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


    “這些消息是真的?”


    永寧帝一臉惶恐的問道。


    “陛下,外界都在流傳有鼻子有眼,確實有些證據指向了尹左兩位先生。


    不過勾結白蓮教造反,應該不至於。


    或許是他們的族人,為了在外麵撈錢,打著他們的名號行事。”


    徐忠恩略顯猶豫的回答道。


    尹智銘和左鴻江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他是非常清楚的。


    如果不是真的信賴,就這兩位在朝堂上搞的一堆破事,早就被永寧帝舍棄了。


    正是因為信任,才更不能容忍背叛。


    “哼!”


    “為了撈錢,就敢勾結白蓮教。


    沒人在背後撐腰,他們有那麽大的膽子麽?”


    永寧帝冷漠的說道。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前麵的一係列問題,在這一刻都被放大化。


    什麽治世良臣,純粹就是扯淡。


    他是不相信尹智銘、左鴻江會造反,但對這二人的能力,他已經完全喪失信心。


    兩個誇誇其談的蠢貨,被手下人糊弄,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陛下,息怒!”


    一眾宦官急忙說道。


    內心深處,他們已經恨死了尹、左二人。


    黨爭中使用各種手段都不奇怪,可勾結白蓮教策劃一場叛亂,那就越界了。


    在倒閹的時候,白蓮教叛亂就被定了性,現在爆出內幕就是在打永寧帝的臉。


    皇帝的麵子掛不住,最先倒黴的人,就是他們這幫在身邊伺候的。


    “汪逸風,朕令你重組東廠徹查此案!”


    永寧帝的話,讓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距離撤銷廠衛,才過去了一年時間,這就要重建東廠。


    朝中文武百官,肯定會激烈反對。


    現在的宦官集團,可不是左光恩時代的宦官,手中根本沒有多少權力。


    一旦朝臣鬧了起來,皇帝扛不住壓力,他們就死定了。


    “陛下,東廠的活動範圍主要集中在京師附近,要徹查此案需要派人進入廣西。


    以往這種案子,都是錦衣衛在負責。


    隻有錦衣衛探子遍布天下,能夠在短時間內查清此案!”


    汪逸風急忙婉拒道。


    東廠廠公固然是位高權重,可附帶的風險同樣巨大。


    一上來就查清流魁首,即便是找到了證據,需要承擔的反噬也不會小。


    為了小命著想,他果斷推出了影響力更大的錦衣衛。


    “嗯!


    你說的不錯,此案確實適合交給錦衣衛。


    昔日錦衣衛貪腐成風,肆意禍害忠良,朕才下令罷黜。


    百官都被錦衣衛折騰慘了,現在要複立錦衣衛,恐怕阻力不會小!”


    永寧帝略顯為難的說道。


    認錯是不可能的,作為皇帝他永遠不會錯。


    就算有錯,那也是臣子的錯。


    廠衛被罷黜,完全是廠衛自己立身不正,不是他這個皇帝的責任。


    現在要複立廠衛,那是現實需要。


    在禮樂崩壞的時候,靠聖賢書治理國家,已經完全行不通了。


    迫不得已之下,他隻能采取非常手段,重起廠衛對百官的監察。


    “陛下,複立廠衛之事,可以不用拿到朝堂上討論。


    先把架子搭起來,等造成了既定事實後,百官的抵觸情緒就不會那麽強了。”


    掌印太監徐忠恩開口提議道。


    他這位司禮監老大,日子過的也憋屈。


    沒有廠衛這些武裝力量支持,又遇上了勤政過頭的皇帝,司禮監就成了傳話筒。


    朝中那些大臣,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


    先帝朝時,那些宮中太監,一個個賺的盆滿缽滿。


    朝臣想要打聽消息,覲見皇帝,都要送上一份好處。


    到了永寧帝時期,情況一下子發生了變化。


    不光那些輔政大臣對他們呼來喝去,就連下麵三四品的官員,也不把他們放在眼裏。


    “此事就這麽辦吧!”


