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煥被施父兩句排比式的‘怎能’問得啞口無言,剛剛他或許他不知怎麽開口,但是現在,他是羞於開口。


    他的舅舅就是他的舅舅,看似眉目慈善,實則說出來的話往往是句句藏刀,字字見血。


    靈魂放逐,渾渾度日。


    這八個字用以總結他過去的十幾年,精辟,實在是再精辟不過了。


    外人看來,他是一個成功的商人,在房地產業頗有造就。


    他離異多年,但至今仍未再娶。


    剛開始那幾年,他成天酗酒,渾渾不可終日,不乏有年長者勸他:“小李啊,都說忘記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是開始一段新的感情,婚姻亦是如此,你不妨……”


    他當時是怎麽說的,哦,想起來了,他一邊往嘴裏倒酒一邊淡淡地說:“心死了,婚姻於我不過可有可無罷了,酒不醉人人自醉,真希望能永遠這樣醉下去。”


    話音初落,眼角濡濕。


    他以為是酒水沾染,煩躁地伸指拂去,直至‘酒水’順著臉部輪廓滑落到唇邊,唇角微抿,確是不經意入口,竟是鹹的。


    一時間,他猛的驚覺,原不是‘酒水’,而是淚……是淚啊。


    起初,他笑,笑中帶淚,可慢慢的情緒就像拉開了閘門的閥,再也收不住了,他哭,淚中帶笑。


    那是他第一次失聲痛哭,十四年前。


    簽字離婚的時候,他沒有哭;年幼的兒子緊緊箍著他的腿哭著喊著要媽媽的時候,他沒有哭;剛剛步入正軌、前途無量的公司宣告破產的時候,他沒有哭。


    可就是在那樣一個夜晚,他哭了,情緒失控,隻因旁人勸他不如再開始一段婚姻。


    今天,十四年後,他哭了,因為他猛然發現,他蹉跎歲月,忽視了兒子的成長,忽視了整整十四年。


    李煥雙手捂臉,施父一瞧便知是什麽情況,他朝外甥遞了幾張紙巾過去,“四十而不惑,這話用在你身上倒是很適合。”


    李煥一個四十歲的大男人哭了,一直未曾發言的施母忍不住了,望了望丈夫,“你今天的話有點多了,明兒就除夕了,你可不要說話了,免得你官場上的那套話出來影響我們大家的心情!”


    施父緊繃著的臉驀地有了一絲笑意,妻子明擺著是在活躍氣氛。


    隻是……他哪裏有什麽官場上的那一套?


    他心知素來妻子心軟,也是個極為心疼晚輩的人,倒也沒與她計較那麽多,偏是有意笑問:“所以,夫人這是不讓我說話了?”


    施母伸手將鬢邊散落下來的幾許發絲別到身後,完了瞥了眼丈夫道:“那不能,總不能用膠布粘了你的嘴,總之你自己看著辦,少說話多做事就對了。”


    施父注視著妻子的一舉一動,他的妻子性格溫靜,是個典雅的女子,就算是開玩笑也是一貫溫柔的嗓音,宛若風拂楊柳,低回柔和,倒不像是在開玩笑,而是在輕吟。


    “嗯,明天我專給你打下手,你記得給我多安排點任務,這樣我就空不出時間來說話了。”


    仿佛故意一般,施父稍作停頓,敲了敲茶幾,複而問道:“不知夫人以為如何?”


    施母被他一口一個夫人喊得耳朵極為不適,但心裏不知怎麽有些喜滋滋的,“等著吧,明天多的是事情要忙,不過施校長明天真的任我使喚?”


    施父鄭重其事的點點頭,“還望夫人手下留情。”


    這夫妻倆儼然已經忘記了李煥的存在,平複好情緒的李煥也覺得他得做點什麽表示一下他還在,不然……


    於是他清咳了幾聲,感慨般的道:“舅舅,舅媽,作為外甥,這些年我看著你們的感情幾十年如一日,真是為你們高興。”


    施父哼了哼,這孩子還真是顛倒黑白,不過說的話倒還算中聽。


    他與妻子自由戀愛,是同學,那時也沒什麽從校服走到婚紗的說法,但同學變成愛人,的確是甚為美妙的事情。


    涉及婚姻,他不免想到外甥那段失敗的婚姻,輕歎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如今算得上事業有成,該找個人照顧你和孩子了,難道真打算一直這樣下去?這麽多年了,還沒放下?”


    施母聽著丈夫的話,心想丈夫話裏行間還真是……謙虛。


    他的外甥哪裏隻是算得上事業有成啊?試問在思城,有幾個人能有李煥如此成就?


    思城房地產第一人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說的,李煥是名副其實的事業有成,而且還是大成。


    不過李煥為人倒也低調,這點隨他舅舅了。


    “早放下了,不過不打算再找了,我這輩子有括括就夠了,他是我此生唯一的孩子。”


    李煥這話說出來,施氏夫婦心情都有些複雜,總覺得他這樣壓根就是還沒放下。


    施母不忍,因著李括這孩子在不遠處,雖那孩子並未關注他們這邊,但她還是刻意的壓低了聲音。


    “你是不是擔心括括不同意?這孩子雖敏感,但他心善,他會理解的,再者,你們父子總得有人照顧。”


    施父附和妻子,“你舅媽說的對,括括這孩子在某些方麵可比你成熟多了,這些年他雖不說,但我們都知他記掛親母,渴望親情,你獨身多年,若是你有意再娶,他又怎會阻止你重拾人間溫情?殊不知你的心活了,他的身便暖了,煥煥,給他找個好媽媽,給自己找個好妻子吧!”


    那聲煥煥,喚出了李煥經年已久的傷。


    就像舅舅說的,他不常著家,不論是他自己的家,還是舅舅家,所以他一年見不著舅舅幾次,舅舅見著他也從未這麽叫過他。


    記憶裏,一聲聲煥煥叫著他的是他的母親,舅舅的胞姐。


    他的母親年輕時就是個命苦的女人,好不容易等到他長大了有錢了可以孝順她了,可她卻那麽慘烈的與世長絕了。


    他什麽都還沒來得及,可母親臨走前想的還是他:“煥煥,你要好好的活著,不要記恨任何人,那樣隻會苦了自己,知道嗎?”


    好好活著,苦了自己……


    他好好活著了,沒有記恨任何人,卻還是苦了自己。


    ------題外話------


    這兩章寫了李括的父親李煥,他是個有故事的人,滿心瘡痍……我呢,也不知是怎麽了,許是這兩天看了一些唯美而傷感的句子,所以有感而發吧!明天就寫男主了,咦咦咦~我的施施然啊,啊呸,不是我的,是小栗梽的,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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