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龍府。


    “陛下,虞朝人在贏得廣西會戰之後,迅速收複了廣西三分之一的疆域。


    白蓮教叛軍並沒有預想中強大,指望他們推翻大虞的統治,怕是沒有多少希望。


    我們之前製定的策略,太過樂觀了,需要大幅度進行調整。”


    宰相崔梓炎神色凝重的說道。


    按照他們的計劃,借助白蓮教叛亂,挑起大虞的內亂,讓天下陷入諸侯混戰中。


    然後逐步蠶食兩廣地區,再侵吞湖廣地區,最後奪取大虞的萬裏山河。


    計劃剛進行到第一步,就麵臨夭折的風險。


    宗教起義軍本來就是前期超猛,一旦遭遇大敗之後,後麵就會逐步表現拉胯。


    白蓮教的巔峰時期,持續周期太短,根本沒能動搖大虞的統治。


    “我們前期投入那麽多資源,還沒有看到回報,不能讓白蓮教這麽快垮掉!


    相較於大虞,我大越國還是太小了。如果不能趁他們虛弱時期逆勢而上,一旦讓他們緩過氣來,我們就麻煩大了。


    天元帝在位時期,就想要重建交趾布政司。如果不是他死的早,搞不好我大越皇朝已經陷入戰火之中。


    永寧帝是他的親弟弟,肯定會繼承兄長的遺誌。”


    越皇胡瑞陽堅定的語氣中帶有一絲惶恐。


    同大虞做鄰居,可不是什麽好事。在過去的歲月裏,大越皇朝一直都如履薄冰。


    唯恐被虞朝人惦記上,重新把他們變成交趾布政司。


    為了改變這一切,胡瑞陽繼位後就開始厲兵秣馬,不斷發展大越皇朝的軍事實力。


    曆經二十餘年,終於兼並南邊的多家政權,占據了大半個中南半島。


    即便是如此,麵對大虞這個龐然大物,他還是沒有底氣挺直腰杆。


    唯一的對抗手段是:不去朝貢。


    可惜他們的份量不夠,少了一個藩屬國朝貢,絲毫不影響大虞帝國的強大。


    “陛下,大虞帝國依舊強大,尚未到了統治崩潰的時候。


    如果直接介入大虞內亂,他們肯定會出兵報複。


    兩百年前我們的先輩們,能夠靠賄賂虞朝的文官,保住了祖宗基業,不等於現在也可以。


    這麽多年都過去了,也不在乎多忍他們幾年。


    萬萬不可衝動啊!”


    崔梓炎急忙勸說道。


    他提出的戰略調整,是暫時放棄侵吞大虞這份不切實際的戰略計劃,可不是要和大虞開戰。


    在過去的歲月裏,同中原王朝為敵的國家,都逐漸消失在曆史長河中。


    大越皇朝能夠幸存下來,不是他們的軍事實力有多強,也不是中南半島的氣候有多惡劣。


    虞朝人肯放棄交趾布政司,主要是源於內部的文武之爭。文官集團為了壓製武將,不願意把錢糧浪費在偏遠的交趾布政司。


    經過這麽多年的發展,中南半島的開發比之前成熟了很多。尤其是河內地區,更是難得的富饒之地。


    一旦讓虞朝人發現,曾經那個食之無味的交趾布政司,隱藏著大量的沃土,有希望成為第二個江南。


    激發了虞人骨子裏對土地的渴望,保守的士大夫一樣可以變成激進的主戰派。


    借助對外擴張,轉移內部積累的社會矛盾,曆史上從不缺乏先例。


    “罷了!”


    “且先放虞朝人一馬,等未來時機成熟,再和他們算總賬。


    不過對白蓮教的支持力度,需要繼續加大。前些日子他們不是想要購買糧食和火炮麽,全部都賣給他們。


    今後甭管他們想要采購什麽,隻要是我們有的,通通都賣給他們!”


