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後,三人各自忙碌起來。


    在向朝廷爭取資源的問題上,大家利益是一致的。


    戰爭打的就是錢糧。


    隻有獲得足夠的錢糧,才能夠擴充更多的軍隊,從而在戰場上獲得更多的功勞。


    無論文官,還是武將,都需要功績豐富自己的履曆。


    幹別的活兒,可能不好評定功績,但軍功卻是一目了然。


    斬殺了多少敵軍士兵,抓到了多少俘虜,收複了多少失地,這些都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


    “蘭先生,我這邊有一事,需要你跑一趟南直隸。


    廣西地區缺糧,我和張巡撫談了一筆大買賣。


    巡撫衙門有意出租廣西地區的官營礦產,租金暫定為五萬兩/年。


    前三年的租金,需要用糧食一次性支付。


    雖然揚州的軍田再次迎來大豐收,但府庫的存糧也隻有三十萬石。


    距離約定的九十萬石,數額還差的遠。


    倉促從市麵上收購,很容易遇上麻煩,需要揚州的士紳出手相助。


    你拿著本官的名帖去和他們談。


    告訴他們如果有興趣合作的話,本官可以分包礦產給他們。


    如果他們沒興趣,就直接采購他們手中多餘的糧食。


    以本官的麵子,多少都會賣一些,不足的份額找糧商收購。


    順便拜訪一下各地的海商,告訴他們廉州港可以對他們開放。


    他們需要付出的代價是出海回來時,需要捎帶一些糧食,全部按市價收購。”


    李牧平靜的說道。


    相比之前,他終於上了棋盤。


    在廣西這一畝三分地上,他也是一號人物。


    “大人,廣西不是江南。


    就算全部收購最廉價的粗糧,五萬兩也買不到三十萬石!”


    蘭林傑急忙勸說道。


    參考在揚州開礦的經驗,幾座不起眼的礦山,一年都有幾萬兩銀子的進項。


    五萬兩承包廣西的全部官營礦產,肯定是不會虧的。


    可租金變成三十萬石糧,那就不一定了。


    廣西地區的糧價,從戰爭爆發開始,就一直居高不下。


    哪怕是最先穩定下來的廉州,每石米也要賣到2兩,內陸地區很多州府每石米更是能賣到3兩。


    粗糧價格要便宜一些,那也是一兩起步。


    即便是江南地區的糧價,同樣因為戰爭的緣故,暴漲了近四成。


    “蘭先生,你誤會了。


    如果全部的精米,本官肯定不會答應。


    張巡撫要的九十萬石糧,裏麵隻需三成粗糧,剩下的七成都是糟糠。


    本官計算過,以江南地區的糧價,加上運輸成本,差不多也就五萬兩的支出。


    廣西地區的許多礦產,現在都在本官手中,隨時可以組織人手恢複開采。


    本官手中擁有大量戰俘和罪犯,每年節省下來的人工成本,就有數十萬兩之多。


    唯一的麻煩是一旦礦山恢複生產,礦工就必須填飽肚子。


    對糧食的需求,將大幅度增加。


    所以在恢複生產前,我們必須盡可能多的采購糧食。


    從目前的局勢分析,在白蓮教叛亂被平息前,糧價還會持續上漲。


    趁著秋收的關口,能買多少,就買多少。”


    李牧憂心忡忡的說道。


    湖廣陷入戰亂,對天下局勢造成的影響太大了。


    幸好江西的戰線穩住了,沒讓戰火燒到腹地,不然糧價還會飆升。


    受戰爭影響,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廣西都會處於缺糧狀態。


    全部從大虞采購,糧價絕對會被糧商們哄抬到天上去。


    國內產能不足,那就隻能把目光投向海外。


    可惜廣西的位置偏了一些,在海貿中的話語權不夠。


    如果地方換成了廣東,實權派官員若是放出話去,那幫海商絕對能夠從海外搞到大量的糧食。


    “大人放心,此事學生定會辦妥!”


    蘭林傑當即保證道。


    有利可圖就行。


    隨著李牧的官位越高,攤子鋪的越大,對錢財的需求也越大。


    朝廷的撥款,根本養不起他麾下的軍隊。


    廣西地區又不富裕,隻能發揮主觀能動性。


    衛所軍田是不錯的產業,可農業生產需要時間。


    目前僅僅隻有一小部分軍田,恢複了生產,在創造價值。


    更多的土地,都是剛從叛軍手中拿回來,正處於拋荒狀態。


    短時間內,恢複生產是需要墊錢的。


    算經濟賬的話,進入廣西這些日子,一直是入不敷出。


    把朝廷的賞賜和繳獲的戰利品,虛報出來的各種費用,全部都填了進去,也隻是勉強抹平開銷。


    在外界眼中,他李指揮使麾下的部隊,就是大虞最燒錢的軍隊。


    ……


    “什麽,您把官營礦產賣了出去?”


