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府。


    看著手中的求援信,徐文嶽的好心情瞬間沒了。


    廣西一線剛取得突破,雲南又出了問題,著實讓他上火。


    再大的火氣,此刻也隻能先想辦法善後。


    昆明不能丟,這是原則性問題。


    不然他這個五省總督,就成了笑話。


    可怎麽救援昆明,又是一個棘手的問題。


    稍有不慎雲貴聯軍,都有可能葬送掉,到時候西南的局勢就徹底失控了。


    “閣老,為今之計隻有讓廣西方麵強攻桂林,行圍魏救趙之事!”


    湖廣巡撫呂景軒開口提議道。


    各省巡撫都在前線督師,就他選擇了留在後方遙控。


    鑒於他以往的“優秀”戰績,在對比了武將們的自由發揮後,徐文嶽選擇了默認。


    人的才能是不一樣的,不一定非要去前線表現。


    留在後方同樣有很多事情要幹,除了軍事指揮不行外,呂景軒在其他方麵還是表現不錯的。


    無論是打理後勤,還是從地方上籌措錢糧,都有不錯的成績。


    “此時強攻桂林的話,廣西方麵的壓力就大了。


    兵力不足是其次,關鍵是廣西缺糧。


    叛軍撤離時,集中燒毀了民間的糧食,數十萬人麵臨糧食危機。


    廣西方麵催糧的公文,幾乎每天都能看到。


    沒有發生動亂,全靠大軍彈壓地方。


    一旦讓他們出兵,剛收複的這些地區,很有可能發生複叛。


    別沒救回雲南,反而把廣西的大好局勢給賠了進去!”


    徐文嶽搖了搖頭說道。


    地位是打出來的。


    平叛戰爭初期,廣西方麵軍屬於偏師,在各路平叛大軍中墊底。


    戰爭打到現在,兵力最少的廣西方麵軍,憑借顯赫的戰績逆襲成為了平叛主力。


    在徐文嶽心中的份量,也從最初的可有可無,變成了寄予厚望的存在。


    讓廣西方麵軍冒著全軍覆沒的風險,出兵強攻桂林救援雲南,他也要掂量一下失敗的後果。


    “閣老,此刻昆明危機。


    倘若昆明有失,則雲南不保。


    一旦雲南淪陷,則西南局勢崩潰。


    戰火將從現在的雲貴,一路燒到四川。


    ……”


    竇玉堂急忙陳述利弊。


    作為雲南兵備道,他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省內的同僚對他寄予厚望,倘若無法要到援軍,後果不堪設想。


    “慌什麽!”


    “朝廷有意放開團練,正好先拿雲南試點。


    告訴仲振宇,讓他發布政令,鼓勵地方士紳組建團練。


    叛軍進入雲南的隻是一支偏師,還是在廣西吃了敗仗的喪家之犬,戰鬥力並不強。


    隻要雲南士紳齊心合力,定能夠守住昆明。


    等朝廷擊敗了叛軍主力,雲南的危局自會迎刃而解!”


    徐文嶽當即訓斥道。


    內心深處,他也不知道讓士紳開辦團練是對是錯。


    可現在沒有更好的選擇,想要保住昆明,開辦團練是唯一的選擇。


    就算這些民間團練,不是叛軍的對手,最少可以遲滯敵人的進攻速度。


    眼下廣西方麵軍需要時間,朝廷同樣需要時間。


    先運送一批糧食去廣西,解決了民眾的吃飯問題,把廣西方麵軍從地方上解放出來再說。


    隻有地方局勢穩定下來,才可以啟動下一步作戰計劃。


    內心深處,他已經盤算好了。


    等廣西方麵軍收複了桂林,就讓他們東征收複廣東。


    奪回了兩廣地區,淪為無根之萍的叛軍,覆滅就成了定局。


    這樣的戰略布局,無疑是讓廣西方麵軍充當主角,其他幾路大軍則全部淪為陪襯。


    一旦說出來,肯定會遭到各省的反對。


    大家都是要麵子的,誰也不會甘願充當配角。


    不過徐文嶽不在乎。


    隻要能夠平定叛亂,誰出手剿滅叛軍,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


    各路大軍進展不順,就廣西方麵軍高歌猛進,不對廣西方麵軍加以重用就是傻。


    “閣老,開放團練,容易釀成藩鎮之禍啊!”