    做出了決定,永寧帝又為指揮使人選發了起了愁。


    過了這麽長時間的憋屈日子,他充分認識到了錦衣衛的重要性。


    拋開搜集情報,監察百官不提,光錦衣衛詔獄對百官就是一個震懾。


    沒有這個機構震懾,百官根本不怕他這個皇帝。


    虛心納諫,那是上位之前的想法。


    坐到皇位上,領教了官員們亂七八糟的諫言之後,他對納諫就沒有了興趣。


    平均下來一百條建議中,有九十條都是在瞎扯淡,剩下的十條全是看似正確的廢話。


    稍有不對,那幫文官能把他噴自閉。


    大虞朝的十幾代皇帝中,就數他過的最憋屈。


    打板子、下獄,通通都沒用。


    現在行刑的士卒,根本不敢對文官下死手。


    以往十幾板子下去,都能夠要人命。


    現在四五十廷杖下來,也就屁股開花,沒見誰被打死。


    蹲大牢就更不怕了。


    三司衙門的大牢都在文官手中,罵皇帝下獄的官員最受文官們推崇,美其名曰風骨。


    拷問定罪,都是不存在的。


    到了獄中,還會受到優待。


    從監獄中走一遭出來,名聲在士林中一下子就響了。


    搞的他這皇帝,都成了人家刷名望的機器。


    永寧帝對尹左二人不滿,其中很大一部原因,就是兩人的門生最喜歡拿他刷名望。


    每次他發怒之後,兩人就跳出來引經據典的求情。


    一次兩次也就忍了,連續多次之後,誰也忍不了。


    皇帝不高興,尹左二人自然是知道的,但他們都沒往心裏去。


    這是捧殺的威力。


    先帝留下的那幫輔臣,在暗地裏不斷為兩人造勢,直接把他們架了起來。


    此時兩人距離入閣,僅剩一步之遙。


    沒有抵禦住誘惑的兩人,現在已經迷失在外界的吹捧中。


    在做事的時候,經常把自己代入閣臣的身份,自認為能和幾位輔政大臣能平起平坐。


    根本沒有意識到危險逼近。


    ……


    年關將近,大家都在忙著準備過年,再也沒人提出兵的事。


    沒人催促,李牧也樂得輕鬆。


    多拖一天算一天,正好把寶貴的時間用在練兵上。


    “大人,您吩咐的事情,全部都辦妥了。


    您的名頭,在南直隸非常好用。


    多家士紳、商賈都派人過來,準備實地考察礦山。


    各地的海商也明確表示,如果走中南半島航線,會捎帶一些糧食回來。


    截止到現在為止,已經有六十萬石糧運到了廉州港,剩下的三十萬石也會在一個月內送到。


    另外學生又從當地收購了十萬石精糧、二十萬石粗糧,目前正儲存在揚州地區。


    等到年後船隊騰出空來,再運送過來。”


    蘭林傑笑著匯報道。


    好名聲的重要性,在這裏體現了出來。


    有李牧提供的信譽背書,事情比預期中進展的還要順利。


    當然大家肯給麵子,最重要的還是利益。


    糧食是真金白銀采購的,對糧商們來說,賣給誰都是賣。


    士紳、商賈們願意過來承包礦山,那是他們吃過開礦的紅利。


    金、銀、銅在大虞都是貨幣,開采出來的既是礦石,同樣也是錢。


    至於海商的承諾,基本上可以忽略。


    九成以上的海商,都不會去中南半島。


    海洋貿易的主要對象是日本和南洋,其次是朝鮮半島,中南半島貢獻的貿易額相對較低。


    大家這麽配合,那是商人奉行和氣生財。


    在不涉及自身利益的情況下,誰也不會憑白無故去得罪朝中的實權派官員。


    “辛苦了,蘭先生!”


    李牧肯定的說道。


    轉包礦山,完全是迫不得已。


    除了官營的礦山外,還有很多廣西士紳私開的礦,現在也落入了他的手中。


    大大小小的礦山一大堆,根本管理不過來。


    強行安排恢複生產,機械化的管理。


    估摸著要不了多久,就會重現官營企業的虧損弊端。


    不想勞神費力之後賠錢,最佳選擇就是把礦山外包出去,每年直接收取租金。


    “這些都是學生分內之事,當不得辛苦。


    對了大人,還有一個消息,需要向您稟報。


    朝廷正在重啟白蓮教案的調查,似乎牽扯到了尹智銘、左鴻江兩位先生身上。


    南直隸的士紳對此非常關注,想要請您幫忙打聽一下。”


    聽了蘭林傑帶來的消息,李牧知道徐文嶽動手了。


    關於尹、左二人勾結白蓮教的證據,還是從他這邊送出去的。


    遲遲沒有采取行動,應該是徐文嶽覺覺察到了什麽,不願意被當槍使。


    現在情況不一樣,平叛大戰打的不盡人意,他必須給朝廷一個交代。


    此時拋出尹智銘和左鴻江勾結白蓮教,無疑是最佳的脫身之法。


    各方的視線都被吸引了過去,隻要證明了兩人同反賊存在勾結,平叛不利的鍋就甩了出去。


    一眾輔臣都看尹智銘、左鴻江不爽,他隻需拋出一些證據,大家就會痛打落水狗。


    幾乎可以肯定,尹智銘和左鴻江這次肯定要完蛋。


    大虞朝的官員,沒有幾個能經得起查。


    一旦深挖下去,他們幹的各種破事都會暴露出來。


    哪怕他們斷尾求生,讓族人背鍋,一樣難逃此劫。


    尹智銘和左鴻江在江南地區的影響力非常大,他們參與到逆案中,勢必會牽連一大幫子人。


    尤其是家族子弟拜在兩人門下的,就算朝廷不搞株連,他們也是前途無“亮”。


    別說出仕為官,想要考功名都不行。


    隻要考官知道他們是反賊的學生,甭管文章多好,都會毫不留情的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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