之後,就已經推算到這一步。她立即翻身坐起,將鶯奴也從那一大格陷阱裏拉走,一邊彎腰狠狠撈起一大把首飾珠寶,腳下一動,使飛花步將鶯奴從下沉寶室內抱到高處的甬道內,方才喘了一口氣。


    她失蹤數個時辰,回來時麵色都變了,長發被打散在肩頭,淡淡的血跡和汗水濡濕了額頭與碎發貼在一起。一雙明星般的空靈眼睛掃過一行人的麵龐,穠麗長眉微微地一挑,先是低聲笑道:“一個個這副臭臉,見了我是嫌我果真還沒死麽?”


    她隨後立即直起腰來,抖了抖手中那一大把珠玉寶石,大聲說道:“你們還跑得動麽?”


    話未說完,身後那條黑龍也似的貝脯已經騰地而起,又朝著聲音來處瘋狗一般追來!


    其餘人大驚失色,雖然知道那條巨型貝脯並不能傷人,但她們已經經不起幾次三番這樣浪費時間,也絕不能讓那隻石屜當真把誰關到裏麵,因為誰都不知道那樣巨大的貝匣要怎樣拉開、也不驚動裏麵的巨蟒。


    隻有跟著她跑!


    離她剛才掙紮著爬出的那道石門大約有一盞茶的步程,全力跑到那裏的時候,魚玄機將其餘人全部擋在身後,等著那條貝脯巨怪追上前來。那枚三角形的頭從黑暗中探出來時,魚玄機將手中緊握的一大把首飾猛地向石門內擲去,隻聽得丁玲窸窣的一陣,貝脯立刻向琉璃長廊中悶頭衝入,魚玄機搶過石門,用盡全力“轟”一聲將石門牢牢蓋了回去!


    她這一蓋,再也沒有一條貝脯可以回到貝眼室裏來了。


    但所有人也再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秦棠姬臉色十分難看,似乎想問的話太多,她一時不知從何說起。魚玄機卻不管她,先從腰囊裏若無其事地甩出幾個尚且亮著的螢燈分給幾人,隨後又從裏麵好一陣摸索,抓出最後一隻煎餅來——那餅已經濕透,變成一把餅泥。她猶豫了一下,對鶯奴道:“你介意麽?不介意我可分你一半。”


    鶯奴怎麽可能介意,她總是一切都最不介意的。當下兩個少女又坐到一起去分食幹糧,將其餘三個大人視作無物般毫不理會。


    魚玄機還問鶯奴是否介意,其餘人看到的卻不是一隻濕餅,而是一捧餅裏的清水。此時每個人都已經幹渴得喉嚨發澀,哪怕能從魚玄機布囊裏擠出一點水來也是好的。


    忍耐了片刻,池小小啞著嗓子低聲說道:“你去過暗河裏了?”


    魚玄機頭也未抬,頷了頷首,道:“我還要謝謝穀主替我開門呢。”


    原來在狹道內說完最後一句話時,她就已經想到那個下行的入口在何處。池小小在琉璃玄武處打破其下腹的那一拳突然提示了她,天樞琉璃不會這樣輕易被打碎,如果被打碎了,隻能說明那裏天生就是一個入口——一個可以臨時打開、馬上又會自動合上的入口。玄武的腹部為什麽要和高台貼在一起?高台一定與別的空間連在一起,哪怕那下麵就是密密麻麻的觀音蠱,能不能發現密道隻要潛下去看看就真相大白——池小小後來說的不錯,可能正是得利於她們的觀音奴身份,就算被觀音蠱包圍也不能被傷到絲毫。


    她當真立即退了回去,當真打碎那個入口,從赤潮一般的紅蟲裏遊了下去——沒有煎熬太久,那後麵就是這條琉璃長廊,她跑得快一些,甚至還能追上頭頂的腳步聲。


    聽到這裏的時候,池小小和秦棠姬心中更加確定,想戰勝眼前的這個少女,恐怕比她們預想的還要難上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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