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消散,日光燦爛再一次照耀大地,金黃色的光芒將那威嚴的皇宮都染上了柔光,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最初的模樣,百姓安居樂業,城中好一番熱鬧景象。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擺滿了攤位,有賣泥人的,有賣麵具的,還有從西邊趕來表演雜技的人,敲鑼打鼓的,喝彩聲在街頭巷尾響起。


    而此刻的皇城之中,卻是一片寂靜,阮青陽小心地將顧長留抱上了馬車,然後下了馬車,走到阮輕月麵前。


    “今日阿聿朝堂上事多,不能來送你,莫要怪他。”阮輕月有些舍不得地走上前,擔心地瞧阮青陽。


    阮青陽露出了罕見的笑容,猶豫了一下,還是拍了拍阮輕月的肩膀,放緩了聲音:“放心吧姐姐,有禦劍師父同去,我不會出事的。”


    阮輕月回過頭瞧著一旁騎在高馬上邊的禦劍,也是有些悵然,想當初自己剛穿越到這裏,就是遇到了他們二人,保護著自己。


    “禦劍師父也要走了……”阮輕月眼眶微微有些濕潤,她抽了抽鼻子,眨著眼睛強忍著哭意,最初的人竟都要離開了,如今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是啊,之前也是為了幫師姐才留在這兒的,如今師姐的事情結束了,我也要回滄溟繼續修煉了。”禦劍蹬了一下馬鐙,騎著馬走到阮輕月的身邊,笑著解釋道。


    “你啊,莫要為了這件事怪罪長留,他也是關心你,關心則亂,否則怎麽會出了這樣的事?”阮輕月瞧著阮青陽那張已經成熟許多的臉,仔細叮囑道。


    阮青陽在性格上與阮輕月還是頗像姐弟的,兩個人一樣的暴脾氣,遇到點事情總是不管不顧把最難聽的話說在前麵,而且還都是死要麵子活受罪的人。


    阮青陽聽到阮輕月的話,冷哼了一聲,有些不滿地偏過頭去,沒有答應阮輕月的請求。


    阮輕月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將身上包好的銀兩遞給了阮青陽,幸好顧長留性子溫和些,否則常人如何能忍受阮青陽的臭脾氣?


    “路上小心,到了滄溟之後,千萬要謹言慎行,人家都是修仙之人,莫要總動手。”阮輕月送阮青陽坐上了馬車,有些失落地說。


    此次前去滄溟,一方麵是為了求聖主為顧長留治病,另一方麵則是阮青陽要留在滄溟聖地繼續學武修煉。


    阮青陽握住了馬韁,回過頭看著阮輕月,鄭重地說:“姐姐,待我學成歸來,便能保護你了。”


    阮輕月笑著看向他,伸出手朝他揮了揮手,看著阮青陽的馬車漸行漸遠,有些惆悵地將手插在袖子裏,頗為舍不得地立在那,看著馬車消失在眼前。


    “哎呀,禦劍也走了,這京城之中倒真的是一個親人也沒有了啊?”不知道什麽時候,清太後走到阮輕月的身邊,也是悵惘地瞧著禦劍離開的方向。


    “母後……”阮輕月轉過身,剛要行禮卻被一陣柔風托了起來。


    清太後帶著滿意的笑容瞧著阮輕月:“剛才將你許配給風聿,確確實實存了私心,蘇大哥和阮慶哥情同兄弟,我與玄嵐也是金蘭姐妹,怎麽看都是親上加親。不過最重要的是,你出生的時候,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肯定你對風聿來說,就是最特別的存在。”


    阮輕月聽了清太後這番頗為悵然的回憶,也是忍不住笑了笑,想那個時候的小寒煙想來和自己也並無關係吧?


    “你說這皇宮,其實挺好看的。”清太後突然背過身,遙遙地望著皇城,琉璃瓦在日光下扇著金光,分外迷人,大雪堆在紅牆腳下,仿佛是宣紙上的紅梅招展。


    皇宮曆來都是諸朝能工巧匠最成功的作品,那精致的雕花繁瑣複雜,可見匠人耗時的費心和小心,那宮殿門口蹲著的石獅子,個個栩栩如生還各不相同,可見雕刻師傅也是費了神的。


    “是啊,春日柳下戲錦鯉,夏夜涼亭觀星宿。秋葉紛紛拾紅果,冬雪飄飄掛冰淩。倒是閑散得很。”阮輕月接著清太後的話,感慨地說。


    清太後莞爾一笑,有些羨慕地瞧著阮輕月的側臉,低聲說:“那是你,風聿待你一心一意,皇宮對你來說隻是另一個棲身之所。可是旁的女子隻當這皇城是禁錮,是牢籠,是痛苦的源泉。”


    阮輕月驚詫地偏過頭瞧著清太後那哀怨的神情,其實季禮一直都很愛清太後的,雖說三宮六院不少,可也是三千弱水,隻取一瓢。


    清太後似是明白阮輕月那探索的眼神是何意,眯著眼苦笑著:“若是不能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如何會開心呢?”


    阮輕月釋然,季禮那深沉的愛對於不愛他的清太後來說,就是最重的刑罰,那些好意和關懷,就像是沉重的枷鎖壓在清太後的心頭,讓她想恨卻又恨不起來,在掙紮中沉浮。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國與傾城,佳人難再得。”清太後望著那深沉的城牆,粲然地笑起來,一字一句地念道。


    “母後,是想起蘇先生了吧?”阮輕月隻覺得清太後這幾句話說得悲涼,那字字句句都像是陳年老酒,聽了讓人覺得深重,帶著時間的味道。


    清太後笑了笑,阮輕月一向察覺人心,自己這點傷春悲秋也自然逃不出她的法眼,隻是那種思念的感覺,是阮輕月這個小孩子所不能理解的。


    “揚州城是個好地方,燈紅酒綠的,夜夜笙歌,唱著靡靡之音,更像是溫柔鄉,醉了醒,醒了醉,柔弱無骨。”清太後微微閉上了眼睛,仿佛那昔日喧囂糜爛的揚州城再一次出現在眼前。


    阮輕月也在清太後的描述中閉上了眼睛,雖然隻去過一次揚州城,但那小橋流水,琵琶聲緩,船舫在河中飄蕩,似乎有身段溫柔的女子立在橋頭,一雙眼睛明亮而又迷人。


    “風聿能遇到你,是我今生最滿意的事情了。以後他就要交給你照顧了,歲月漫長,即使不能長長久久地相伴左右,也要珍惜這段時間,開開心心地在一起。”清太後慢慢睜開了眼睛,笑著看向阮輕月,細細交待道。


    “母後……”阮輕月猛地睜開了眼睛,有些吃驚地看著清太後,張了張嘴。


    “嗯,我也要離開了,我要回揚州,那裏有他的痕跡。”清太後眼眶微微濕潤,鄭重地看著阮輕月,嘴角卻掛著最溫柔的笑。


    阮輕月在恍惚之間,仿佛是看到了二十幾年前那個年輕的清太後,沒有了華服,也沒有金銀珠寶,隻是穿著紅衣的少女,笑容明媚,不怕天不怕地,燦爛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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