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靈怎麽會有男弟子。


    轉眼看向他腰間的銀鈴,又看看他的白色衣衫,還是不敢肯定。


    “你遲疑什麽呢,魔靈哪來的男弟子。”流留禦劍而下。


    仿佛是流留的話讓葉淩修增加了肯定,強光反照,劍上的白光刹現,迷了白衣的眼睛。沒來得及反應,劍就入了胸口。


    血流不止,浸染在少年白色的衣衫上,他私下衣物連半點褶皺都受不了的人,在這臨死的一刻,竟弄地如此狼狽。


    嘴角的血漬還在,確實像極了一個嗜血的豺狼,如此不堪。


    第一次見麵,就送了別人如此大禮。你以為世人皆可信,奈何明月照溝渠。我的命,就這麽結束了嗎?阿娘,我隻是救了個人而已。


    少年失了重心了,緩緩倒下,摔在冰冷的地上,揚起一地塵灰。他麵色慘白,好像又看見了母親,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手指劃過母親的臉龐,溫熱的觸感,觸及心裏最柔軟的部分,這一刻變得格外地安心。比任何時候都讓他安心。


    “師弟!”


    一聲驚破火光的叫喊從大門處傳來,門口火勢已經熄滅了大半。蘇北陌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切,攬著蘇扶搖晃起來。


    “師弟,我們回家。”


    師弟……他真的是,真的是,魔靈弟子。我葉淩修,殺了一個無辜的人。葉淩修驚恐萬狀。


    一旁的流留摸了摸後腦勺,又直拍腦門,懊惱地道:“該死!搞錯了!”


    人群湧入,紛紛詫異呆住在門口。


    “怎麽回事?”


    “誰死了?”


    “魔靈弟子。”


    “誰動的手。”


    ……


    流留厚臉皮地向大家扯了扯嘴角“嗬嗬……”


    蘇北陌拖起少年的身軀,遲遲背不起來,眼角淚水不住地往下流。


    “我來背他。”


    葉淩修上前一把搶過那人,少年長發劃過他的臉頰,看到那慘白的臉色,更加淩厲了他心裏的愧疚。


    “滾開!”蘇北陌一把推開那人,“葉淩修,若是蘇扶有什麽閃失,我定要你償命。”劍指封喉,同樣和少年一樣,未刺下去。


    蘇北陌用瘦小的身體,扛起少年,走了兩步又踉蹌倒下。


    “我來!”


    葉淩修再次搶過少年,禦劍而起。


    “北陌,都這時候了,就別……就讓他背吧。”流留手腳不知往哪放,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天知道,怎麽會犯這麽大的錯誤啊。


    北陌禦劍而起,沒聽他半句廢話,跟了上去。


    少年被放在了塌上,白衣怒血。葉淩修用靈氣給他續著靈力,郎中已來過,說那人幸好被及時止住了血,還有的救。一句還有的救,讓他心寬了太多。


    “葉前輩,你為何出手傷我小師弟?”蘇寧寧質問。


    “淩修,你為何如此?”


    蘇北陌緩緩望去,見那人閉眼運氣,棱角分明的臉龐,格外俊秀,和往常一樣,看一眼似乎就會淪陷進去,此刻也是一樣。


    縱然方才看見他傷了蘇扶,但聽到郎中道蘇扶無事後,自己最先想到的竟然是,這下葉淩修就不用愧疚了,自己也不用與他討命了。


    真是荒唐,迷的荒唐。可麵對這樣一個人,她總是逃不過。她也不想的。


    “哎,你可別怪他,方才是我讓他出手的。要殺要剮就來找我吧。”


    流留厚臉皮的死樣子在這一刻還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魔靈一眾弟子在屋內來回踱步,愧疚感如虛擬的長針,隨著少年心口的傷痕,在葉淩修的身上一遍遍紮著。


    “是你!”蘇寧寧拔劍,旁內四下劍起。


    長修白袍弟子紛紛出劍,劍指蘇寧寧,使得他進退不得。


    魔靈哪裏受得了這份氣,也紛紛拔劍。屋內混亂,頓時吵開了鍋。


    “你要幹嘛!”


    “你們想幹嘛!”


    “都給我收劍!回屋去。”一聲喝道,黑袍道士進來,麵色凝重。


    能怎麽辦呢,再不想白袍弟子也隻能默默回自己房中去。於是慢慢散盡。


    “流長吉!”


    “長吉道長,您怎麽來了。”蘇北陌看向地上,語氣平淡。


    “流留這小子,從小就嘴邊沒個真話,多有得罪,還請北陌別見怪。”


    “才不是呢,就是我叫淩修動手的。誰知道這小子真是魔靈的……”


    “你!”紫衣弟子齊聲喝道。


    “你們一並回去,此處人多口雜,別擾了小師弟休息。”蘇北陌道。


    魔靈弟子一眾氣氣散去,蘇寧寧實在氣不過,哪有這樣傷了人還不讓她出氣的道理。臨出門還重重踩了那小子一腳,“我的腳也不受我的控製,您多擔待。哼!”


