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是殘酷的。


    一場軍事會議後,鬥爭失敗的周振邦,徹底被排除了權力中心。


    如果不趕緊想辦法運作,恐怕他連現在的按察使位置,也很難保住。


    對周振邦的遭遇,李牧沒有任何同情。


    無能不可怕,可怕的是無能而不自知。


    為了後續戰爭的順利,提前清除這些扯後腿的家夥,是非常有必要的。


    坦率的說,白蓮聖國的舉動,並沒有出乎他的預料。


    某種意義上來說,白蓮聖國做出戰略變更的時間,還是太晚了一些。


    造反這種大買賣,就不能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


    單純從戰略上來說,在奪取兩廣地區後,白蓮聖國就該集中兵力猛攻湖廣或者是江西。


    同時派人聯絡其他地區的白蓮教徒,在全國範圍內響應這次起義。


    不能動搖大虞的統治根基,就算占據再多的土地,也沒有任何意義。


    顯然,白蓮聖國高層被短期的勝利迷失了雙眼。


    太過重視一城一地的得失,戰略眼光不夠長遠。


    ……


    “李指揮使,下個月出兵,會不會太晚了一些?”


    張思翰關心的問道。


    上麵的命令,不斷壓下來,讓他這位巡撫壓力山大。


    偏偏在出兵的問題上,他的話語權又非常低。


    廣西地區的六七萬大軍,張思翰能夠指揮動的部隊,不會超過一千人。


    “巡撫大人,這消息是放給叛軍的,具體出兵時間是會變化的。”


    李牧笑著回答道。


    叛軍要跑路可以,但叛軍收集到的糧食,必須想辦法截下來。


    就算是搶不回來,一把火燒了,也不能讓叛軍帶走。


    沒有了這些物資,叛軍就隻能速戰速決。


    兩軍交戰,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冷靜。


    越是著急慌亂,就越容易犯錯誤。


    轉瞬的功夫,李牧都在廣西過了兩個春節。


    白蓮教叛亂持續這麽長時間,也到了該結束的時候。


    相比前麵幾次大戰,這一次他能夠動用的機動兵力,將達到四萬之巨。


    這樣的兵力配備,足以進行一場大規模的會戰。


    “李指揮使,最近這段時間,我們釋放了那麽多假消息。


    叛軍還能再上當麽?”


    張思翰關心的問道。


    隻要能夠打勝仗,具體是怎麽贏的,他可以不關心。


    可最近幾個月時間,李牧不是在練兵,就是在剿匪。


    他也見過了不少官軍,從來就沒遇到過這麽喜歡剿匪的。


    為了剿滅匪患,李牧甚至能下血本遷徙附近的百姓,讓山賊變成瞎子聾子。


    無數的山賊土匪,在官軍的打擊之下,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隻有少數頑固分子,還在繼續堅持。


    不過按照李牧的剿匪力度,喪失了物資補充後,這些家夥也堅持不了幾年。


    作為廣西巡撫,對這樣的變化,張思翰自然是喜聞樂見。


    匪患沒了,也是政績。


    唯一的問題在於時機不對,現在他更需要的是平叛軍功。


    “巡撫大人,叛軍是否上當,這重要麽?”


    一旁的景逸風開口反問道。


    局勢發展到這一步,叛軍戰略收縮已成定局。


    現在的白蓮教,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小團體。


    坐擁百萬大軍,每天需要消耗的物資,都是一個龐大的數字。


    以戰養戰的模式,無法持續下去。


    無論廣西方麵軍,什麽時候發起進攻,他們都要盡可能的轉移戰略物資。


    隻要在進行運輸,就存在著可乘之機。


    前麵突襲柳州的時候,景逸風吃到了甜頭,現在也想再複製一次。


    至於善後問題,那是文官的責任。


    作為武將,隻需擊敗敵軍即可。


    其他方麵出了問題,追責不到武將頭上。


    像李牧那種喜歡考慮全局的武將,才是武將中的另類,放眼整個大虞朝都沒幾個。


    “等等!”


    “前兩天你們在集結部隊演練,該不是已經出兵了吧?”


    一旁的賈博驚呼道。


    作為監軍,他時刻關注著大軍的動向。


    然而盯的再死,還是架不住主帥,拋開他們進行單幹。


    想要指責都不行,此前的軍事會議後,消息就泄露了過去。


    事後為了安撫軍方,他們不得不做出讓步,李牧獲得了隨時出兵的權力。


    本以為隻是說說而已,萬萬沒有想到,李牧和景逸風做的這麽過分,連他們兩個也給瞞著。


    “沒有的事,賈大人別大驚小怪。


    那隻是正常的兵力調動,我們這些主帥都沒有過去,怎麽能算出兵呢!”


    李牧當即否定道。


    有些事情可以悄悄的做,但絕對不能說出來。


    隻要死不承認,那就相當於什麽都沒發生。


    一旦捅破了窗戶紙,那就是在打巡撫和監軍的臉。


    兩人若是上報朝廷,上麵追責下來,也是不小的麻煩。


    “李指揮使的意思,你們會在近期出兵?”