    胡瑞陽一臉不甘的說道。


    本來這些是拿捏白蓮教的手段,現在突然發現隊友實力不夠強,必須好好奶上一波,讓這些手段全部作廢。


    甚至不需要白蓮聖國上門開出更好的條件,他們自己就會主動出售火炮和糧食。


    經濟上依舊血賺,可政治價值卻大幅度縮水。想要逼迫白蓮教割地,更是沒有指望。


    倒不是白蓮教對外多麽強硬,純粹是他們答應的承諾,大虞朝廷不會承認。


    ……


    安南國的轉變,沒有瞞過李牧的視線。投奔過來的錦衣衛力士,早早就把安南人和叛軍做買賣的情報遞交了上來。


    略微遲疑了一下,李牧選擇了壓下消息。


    皇帝大婚在即,大家都忙著祝賀。把這種消息遞交上去給皇帝添堵,那也太沒眼力勁了。


    縱使永寧帝知道安南人和叛軍勾結,頂多也就下旨申飭一番,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在平定白蓮教叛亂前,朝廷根本沒有精力尋安南人的晦氣。


    ……


    “李指揮使,陛下大婚你準備的禮物,未免也太簡單了吧?”


    翻看了禮單之後,賈博滿臉疑惑的問道。


    皇帝大婚是一件大事,哪怕永寧帝下旨一切從簡,群臣依舊要表示一下心意。


    禮物的價值沒有規定,但是必須要有,這是態度問題。


    事實上,有資格給皇帝送禮,也是身份地位的體現。


    一般人就算是想送,都沒有這份資格。


    剛跨入這個門檻,缺乏經驗的賈博,本想借鑒一下李牧的經驗,結果看到禮單就懵逼了。


    全部都是廣西的土特產,除了量比較大外,沒有一樣是值錢的,總價值不超過五十兩。


    勞師動眾的送這些東西進京,商品本身的價值,還不夠途中的運費。


    “賈大人,這有什麽問題麽?


    陛下大婚之日,百官都要送上賀禮,到時候必定是天下奇珍爭奇鬥豔。


    本將忙於戰事,沒有時間搜羅奇珍,隻能奉上一些土特產。”


    聽了李牧的解釋,賈博瞬間無語。


    明明是敷衍了事,居然還說出了一堆的大道理。


    不過有一點他還是聽明白了,送上去的禮物無法從群臣中脫穎而出,那就中庸即可。


    沒有新意,同樣意味著不會犯錯。


    那麽多人送禮,除了個別突出的,其餘人皇帝根本記不住。


    “多謝李指揮使提醒,本官受教了!”


