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轟隆隆……”


    喊殺聲夾雜著炮火聲,讓廣州的大年夜,喪失了年味。


    “老爺,該用膳了。”


    聽到管家的提醒,鄒雲川無奈揮了揮手。


    “撤下去吧,我今天沒有胃口!”


    戰場上節節敗退,戰火從廣西一路燒到廣州城,他這個巡撫難辭其咎。


    從朝中得到的消息,最近這些日子,廣東的官員陸續上折子彈劾他瀆職、貪腐。


    因為之前糧草的問題,新上任的五省總督,同樣看他不順眼。


    搞不好罷官的聖旨,此刻已經到了路上。


    鄒雲川倒不是擔心丟官去職,此時被朝廷罷免,正好擺脫廣東的爛攤子。


    事實上,早在一個月前,他就向朝廷遞交了辭呈。


    沒有辦法,他的能力有限,確實不知道該怎麽應付接下來的局勢。


    為了挽救危局,最近這些天,他可是手不釋卷。


    一堆的兵書,被他背的滾瓜爛熟。


    感覺自己是會了,怎奈一用就廢。


    安排大軍主動出擊了幾次,結果每一次都大敗而歸。


    明明安排的打伏擊,最後卻變成了被敵人伏擊的一方。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覺得是下麵的武將無能。


    連續遭遇失敗之後,鄒雲川慢慢接受了自己無能的現實。


    可惜他認清自己的時間太晚了。


    此刻上麵的人看他不爽,下麵的人也痛恨他瞎指揮。


    “老爺,無論如何飯總是要吃的。


    尤其是今天這種大日子,無論如何都要吃幾口。


    渡過了今年,明年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管家違心的勸說道。


    局勢好轉,一時半會兒,肯定是看不到。


    朝廷的援軍,雖然沒有斷過,但精銳都還在北方。


    原本還有揚州營和淮安營撐場麵,結果因為自家老爺看不起武將,把人給得罪了。


    剩下的將領,一個個倒是乖巧聽話,就是到了戰場上不頂事。


    “先撤下去,等我去巡視一圈城防之後回來,再慢慢享用。”


    鄒雲川搖了搖頭說道。


    不知道為何,他的心裏總是七上八下,總感覺有事情要發生。


    “老爺,巡視城防還是讓下麵的人去吧!


    叛軍的炮火就沒斷過,敵人擺明是不準備過年了。


    萬一有流彈飛進來,傷到了您的千金之體,那可就劃不來啦!”


    管家急忙勸阻道。


    自家老爺的官聲,在外麵差不多到了臭不可聞的地步。


    憑一己之力,把廣東局勢搞的一團糟。


    無論官場上的同僚,還是民間百姓,就沒有幾個不罵的。


    大晚上跑到城牆上,搞不好會被人放冷箭。


    “不必多說,老夫自有計較。


    現在這種時候,正是軍心士氣最低迷的時候。


    本官親臨前線視察,才能穩定軍心!”


    鄒雲川語氣堅定的說道。


    無論如何,廣州城都必須守住。


    作為巡撫,前線丟城失地,他是需要承擔責任的。


    倘若再丟了廣州城,縱使朝中有人幫忙運作,項上人頭也必然不保。


    ……


    廉州府。


    “賈大人,第一次在軍營中過年,還習慣麽?”


    李牧關心的詢問道。


    對方是五省總督派來的,作為東道主肯定要好生招待。


    可惜這裏是剛剛經曆戰火的廣西前線,連一桌高端的食材都湊不齊,更別提什麽享受。


    軍營中過節,將領們比士兵的優待,無非是供應的蔬菜更多一些。


    全是本地特產,都是戰俘們的勞動成果。


    至於肉食,主要以魚肉為主,基本上水師貢獻的。


    其餘的都是肉幹,臘肉都屬於奢侈品。


    新鮮豬牛羊肉,更是一種奢望。


    朝廷劃撥的軍費有限,專門安排船舶從後方采購,實在是太過奢靡。


    他這個主帥都能以身作則,下麵的官兵自然能夠接受。


    “哈哈……”


    “李參將客氣了,本官沒有那麽嬌氣。


    第一次在軍中過年,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不過前線的日子,確實苦啊!”