    張思翰關心的問道。


    以他對李牧的了解,能這麽快出兵,肯定是發現了戰機。


    一般遇到這種情況,那就可以提前準備捷報了。


    “巡撫大人,我想你應該趁機聯絡雲貴聯軍和福建方麵,同我們一起發動春季大反攻。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兩天後我們就會進攻桂林!”


    李牧隨即回答道。


    聯絡雲貴、福建的官軍一起行動,他根本沒有奢望。


    現在幾路圍剿大軍,相互之間的配合,糟糕的是一塌糊塗。


    即便是徐閣老三令五申給強調配合,各路大軍還是自己打自己的。


    並非大家沒有配合的意識,關鍵在於各路大軍距離太遠,訊息傳遞速度太慢,相互之間缺乏有效溝通。


    等收到盟友們的消息時,戰場局勢早就發生了變化。


    在這種背景下,大家隻能優先根據自身情況,製定作戰計劃。


    不光是官軍配合度低,叛軍那邊的情況,一樣也是如此。


    東征軍團占領廣西之後,他們就跑去開辟江西戰場,而不是和北伐軍匯合一起攻略湖廣。


    這樣的做法,直接讓叛軍錯過了奪取湖廣的最佳時機。


    當然,這樣的決策,並不一定是錯誤的。


    真要是兩路大軍匯聚到了一起,指揮將是一個無解的難題。


    戰場上從來都不是兵越多越好,大部分將領的指揮能力,都有極限的。


    何況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大量的軍隊聚集在一起,也是大量的矛盾聚集。


    超越了主帥能力極限,無法妥善協調內部關係,大軍十分的戰鬥力,就隻剩下三四分了。


    還不如分開行動,能夠發揮的戰鬥力更強。


    提出這樣的建議,純粹是他想給張思翰找點兒事做。


    文官嘛,就是不能讓他們閑著。


    一旦閑下來,就會各種胡思亂想,忍不住要折騰事。


    ……


    太和殿。


    看著下方跪著的尹智銘、左鴻江,永寧帝臉色陰沉的可怕。


    隨著各方調查結果的出爐,兩人為了扳倒閹黨操縱白蓮教作亂的真相,也漸漸浮出了水麵。


    “陛下,冤枉啊!”


    “這些都是有人栽贓陷害,我等豈會勾結反賊!


    ……”


    尹智銘和左鴻江急忙辯解道。


    調查結論是真的,但證據明顯存在問題。


    很明顯這是有人想要他們兩個死,幫著完善了證據。


    一些他沒有任何關係的事,也被當做證據,拿到了禦前。


    “嗬嗬!”


    “你們兩個是冤枉的,那麽就是三司衙門、錦衣衛、東廠,還有廣西地區的官員一起栽贓陷害了!”


    永寧帝嘲諷的說道。


    倘若這麽多人一起參與栽贓陷害,那麽這就是大虞立國以來,最大的一起誣陷案。


    如此驚天醜聞,造成的政治影響,比尹、左操縱白蓮教造反還要嚴重。


    疊加上尹智銘和左鴻江身上的其他破事暴露,永寧帝對兩人的信任,徹底消耗殆盡。


    遭到親信背叛,前麵寄予的厚望多深,現在永寧帝就有多想弄死他們。


    “陛下,臣……”


    話到一半,左鴻江的聲音直接哽咽下來。


    內心深處,他是無盡的懊惱。


    早就知道同伴不靠譜,自己居然還跟著一起共謀大事。


    閹黨是除掉了,代價卻是他們要成為殉葬品。


    永寧帝把案子拿到了大殿上審問,直接斷了全部回旋的餘地。


    這不光是要他們的命,還會讓他們身敗名裂。


    曾經那些追隨他們的清流黨人,現在成了最想把他們碎屍萬段的人。


    可以想象,此事之後清流集團勢必遭到重創。


    “陛下,臣老眼昏花,沒能及時發現尹智銘和左鴻江兩大逆賊。


    引發了糜爛數省的白蓮教之禍,實屬罪該萬死。


    臣實在無顏麵對死去的百萬蒼生,還請陛下治罪!”


    龐亨升當即開炮道。


    看似是在請罪,實際上卻是向尹左二人發起最後一擊。


    首輔固然有責任,但提拔重用兩人的是永寧帝。


    此刻開口請罪,無非是主動替皇帝背鍋,順帶激起永寧帝對兩人的恨意。


    “不關首輔的事,完全是這兩個逆賊藏的太深了。


    來人啦,把這兩個逆賊拉出去淩遲!”


    下達命令時,永寧帝的心在滴血。


    實在是太打臉了,自己最信任的人居然是反賊。


    兩人勾結白蓮教的原因,他直接選擇了無視。


    閹黨的破壞力再大,也趕不上白蓮教叛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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