    賈博平靜的說道。


    想拍皇帝馬屁的人太多了,在這種時候,還是不要出風頭的好。


    真要是成為最亮眼的崽,反而會陷入眾矢之的。


    他隻是徐閣老的親信,不是徐閣老的兒子。


    捅出了簍子,後台可不會無條件撈他。


    ……


    時光飛逝,伴隨著皇帝大婚的結束,大虞開始進入新的時代。


    按照慣例,輔臣大臣逐步向皇帝移交大權。


    不過臣權和君權本就是一筆糊塗賬,名義上皇帝至高無上,實際操作中大臣們的權力絲毫不小。


    因為下麵的閣臣都擔任過輔政大臣,內閣的權柄一時間風頭無兩。


    哪怕永寧帝完成了親政,在處理朝政的時候,內閣依舊占據著非常重的話語權。


    幾次想要乾綱獨斷,都碰了一鼻子的灰。


    論起玩弄政治,永寧帝根本不是對手。


    朝中的權力鬥爭,暫時同徐文嶽沒有關係,此刻他正忙著實施夏季會戰。


    合多省之力,調動總兵力近百萬,以省為單位分成六路圍攻叛軍。


    如此複雜的軍事調度,哪怕是古之名將,也沒有幾個能夠玩兒的轉。


    對清流出身的徐文嶽來說,更是一種挑戰。


    為了貫徹他的意誌,分別向各路大軍派出了監軍,統一調度六路兵馬。


    沒有任何意外,亂子還是發生了。


    在圍剿叛亂的問題上,湖廣、雲南、貴州、廣西、福建、江西六省的立場並不完全一樣。


    大家為這次會戰投入的資源,也不盡相同。


    徐文嶽親自督戰的湖廣,自然是表現最積極的,率先完成了備戰。


    其他各省的情況就複雜了。


    廣西除了圍剿叛軍外,還要麵對安南國的威脅。


    雖然積極參與備戰,可能夠投入到大戰中的兵力有限。


    雲南和貴州兩省因為地方財力不足的緣故,軍糧籌集困難,直接影響了備戰進度。


    福建因為地理位置上屬於兵家不爭之地,麵臨的叛軍威脅並不嚴重,參戰的積極性也不強。


    徐文嶽這位五省總督的管轄範圍,並不包括福建。


    如果不是看在他閣臣的麵子上,福建方麵都未必會出兵。


    畢竟,在上一次圍剿叛軍的行動中,人家完成了一次平賬。


    此時參加大戰,能夠收獲的好處有限,承擔的風險卻是無限。


    萬一又吃了敗仗,導致省內的軍事力量被重創,叛軍也不介意順手把他們收下。


    江西的情況略好一些,地方財政富裕,有能力支持大戰。


    可架不住省內缺少精兵。


    江南地區不光土地肥沃,民間經濟也相對發達,民眾有更多的選擇。


    偏偏大虞軍隊的待遇又差,很難招收到足夠多的優質兵員。


    加上官僚係統腐敗,平常訓練也敷衍,直接影響了贛軍的戰鬥力。


    備戰進行的很順利,到了要上戰場的時候,大家都不想帶兵。


    看著從各地匯總上來的消息,徐文嶽差點兒被氣吐血。


    眼瞅著就到了夏季會戰的發起時間,一個個都在叫苦,搞得他很是火大。


    “老夫,不管你們有多少理由,總之夏季會戰必須按時發起。


    夏季會戰是圍剿叛軍的關鍵,此戰隻許勝,不許敗!


    哪路大軍給我拖了後腿,先問罪巡撫。”


    徐文嶽冷漠的下令道。


    官僚的潛力,都是逼出來的。


    不下死命令,總會出現各種借口。


    無力逐個去解決問題,那就隻能讓下麵的人自行解決。


    倘若解決不了,那就換能夠解決問題的人上。


    此刻他已經打定了主意,縱使得罪再多的人,也要把任務強壓下去。


    他這個欽差大臣,隻需向各省巡撫施壓即可。


    到了地方上,巡撫自然會跟著向下麵施壓。


    困難肯定是有的,但涉及到了官帽子,想來還是能夠克服的。


    除了“許勝不許敗”,有些為難人外。


    其他任務,隻要官員們發揚主觀能動性,都可以解決。


    “閣老,戰場上千變萬化,誰能夠保證……”


    不等餘修文說完,徐文嶽就將案牘丟了過去。


    “保證不了,也要想辦法保證。


    朝廷養著你們,是讓你們解決問題的!


    不用什麽事情都問我,如果老夫把所有事情都幹完了,還要你們幹什麽?


    其他人也一樣,把老夫的話,原封不動的帶給各省巡撫。


    誰搞砸了差事,老夫敢保證朝廷問罪的時候,一定會把他的腦袋摘下來!”


    一旁的廣西巡撫很是尷尬,他這個巡撫都沒有到任,就先有了掉腦袋的風險。


    想要開口解釋,隻是震懾於徐閣老的威嚴,讓他把話咽了回去。


    廣西巡撫不好當,官僚體係正處於停擺狀態,他這個巡撫就一光杆。


    剛剛恢複的幾個衛所,人員全是從揚州營抽調的。


    重組的桂軍募兵,人員則來自淮安營。


    全部都是李景二人的嫡係,完全沒有他插手的餘地。


    冒然跑過去上任,也隻能寄人籬下。


    一省巡撫要看武將的臉色行事,對張思翰來說,這無疑是不可接受的。


    選擇先來武昌府,就是為了尋求支持。


    可惜支持沒有拿到,反倒是接了一個天大的麻煩。


    別巡撫可以把任務往下壓,他連巡撫衙門的屬官都沒有,想壓都不知道該壓誰。


    “張巡撫,你不同的意見?”


    承受不住徐文嶽犀利的眼神,張思翰急忙回答道。


    “沒有!


    閣老安排的妥當,下官定當全力完成!”


    甭管能否完成,他都隻能應承下來。


    在這種時候,從侍郎位置上平調到了廣西擔任巡撫,無不說明他在這輪權力鬥爭中失敗。


    作為失敗者,他是沒有資格對徐文嶽說“不”的。


    “嗯!”


    “大家也不用擔心,事情搞砸了有懲戒,事情幹好了自然也不會少了獎賞。


    甭管是誰,隻要在平叛大戰中立下功勞,老夫都會稟明皇上就行重賞。


    原揚州營的李參將、淮安營的景參將,因為圍剿叛軍有功,就被本欽差推薦給皇上,破格提拔為都指揮使和總兵官。


    擔任監軍的賈博,同樣晉升了一級。


    隻要大家能用心為朝廷辦事,本閣絕對不會吝嗇封賞!”


    徐文嶽當即畫起了大餅。


    前麵樹立榜樣,就是為了現在。


    他要讓眾人都知道,跟著他徐文嶽賣命,是能夠獲得豐厚回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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