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有書生處於狀況之外,不由問道:“陳兄,可否於我說道說道?“


    陳書生一歎,將事情娓娓道來:“長安的朱雀街上常有些混跡市井的匹夫,雖日常吆五喝六,往日裏卻也掀不起什麽風浪。”


    “這一堆浪蕩子中有個名叫張秀青的,名雖有個“秀”字,卻長得人高馬大,看上去倒也威武雄壯,卻是個慣常愛遛雞逗狗的,常在平康坊蹭吃白|嫖,日日裏討得樊樓妓坊的嫌。”


    有人詫異,輕聲問道:“這浪蕩子和皇家雲泥之別,怎的和那賈後扯上關係了?”


    陳姓書生搖搖頭:“便是因為離奇,我等也不知真假。你且聽我說。”


    “那張秀青前不久在平康坊消失了一段時間,再回來時已是滿身華服,出手闊綽,甚至還置下了一間三進的宅子。”


    眾人嗟歎:“長安居,大不易,何況是置宅,著實羨煞我等。”


    陳姓書生繼續道:“五日前張秀青席間與那一群狐朋狗友酣暢酒肉時,有忍不住好事的,問了他從何處得了那潑天的橫財。”


    雲煙會上很多書生們尚且不知內情,聞得這陳姓書生所言紛紛聚攏了過來。


    郝慶堂正迎著吏部侍郎鄭瓊進入雲煙齋的大堂,欲要高聲喧大人到,哪知鄭瓊一撫手攔了下來:“我瞧著那邊熱鬧,圍了一圈人,不急,我且先去聽聽甚的稀奇事”。


    人群越聚越多,穿著常服的鄭瓊也混在人群中圍攏了過去。


    陳姓書生仿似未曾察覺整個書齋漸漸安靜,且以他為中心在聚攏,接著道:“那張秀青一向口風甚嚴,那晚許是喝高了,迷蒙著醉眼全說了,道他在城門閑晃時遇見個掮客,也不說是做什麽,就問他是否願意跟他走,保管他發財。”


    “那浪蕩子便當真跟他走了?”有人忍不住插嘴。


    陳姓書生點頭。


    一旁書生嗤笑:“真是個混不吝的,也不怕被當作賤奴給賣了。”


    “要不說撐死膽兒大的,餓死膽兒小的呢。”


    “諸位可知,那張秀青被那掮客帶去見了誰?”陳姓書生發問。


    有人急道:“莫要賣關子,快說快說。”


    “大家可還記得前些日子北境大勝匈奴的一戰?那全是靠江寧府的太守郭令提前察覺了駐守平城的中郎將趙魏西勾結匈奴,他及時將趙中郎將通敵叛國的事報與朝廷,北邊兒戍守的兵士方能提前防範,大獲全勝。”


    “聽著是個好官,怎的.......”書生止住了話頭,眾人卻都心知肚明,怎的這樣一個好官卻卷進了賈後的醃臢事裏了?


    “那是因為郭太守立了功,賈...皇上拔擢他進京。”陳姓書生答道。


    站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禮部侍郎鄭瓊蹙眉,事關官員任免,那郭令的調令他確實有經手。但是,他目光銳利的看了一眼那仍在說話的陳姓書生。區區一介儒生,怎能對內圍之事如此知悉?


    尚未有官場經曆的眾儒生顯然沒有禮部侍郎的敏銳度,關心的卻是另一個問題:“然後郭太守就將那張秀青當禮物獻給了....給了......?”


    頓了頓,又似有些疑惑:“這不合常理啊。”


    專注聽著的郝慶堂也沉思,當然不合常理,今上羸弱,大事都是賈後把持,這個事實幾乎所有京裏的官差都知道,那郭太守說是進京麵聖,其實麵的是賈後。送禮投女人所好便是理所應當,但賈後不僅是女人,那是大魏超母儀天下的皇後,哪有獻男人給一國之後的?除非......


    大堂裏一片靜默,所有人都慢慢想到了這個問題。


    反常的,陳姓書生沒有說話,隻靜靜看著眾人從若有所思,到疑問蹙眉,再到悚然大驚。


    眾多人甚至嚇得變了臉色。


    因為大家突然悟出個道理,那郭太守之所以敢送男寵給賈後,必然是早就知道賈後有那好男色的癖好!


    郝慶堂聽到這裏驚得後背一涼,轉瞬反應過來,也顧不上看顧鄭瓊了,著急忙慌打斷了陳姓書生欲要開口的話,大喊道:“禮部侍郎鄭大人到!”


    金鈴聽九娘講述完了郝慶堂寫的信的內容,有些莫名其妙:“就這?然後呢?”


    九娘攤手輕笑:“沒了呀。”


    “這故事虎頭蛇尾的,聽得人怪難受,怎的郝掌櫃不讓那書生接著說了?”金汐蹙眉問道。


    雲翡思忖了下,郝掌櫃恰如他前世那般機敏,但是金鈴和金汐麽,她覺得還是該提點下二人,畢竟她今後注定要被卷入這朝堂紛爭,跟在身邊的人總該對朝政更敏感些才好,遂提點道:“你們想想,那陳姓書生真正的目的是什麽?”


    金汐一頓:“他一介書生,關心朝廷,不就是閑聊嗎?”


    金鈴想了想,有些遲疑的道:“好似不對,一介書生怎的會說的有鼻子有眼”,頓了頓又道:“且聽郝掌櫃信裏的描述,大家仿佛都不知情,全是聽這陳姓書生在說。”


    雲翡點頭:“恰是如此。”


    一旁烤著碳爐的李仁元聽得雲裏霧裏,有些跟不上趟。


    金鈴反應過來,看向九娘,目光淩淩:“這是不是意味著那陳姓書生在故意散播謠言?”


    雲翡輕笑:“確然,但是然後呢?”


    金汐詫異:“還有然後?”


    雲翡往後靠在隱囊上,笑道:“當然,若你是個書生,你敢公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散布此等蔑視皇家的言論嗎?當真不怕掉腦袋?”


    金汐有些後怕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她倒確實是不敢。


    “所以必是有人指使那陳姓書生這麽做的?”金鈴不確定的開口。


    雲翡攤開了信紙,執筆,準備寫信:“然。郝掌櫃想的卻比你們更深,他之所以打斷,便是防著那陳姓書生禍水東引,畢竟往後若是這謠言鬧得大了,賈後追究,順著眾書生的藤摸源頭的瓜,謠言散播之地的雲煙齋也得跟著倒黴。”


    雲翡將筆杆末端在下頜點了點,思忖了會兒,歎口氣,她怎的覺得自己和那禍水東引的陳姓書生有些惺惺相惜啊。畢竟她也借著西涼王的手挖著自己的鹽和金子呢。


    也罷,總歸要老老實實寫信告知於西涼王,那般思慮周全之人,保不齊她信寫晚了,到他手裏比那王伍長的通風報信晚了,還要惹他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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