    呂景軒開口勸說道。


    雖然他是士紳集團的一員,但不等於他就希望士紳的力量無限壯大下去。


    事實上,大虞官場上的有識之士,早就意識到了士紳集團壯大的危害。


    怎奈大家都是團體中的一員,除了嘴上口嗨幾句外,具體的動作一概沒有。


    割自家的肉,實在是太難了。


    縱使有人拿出改革方案,也沒法執行下去。


    現在的士紳集團,已經成了大虞身體上的頑疾,再讓士紳集團掌控軍隊,後果簡直不敢想象。


    真到了那一步,朝廷對地方的控製力,勢必會進一步下降。


    或許未來就不是皇權不下鄉,而是皇權不下縣、不下府,甚至可能出現皇權不出京師。


    “後果老夫自然清楚,可現在不是沒有選擇麽?


    白蓮教叛亂拖的時間太長了,繼續這麽下去的話,朝廷的財政將會被拖垮。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北虜馬上又要入寇了。


    國事艱難啊!”


    徐文嶽一臉為難的說道。


    他非常清楚,這道命令意味著什麽。


    開放團練容易,要裁撤團練難。


    並且隻要有了先例,後續各地士紳必定會跟進。


    雲南既然開辦了團練,那麽貴州開辦團練也隻是時間問題。


    緊接著陷入戰火中湖廣、江西、福建士紳,也會跟著運作此事。


    倒不是他們野心勃勃想要造反,純粹是麵對叛軍的威脅,大家缺乏安全感。


    藩鎮做大,那是經曆一係列蛻變之後,才會出現的結果。


    在開辦團練初期,主要目的還是保境安民,維護地主集團的利益。


    ……


    桂林府。


    自從柳州失守後,這座白蓮聖國的都城,氣氛就變得緊張起來。


    按照事先的計劃,哪怕廣西局勢惡化,也是經曆一係列苦戰之後才會發生。


    可惜敵軍不按套路出牌,讓他們製定的計劃,還沒來得及開始就提前結束了。


    更糟糕的是北伐軍團和東征軍團,也沒有完成他們製定的戰略計劃。


    不僅沒有如願殲滅官軍主力,反而在遇上官軍主力後,吃了不小的虧。


    表現最好的西征軍團,也就在前期的戰鬥中占到了便宜。


    後麵官軍變得謹慎起來,直接演變成了實力對拚。


    “哼!”


    冷喝一聲後,史榮軒將手中的戰報,全部丟了出去。


    麵對反應過來的大虞,白蓮聖國已經沒有了前期的高歌猛進。


    尤其是那幾支官軍精銳,到了戰場上更是經常壓著數倍的聖國軍隊打。


    “一個個都打的什麽仗?


    按照這種打法,恐怕要不了多久,聖國的基業就全完了!”


    史榮軒忍不住怒斥道。


    現在不需要他敲打三大異姓王,官軍已經幫他敲打了這群驕兵悍將。


    麵對大虞重金打造的精銳,讓這支草台班子隊伍,感受到了沉重壓力。


    “聖皇,前線戰事受挫,主要是官軍兵甲鋒利。


    聖國大軍中帶甲之士甚少,遇上滿副武裝的官軍,吃虧是不可避免的。


    等將士們適應了敵人的作戰模式,定能找到破解之法!”


    吳澤楷硬著頭皮上前勸說道。


    雨季的時候,還沒有多少感受。


    秋高氣爽的時候,官軍精銳戰鬥力一下子凸顯出來。


    尤其是敵人的重步兵,到了戰場上之後,對缺乏甲胄的聖國士卒完全就是屠殺。


    正麵戰場上,兩軍一旦在正麵戰場上相遇,敵人可以輕鬆殺穿他們的軍陣。


    在巨大的裝備差距下,前線的部隊能夠和敵人形成僵持,足以證明幾位異姓王的軍事才能。


    “破解之法,如果這麽容易找到,鎧甲早就被淘汰了。


    正麵交手不是敵人的對手,難道就不能玩兒計謀麽?


    剛起兵的時候,哪一次大戰,不是敵強我弱。


    可我們還是打贏了!


    我看他們就是前麵打的太順利,腦袋都僵化了,跑去傻乎乎的和官軍正麵對決。


    傳朕的旨意,告訴前線的將士們,兵者詭道也!”


    史榮軒沒好氣的說道。


    短期內逆轉局勢,他也沒有那份能力。


    現在能夠指望的,唯有前線將領們自主發揮。


    “臣,遵旨!”