    貝天佑難以置信的問道。


    大虞的官營企業都是肥差,地方官也是從中分潤過的。


    很多不方便的賬目開銷,都是這些企業出的。


    許多官營產業年年虧損,卻沒有被取代,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利益。


    “貝先生,你先冷靜一下。


    本撫隻是出租了三年的經營權,時間一到還是會回到朝廷手中。


    何況現在的廣西,還有大量的土地在叛軍手中,短時間內能夠恢複開采的礦山並不多。


    承包者第一年肯定要賠錢的,後麵能不能賺到錢,還要看平叛進度。


    本撫收到的租金不低,也是為朝廷解了燃眉之急,皇上那邊是不會追責的。”


    張思翰一臉淡定的解釋道。


    出租開采權,有越權的嫌疑。


    可以目前的情況,短時間內朝廷根本沒有能力恢複生產。


    事實上,在進入廣西之後,他就曾打過這些官營產業的主意。


    可惜朝廷任命的管理人員,死的死跑的跑,早就不見了蹤影。


    下麵的礦工,本來就是造反的主力軍,更不會留在原地等他。


    他手中既沒有恢複生產的錢糧,又沒有可以信賴的人手,隻能放棄這個念頭。


    見有人願意花錢接這個麻煩事,他自然不介意甩出去。


    “巡撫大人,廣西現在這種情況,哪有商人敢來采礦啊?


    現在有膽子接下礦山,又不怕遭遇兵禍的,還能在短時間內恢複生產的,唯有……”


    不等貝天佑說完,張思翰就揮手打斷道。


    “這些事情,知道就行了,千萬別說出去。


    要在官場上混,必須學會該糊塗的時候糊塗。


    左光恩倒台後,那麽多官員受到牽連,本官能夠全身而退,靠的就是關鍵時刻糊塗。


    本撫隻知道,商人承包這些礦山,很難獲得收益就行了。”


    張思翰笑著說道。


    按照慣例,這些礦山的利益,將由鄉紳、官員、地方衙門和朝廷一起分享。


    現在廣西的士紳遭受重創,提前從遊戲中出了局,這份蛋糕就需要重新分配。


    具體怎麽分,需要看廣西一眾官員之間的博弈。


    收到的租金,保障了朝廷和衙門的收益,犧牲的無非是官員利益。


    人事任命都沒出來,就提前達成的協議,自然不會遇到阻力。


    後續的麻煩,自然是誰獲利,誰負責解決。


    真要是廣西地區的官員,因此恨上李牧,他高興還來不及。


    不過這些隻能想想,合並在一起的時候利益不小,分散到個人手中卻沒有多少。


    真要是利益巨大,廣西也不會成為人人嫌棄的流放地。


    “大人,高明啊!


    不僅解決了缺糧的麻煩,還向李家賣了一個人情。


    等在廣西做出了成績,重回朝堂的時候,沒準還能夠用上。”


    反應過來的貝天佑,當即恭維起來。


    從他的角度上看,這樣的大買賣,不是一名指揮使能吃下的。


    除非拉上了背後的李家,不然無論是籌糧,還是組織恢複生產,都是一個大麻煩。


    “沒你想的那麽多,本撫實際上是被迫答應的。


    就算沒有這筆租金,人家要偷采礦產,我們也攔不住。


    據本官所知,一些被士紳隱匿的礦山,現在已經恢複生產。


    本官可不信,那些僥幸撿回一條命的士紳子弟,還有這麽大的膽子敢私采礦產!”


    張思翰一臉無奈的說道。


    巡撫的權力既來源於上麵,同樣也來源於下麵。


    士紳集團遭到重創,地方官僚體係又未能及時重建。


    下麵的支撐全無,他這位空泛的巡撫,僅憑朝廷的任命發揮效力。


    現在下達的每一條政令,都要軍隊去完成。


    軍方暫時取代了士紳和地方官僚的作用,成為了他權力的支撐。


    一旦雙方利益產生衝突,他的政令根本出不了衙門。


    “大人,這不更凸顯了您的能力麽!


    換成其他人的話,一兩銀子都收不回來,就白白丟了朝廷的礦山。


    能夠用三年開采權,換回九十萬石糧,用來救濟百姓,實屬是……”


    一陣馬屁拍上,讓張思翰心情大爽。


    ……


    廣西局勢大變,最受傷的卻是雲南巡撫。


    在兩軍僵持不下的時候,突然有一支叛軍殺入自家的地盤上,著實是要了老命。


    叛軍突然攻破廣南府,兵鋒直指南盤江。


    再不想辦法攔截,敵人就快要殺到昆明了。


    一想起昆明淪陷的恐怖後果,仲振宇的額頭上就冒出了冷汗。


    “回援昆明”,這個念頭剛生出來,隨即又被他掐滅。


    戰爭從來都不是一方說了算的,此時想要撤軍,也要看叛軍是否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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