    賈博忍不住感歎道。


    對比以往的生活,在廉州這些日子,生活水平是直線下降。


    如果不是看一眾勳貴將領,都是同樣的待遇,他早就發了飆。


    為了盡快擺脫苦逼日子,在催促糧餉的問題上,他表現的格外積極。


    “現在還算好的,最少有蔬菜供應,剛來的時候才惱火。


    不過日子總會好起來的,待朝廷平定叛亂後,隻需數十年就能恢複。


    倘若改土歸流順利完成的話,民間經濟恢複速度,還會更快一些。”


    李牧淡定的夾帶私貨。


    最近這些天,眼前這位賈大人,可是多次深入民間搜集資料。


    雖然沒有明說,但李牧可以確定,這是在為改土歸流做準備。


    能夠讓他這麽幹,隻有一個原因,那位徐閣老動了心思。


    “改土歸流”一旦成為了國策,廣西地區就需要一支精兵駐紮,以應對各種突發情況。


    這種苦逼差事,不會有人搶。


    甚至為了把人留下來,主持土改的官員還要給更多的政策,以拉攏留守的武將。


    畢竟,隔壁的鄰居不安分,沒有一支強兵支撐著,誰都不會放心。


    一個營頭肯定不夠用,沒有兩三萬精兵,憑什麽震懾住安南人啊!


    在規則範圍內,合法擴充兵力的機會,可不能放過。


    “李參將,可有興趣一起參與改土歸流的偉業?”


    賈博試探性的問道。


    在推動改土歸流的問題上,李牧表現的太過明顯。


    誰都能夠看出來,他想要做什麽。


    “賈大人,能夠青史留名的機會不多。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一是在西南地區推行改土歸流,二則是平定遼東之亂。


    遼東前線,匯聚了朝中最精銳的部隊,都沒有能夠解決問題。


    那種燙手的山芋,誰都不敢接。


    廣西這邊難度要小一些,但也有徐閣老下定決心才能完成。


    如果徐閣老真有意,下官願助一臂之力!”


    李牧緩緩說道。


    政治就是這麽奇妙,前麵他還是徐閣老要打壓的政敵下屬,轉眼又成了需要拉攏的土改主力。


    官場上就是如此,昨天還是敵人,今天就有可能變成朋友。


    隻要利益足夠大,就沒有什麽是不能談的。


    “李參將,既然把話說到這份兒上,那麽我就不隱瞞了。


    朝中的局勢不明朗,陛下親政在即,閣老需要有一份推不倒的政績傍身。


    改土歸流之事,幾乎是板上釘釘。


    現在的問題是平叛大戰,陷入了停滯狀態。


    除了我們這一路外,其餘幾路大軍,都陷入停滯狀態。”


    賈博坦言道。


    這份功績,不光徐閣老想要,他自己也想要。


    首功必須是閣老的,但次功也足以讓他一路平步青雲。


    幹完了這一票,一路升到巡撫,不會再有障礙。


    聲望上的加持,更是巨大的。


    未來史書上,必定會留下他的名字,最少廣西地方誌上會詳細記錄。


    利益誘惑雖然大,可難題同樣棘手。


    叛軍的表現,超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官軍的表現,同樣超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賈大人,其實你可以向閣老建議,在廣西地區增兵。


    考慮到大軍的戰鬥力,不如讓朝廷招募一些青壯送過來,直接編入揚州營和淮安營中。


    兩營精兵很難重創叛軍,若是變成兩鎮精兵,情況就會大不相同。”


    李牧麵不改色的要起了官。


    以他的資曆,正常情況下想要提拔,不熬幾年是不可能的。


    就連參將的位置,還是新皇登基後,展示皇恩浩蕩才給轉的正。


    不過現在是戰爭時期,那麽就一切皆有可能。


    作為勳貴子弟,武將係統內人脈關係一大堆。


    大都督府那邊,不會卡他的晉升。


    現在想要升官,主要阻力來自兵部。


    人家的理由充分,自家叔父和嶽父需要避嫌,都不好出麵幹涉。


    舞陽侯倒是能幫忙說話,但外戚在文官那邊,從來都沒有麵子。


    如果有文官大佬開口,那麽一切都不一樣。


    “李參將,擴編揚州營和淮安營容易,但你能夠保證大軍在短時間內形成戰鬥力麽?”