    一股小孩子氣的仗義模樣,惹來葉淩修一陣噗笑。


    “啊!災星,下次別讓我看見你。”流留平時那圓滑的樣子全然褪去,此時就像個傻得要命的三歲兒童。


    此夜,難眠。


    房裏人來人去,煎熬伴隨著愧疚,不知不覺已近過了三日。


    三天的時間如此漫長,蘇北陌來了又走,蘇扶還沒醒過來。我整整在床邊守了他三日,盯著那張臉盯了三日。


    “可仙友,你怎麽還沒,醒了!”


    蘇扶睫毛微紮,緩緩睜開雙眼,托起的睫毛像初春的嫩芽,帶著重生的力量,化解了葉淩修內心全部的愧疚。


    “是你!”


    “你幹嘛,快給我解開。”眼睛還在他身上,就被偷襲點了穴道,動彈不得。


    “傷我之人,怎的還想找我幫你。”


    “雖是我傷了你,可也是我救了你,你身上的衣服,也是我幫你換的呢。”


    一身白色的衣裳變成了紫色的魔靈仙服。


    “可昨日怎的不聽我解釋,就出手。”


    “昨日?你已經躺了三日了,蘇扶。”


    “你是誰?”蘇扶雖然能猜到他不是個壞人,但卻實在也看不出他是個怎樣的好人。


    “長修弟子,流留。”


    “長修怎有著藍色衣衫的……”


    “騙你的!”實在令人討厭的戲語,蘇扶解開他的定身咒,向門口離開。


    “葉淩修,丁南弟子。”那人又改了口氣一本正經地道。


    蘇扶衣擺跨過門口,頓了一會兒,“昨日我看見那妖孽了,說是來找你麻煩的。”


    故意拖長的妖孽一詞,讓他想起昨日傷了那人的汙蔑言語。


    “妖孽,不。妖怪,不。你莫要唬我。”


    這樣的停頓讓蘇扶笑出聲來,他抬腳轉身回望,想看那人失語的樣子。又是緩緩一笑,不可方物。


    方才那樣清冷的態度,在這靈眸淺笑中,散盡了它的防備性。葉淩修想要爭執些什麽,剛欲開口,對上這份至純的笑意,忽然忘了生氣。


    所以他為什麽生的這麽好看,比女人……


    “那是一鼠妖,說你不分青紅皂白殺了他相公,她便也要殺盡別人的相公。昨日那出,是為了給你看的。”蘇扶正色道。


    終是從這句話中驚醒,葉淩修無奈,“原來是那鼠妖的老相好!他夜裏故意嚇人,還嚇死一百姓,偷人糧食,這都不算作惡,什麽算作惡?妖物就是妖物,當殺。”


    “當真如此?可也不是所有的妖物都是作惡的。”


    “是妖就有妖性,發狂就會作惡。哪來好壞?”


    “我魔靈山中遍是花草精怪,怎的也沒見他們作惡。”


    “魔靈是仙山,他們在山中生長,自是仙靈精怪,與妖無關係。不過……”


    “不過什麽?”


    “若是魔靈執意以妖養精,那魔靈遲早……”


    “休得胡說,我魔靈一族自初創開始,行此法已有200餘年,都無差錯。怎的會變成你想的那樣。”


    “也許吧。”葉淩修心存芥蒂,這樣的爭執他不知在平時也聽到過多少遍了。


    各門派於初春同天招收新弟子,又兩月後同天下山除魔,長見識、鍛煉修為,互相照拂。長修、丁南弟子在與魔靈爭搶殺妖時,私下也會時常發生打鬥。


    這樣的爭吵早已成了普遍可見的現象。有三派弟子在一處的地方,就能聽到。


    丁南主劍,長修主道,認為妖魔不可渡化,從來都是見者殺之。


    魔靈修靈,收妖收魔,以妖魔飼養山中的花草精怪,確實200年來,也從未出現差池。誰知道呢,誰對誰錯,也無人能爭論出個道理來。


    “葉淩修!拿命來!你給我出來,躲著算什麽本事?”


    “看來是她來了,我去會一會她。”


    “我隨你同去!”


    “傷還沒好完,別添亂。你若是願意,站在旁邊看看就行。”


    喊的是大師兄的名字,又是一女的,師弟們哪裏還坐的住。客棧門口一眾藍衣弟子,看戲的站了一排。見葉淩修行來,紛紛戲謔。


    “師兄,你這是哪招惹來的情人。”


    “是啊,五官嫵媚,天生尤物。”


    “生的怪好看的。”


    “誰愛要誰要,是一鼠妖。都閃開,待我將它擒來,賠罪。”葉淩修臨上陣都還不忘調侃眾弟子。


    “什麽眼神啊,這是昨日我看見的那縱火的妖怪。”低回自詡聰明地說道。


    鼠妖猖狂,明知客棧中滿是修仙之人,卻還敢前來叫罵,她又哪裏是葉淩修的對手。


    一股妖魅之氣撲麵而來,利爪劃下,扯掉葉淩修一塊衣物布料。又幾次利爪側擊,凶狠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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