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身故,帶孝三年。


    她沒有一日離開過蘇家。


    那個特別的,特別奇特、特別難聽的聲音,特別讓她懷念。


    如同一粒埋在內心深處的花種,溫柔而隱晦。


    她閉口不提,但從未忘記。


    年複一年,未曾心變。


    可如今,傳夫石卻認了主!


    認的是大央朝中第一廢材!


    難道,她在某個月黑風高的夜裏對聞棲辭動過心?


    怎麽……可能!


    傳夫石所認之主,是它理性判斷最適合的人選,並不一定是……她心儀之人。


    蘇青時強行整理好紛亂的心緒。


    該是回到正軌的時候了,當務之急,是找到那個地方。


    月人第一次見她如此浮躁,完全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很是擔憂,她雖然漸漸看不懂主子的心思,卻知道此刻不能多問。


    袁怒氣急敗壞的包紮好聞棲辭的傷口,坐在床前,越發生氣。


    他常坑聞彧,聯合他人坑聞彧不錯,但有人真把聞彧坑慘了,袁怒心底冒著一窩火。


    這把坑人太狠了,玩命呢!


    一邊,他對聞彧多少有些歉意,一邊,拿捏不準對蘇青時公正形象破滅的失望更多,還是對她利用聞彧的厭惡更多。


    唉,這高大正直的形象,怎麽說崩就崩。


    聞棲辭醒來時,頭眼發昏,四肢無力,胸口伴著時有時無的絞痛。


    習慣性翻出腰間的藥瓶。


    這兩個包的跟粽子一樣的是?嗯?


    腦海中浮現出昏死之前模糊的片斷……


    瞬間不昏不暈,不心絞痛了。


    了個把子,把他兩手都切了,他怎麽吃飯,怎麽沐浴,怎麽出恭,怎麽更衣!


    “袁怒!”


    破門而出的怒吼讓整層客房的人都驚了一跳。


    袁怒自然不敢進去,關鍵時刻不得不求助……


    聞棲辭躺在床上,整個人被怒火熊熊燃燒。


    聽到吱呀聲,冷厲目光立刻掃殺過去。


    怎麽是她。


    “聽聲音,聞大人中氣十足,想必已經回魂了。”


    聞棲辭眯眼。


    蘇青時沒有坐,走過來站在床前,“畫裏的內容,聞大人應該記得很清楚。”


    還敢提畫,這個殺畫凶手,已經接連毀了陸大神兩幅畫作!


    “記得之前你曾問我,關於地晃的原因。我現在可以告訴你。”


    八百年前的事了,現在提起不是轉移注意是什麽!


    聞棲辭抬眸看她,對方雖站在床前,目光卻分毫沒給他,直視前方的紗幔,紗幔上墜著幾粒廉價珍珠。


    俗品中的次品,有什麽好看的。


    “十一年前,央蘭國境內西南方向曾發生罕見異象。”


    “山峰崩毀,地穿窟窿。”


    “你可知為何?”


    啊?聞棲辭驟然一愣。她幾時連基本禮節都不守了,說話連眼神都不給一個。


    聞棲辭才反應過來,沒好氣道:“難不成要從幾十年前說起。”


    蘇青時輕輕嗯了一聲,“的確和六十年前消失的山南村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央蘭秘史的未解之謎之一,山南村案。


    聞棲辭來了興致,姿勢變成乖巧的盤坐,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山南村案是央蘭見不得光的秘密,他四處道聽途說,雖然知道一些,但可信度還有待考證。


    從蘇青時口中說出的那就一定是真的了。


    “六十年前,山南村有位藥師……”


    ……


    他煉藥救人,造福一方村民,純樸善良。可天不作美,他與他那糟糠之妻同床數年,未生一子。


    救世濟民,造福了村民,也當是為自己積德。


    終於,在他五十三歲那年,妻子誕下一子。


    孩子他娘叫素華,是個孤兒,沒有家姓,和藥師相依為命。生產時,她已四十歲,孩子又是早產,生下來隻有斤把重,差點保不住。


    藥師又是求神求佛,又是煉草煉藥,身為醫者還四處求醫,拚死拚活的才把孩子保住。


    說來也是機緣,當時有一隊穿著不俗的人馬在他家院門前停下,有位護衛模樣的人進來討水,接著才馬車上下來一位相貌不凡,衣冠如玉的男人。


    聽護衛的稱呼,原來這是央蘭祭師!


    藥師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霎時五體投地,求他為孩子設法,為孩子祈福。


    祭師大概是被他觸動了,答應進去看看。


    “孩子給我,你們先出去。”祭師吩咐道,“我將為孩子設法,任何人不得打擾。”


    一旁的隨從有些不安,“大人,您難道……您不能阿!”


    祭師揮手道,“人命關天,別耽誤了,出去。”


    眾人在門外焦急等待,藥師更是坐立不安,情緒起伏駭人所聞,他時而號啕大哭,時而酣暢大笑,時而低低抽泣,虔心祈禱,時而捶打自己,糊口亂嚎……


    他有孩子了!孩子可能保不住…所幸央蘭祭師路過他家,答應替孩子祈福……可是,祈福求天真的有用嗎……


    這一次作法的時間很短,不到半盞茶的時間,門開了。


    藥師衝上前跪下:“大人聞大人,我的孩子,孩子保住了嗎?”


    祭師點了點頭,孩子雖然是保住了,但他的神情卻不是那麽自在,“這孩子生來不易,日後……日後還需多費心。”


    “一定一定,一定一定。多謝大人恩澤,多謝大人恩澤!多謝大人恩澤!”藥師感恩戴德,恨不得再五體投地,“大人喝杯茶,喝杯茶再走吧。”


    “茶,就不喝了。”祭師道,“去看孩子吧。”


    藥師家的院外站滿圍觀的村民,一個個好奇的目光瞅著聞祭師,知道他救活了藥師的病兒,每個人看他的眼神都像看活菩薩。


    虔誠,膜拜。


    人群中忽有一老者道:“林藥師他家那娃娃一看就活不長的,想不到被大人給救活了。央蘭祭師果然是能通天命者。”


    聞祭師眉頭緊蹙,在眾人更加虔誠的目光下怏怏地上了馬車。


    隨從看出他有心事。


    “大人用了血,擔心皇上怪罪?”


    “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


    “可大人的舊傷才剛好,又添新傷,皇上要是問起來……”


    “若問起,就說舊傷複發。”揉了揉額頭,“雖然用了血,但也救不了那孩子,最多吊著命,讓他多活一段時間。能活多久就看造化了。”


    聞祭師輕歎著氣。


    “那孩子,注定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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