    “聖皇,剛剛收到消息。


    從鎮安府撤退的部隊,在傅丞相的帶領下殺入了雲南,此刻正奔著昆明而去。


    如果順利的話,西南局勢即將迎來新篇章!”


    吳澤楷繼續匯報道。


    先奏報壞消息,再上報好消息,這是他總結出來的為官經驗。


    一般來說,這麽操作下來,上麵再怎麽生氣,也能夠平息三分怒火。


    “可惜取得突破的是雲南,如果能夠在湖廣、江西打開局麵,一切就大不相同!”


    史榮軒一臉惋惜的說道。


    挺進大西南,一般都是統一戰爭中的最後一環。


    如果在起家前期就進入西南地區發展,最好的結果,也就割據一方。


    通常這種割據政權的壽命,都不會太長。


    不過能夠取得突破,肯定比沒有收獲的好。


    先收拾了雲貴聯軍,他們才能騰出更多的兵力,投放到其他戰場。


    尤其是在廣西局勢惡化,桂林隨時可能淪為戰場的情況下,白蓮聖國更需要好消息鼓舞士氣。


    ……


    時光飛逝,一晃就到了金秋十月。


    豐收的喜悅,同柳州沒有關係。


    白蓮教就不是搞生產的料,柳州地區半數以上的土地,都出現了拋荒。


    少數在耕種的土地,因為戰爭的緣故,許多農田都遭到了破壞。


    這個秋天,能夠收獲的糧食有限。


    隨著主力大軍的前移,臨近桂林的柳州府,一下子成為了廣西方麵軍的指揮部。


    巡撫、監軍、都指揮使、總兵,這個特殊的四人小組,依舊是廣西最具權力的機構。


    同之前的光杆巡撫相比,朝廷又增派了不少官員過來。


    作為監軍的賈博,更是兼任了廣西布政使,含權量迅速上升。


    如果說之前他同廣西巡撫分庭抗禮,借助了更早進入廣西的先發優勢,那麽現在就是真正意義上的權力製衡。


    作為三巨頭的另外一位按察使,就顯得非常悲催了。


    廣西正處於軍管狀態,各地的文官還沒有來得及履職。


    刑名按劾、監察貪腐、驛傳管理、考核外官,手中的四大核心權力,沒有一個能發揮作用。


    想要加入決策團隊,又遭到了四人的集體抵製。


    權力鬥爭容不得柔情,誰也不會輕易讓出自己手中的權力。


    “李指揮使,軍管了這麽長時間,地方上也該恢複正常化了。”


    按察使周振邦憤憤不平的說道。


    長時間被架空,對一名官員來說,日子太難熬了。


    “周大人,讓地方恢複正常可以,問題是要有人接手啊!


    以一縣之地為例,縣令、縣丞、主簿、典史這些官員,最少得有一位。


    下麵的三班衙役、六房書吏,肯定要給配齊了。


    現在這些人都沒有,我們放開軍管之後,誰負責地方的穩定啊?”


    李牧笑著回答道。


    對地方行政權力,他沒有任何野心。


    現在的地方衙門,又沒有油水可撈,反而要麵臨各種突發情況。


    如果能夠把這些事情交給其他人,他就可以騰出大量的將領,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軍事上。


    “你們沒給衙門中補充人手?”


    周振邦難以置信的問道。


    知道廣西的情況糟糕,萬萬沒有想到,各地衙門的編製都被叛軍清空。


    在這種背景下,想要補足人手,絕非一朝一夕之事。


    跟在他身後,想要逼宮的一眾官員,此時同樣傻了眼。


    衙門中什麽都沒有,讓他這些老爺們,怎麽行使大權。


    搞不好官兵一撤離,藏匿在民間的反賊就跳出來,把他們給哢嚓了。


    “周大人,廣西剛剛遭遇兵禍,民間還隱藏著大量的反賊餘孽。


    誰敢把無法確定忠誠之人,輕易招入衙門之中?


    即便是我們想招,恐怕也湊不齊人手。


    廣西的文風本就不盛,遭到叛軍禍害後,想找幾個讀書識字的都難。


    周大人既然提出解除軍管,想來應該有妥善的應對之策!”


    張思翰不爽的回答道。


    周振邦看似在質問李牧,實際上是衝著他這巡撫來的。


    按照大虞朝的規矩,地方上的事務,應該由他這位巡撫全麵負責。


    沒有及時補充吏員編製,他這位巡撫難辭其咎。


    這種飛來的鍋,張思翰肯定不會背,三言兩語就反將一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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