    賈博略顯遲疑的問道。


    以李牧和景逸風的背景,加上在廉州取得的戰績,晉升隻是時間問題。


    文武晉升路徑不一樣,兩人不會成為對手,他自然不介意賣個人情。


    能夠獲得景李兩家的友誼,未來輪到自己晉升的時候,那兩位輔臣幫忙說句話,也是不小的助力。


    官場上,本來就是互相幫助,大家一起向上進步。


    “擴編之後,短期內影響肯定是會有的。


    不過賈大人可以放心,增加兵力過後,整體戰鬥力肯定是上漲的。


    事實上,軍隊戰鬥力一半是日常訓練決定的,另一半則是基層軍官。


    揚州營和淮安營中,許多將士都滿足晉升的條件,隻是苦於沒有合適的位置。


    若是能夠進行擴編,定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大軍形成戰鬥力。”


    李牧當即保證道。


    短時間形成戰鬥力,純粹是在忽悠人。


    不過現在兩支部隊,都在戰場上摸魚,真實戰鬥力外界根本不知道。


    即便是擴編之後,戰鬥力沒有提高,也不會有人知道。


    “既然李參將這麽有把握,那麽閣老那邊,我會去說。


    不過擴充編製,需要上奏朝廷批準。


    這一來一回折騰下來,怕是小兩月都沒了。


    能否就地征兵,先行擴充編製,後麵再補充手續?”


    賈博關心的問道。


    擅自擴充部隊,這種事情武將若是敢幹,分分鍾被打為亂臣賊子。


    若是換成了文官,那就根本不算事。


    增加一些臨時編製,徐閣老完全可以一言而決。


    至於戰後怎麽收場,完全無需擔心。


    參戰的部隊那麽多,被打沒的編製,可不是一星半點兒。


    在朝中安排人運作一下,事情就算是妥了。


    倘若遇上無良的督師,更是隻管戰爭時期方便,戰後直接拍拍屁股走人。


    “叛軍為禍廣西,同地方上許多民眾都有血海深仇。


    從難民中挑選一些青壯,倒不是什麽難事。


    問題是沒有編製,朝廷就不會發餉。


    一名士兵的開銷沒多少,可這個規模一旦擴大,那就是一筆龐大的開銷。


    除非收到正式公文,不然本將不敢實施。


    不過先招募地方民團,給訓練起來,還是可行的。”


    李牧一臉淡定的忽悠道。


    廉州府的青壯確實很多,不過基本上都在戰俘營裏。


    散落在民間的青壯,都是從叛軍中隊伍中逃出來的。


    願意當兵的或許有,但這個數量絕對不會多。


    真想要擴軍,還是要從後方想辦法。


    不過為了擴大編製,他隻能先忽悠著。


    都是被逼出來的,被他帶過來的錦衣衛暫編營,陸陸續續的被陣亡了。


    換了馬甲之後,紛紛以廣西本地人的身份,加入到了夜不收的隊伍中。


    以至於揚州營實質上,已經超出了原來的編製。


    現在是戰爭時期,沒人在意這些細節。


    一旦等到戰爭結束,這就是一個隱患。


    既然隊友們不給力,需要自己出更大的力,那就趁機向欽差大臣要好處。


    同樣是收複失地,兩鎮兵馬收複幾個府,總比兩營兵更容易被人接受。


    至於錦衣衛組成的暫編營,那是尷尬的存在。


    戰功上從來都不統計,隻會在陣亡名單上出現。


    官方文件上,也不會提到他們。


    “李參將大可放手去幹,我會向閣老舉薦你代理廣西都司都指揮使,舉薦景參將代理廣西都指揮同知。


    幹脆直接用廣西本地的軍隊編製,這樣一來的話,連朝廷那邊的程序也不需要走。”


    賈博狠了狠心說道。


    為了立功,他也是拚了。


    都指揮使是正二品的武將,都指揮同知是從二品的武將。


    這樣的職位,都不是他能夠做主的,甚至提名的資格都沒有。


    即便徐閣老,也隻有向朝廷舉薦人的權力。


    需要在朝會上廷議通過,經司禮監披紅,最後由皇帝批準,人事任命才能夠獲得通過。


    中間任何一個環節發生問題,人事任命都會被駁回。


    哪怕僅僅是代理,也是違規操作。


    不過作為徐閣老的親信,他非常清楚自家老大現在想要什麽。


    隻要能夠迅速平定叛亂,些許程序上的瑕疵,根本不算什麽。


    何況眼前這兩位的背後,同樣站著兩位輔臣。


    就算禦史挑刺,拿到到了朝堂上,也可以把事情壓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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