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韓老五趴在了桌子上。


    “五爺……,”聲音婉轉如同鶯啼。


    是打簾子的聲音伴著吳寡婦帶著嬌嗔的叫聲。


    進來之後看到韓老五已經被麻翻了。


    吳寡婦得意的翹了翹唇角,不過並沒有得意忘形。


    她這麽多年死裏逃生讓她悟出一個道理,那就是沒到最後結果揭曉的時候,可以得意但是不能忘形。


    吳寡婦把手裏端的盤子放到桌上,推了推韓老五:“五爺,五爺,醒醒吃點東西再睡。”


    饒是韓老五精似鬼,這會也有點糊塗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疑了。


    不過他是寧可錯殺也不會放過的性格。


    就好像他殺了袁鐵栓兄弟一樣。


    他也不能確定他遭到伏擊是巧合還是有人給他設置的陷阱,他還是把袁鐵栓幾個殺了泄憤。


    吳寡婦喊了好一會,韓老五都一動未動,她終於放心了。


    把做飯時候裹頭的布巾摘下來,在水盆裏把手洗洗。


    她洗手的動作越來越慢,越來越慢,心也越來越沉。


    直到背後傳來一聲像是指甲摳著磚瓦的聲音,她才哆嗦了一下緩緩轉過身去。


    有些人天生害怕指甲摳磚瓦的聲音,聽著就頭皮發麻,身上寒毛倒豎起雞皮疙瘩。


    吳寡婦就害怕這種聲音。


    她小時候聽過一個說法,地獄裏的惡鬼逃脫陰司的束縛破土而出的時候,就會發出這樣的聲音。


    桌子旁邊,那個本來該被麻翻的韓老五,這會正站在那裏,手裏的匕首泛著寒光。


    “咯~咯~,”又是一聲瘮人的聲音,吳寡婦看到,是韓老五手裏的匕首刮過盤子邊沿的聲音。


    吳寡婦盡力保持著鎮定,她不知道自己的笑容已經扭曲了,雙股已經顫栗。


    袁家這些日子事務繁多。


    得準備袁伯駒的婚事,潛下鎮的宅子得修整。


    得更改袁弘德和袁務川的身份文書,從叔侄變更成父子。


    得找買家出售五柳村的宅子和地。


    得準備出行需要的各種物資。


    ……


    所有人都忙得團團轉。


    袁少駒和袁白駒像是脫了韁繩的野馬,沒了管束。


    袁少駒還好些,無非就是玩起來忘記了課業。


    袁白駒趁著這個空檔,開始他的布局,他得給自己安排好後路。


    他買了一家人做仆人,是一對老夫婦帶著一個六歲的小孫兒。


    他如今隻有十歲,沒有父母親人,沒有依仗,甚至沒有製衡對方的手段。


    袁家還在還好,等袁家走了,等日子久了,難保對方不會生出異心。


    最好的方法當然是除掉他們的小孫子。


    兩個無所依的老人家,就隻能死心塌地的跟著他了。


    他如果沒有遇到袁家的人,沒有感受過家庭的溫暖,沒有受過該如何做人的教誨,他或許能毫不遲疑的做出對他更有利的選擇。


    如今的他不能心安理得的踩著無辜之人的累累白骨,去追尋他想要達到的目的。


    他不能,如果他那樣做了,跟鄭家那些人還有什麽區別?


    除了擔心老仆一家起異心,目前更大的困難是他的銀子在快速的縮水。


    花錢如流水,就是他目前的現狀。


    隻是他這水是沒有源頭的,隻能越花越少。


    袁白駒走在回村的路上,老仆一家如今被他安置在楊家族學的旁邊。


    因為家裏要搬遷,小妹原本做的收購藥材的買賣就停止了,他準備讓老仆一家把這個生意接手過去。


    他今天跟夫子請了假,早回來半天去跟原本為小妹供貨的附近的幾個村子的村民打聲招呼,讓他們再采的草藥,抓的螻蛄、蠍子等送到龍尾溝去。


    走到吳寡婦家外頭,突然聽到一聲慘叫。


    吳寡婦這邊的西上坡,住的比較分散。


    跟她家住的最近的吳狗子家,又因為吳狗子犯了事遭了天譴,被流放了。


    韓老五可以說是有恃無恐,認為吳寡婦就是喊破喉嚨也沒有人聽到。


    韓老五拿著匕首走近吳寡婦,“想去揭發老子換賞銀?”


    吳寡婦知道事情敗露了,以她這些年來對韓老五的了解,就算她搖尾乞憐跪地求饒他也不會放過她。


    左右都是個死,所以吳寡婦反而坦然了。


    “你從哪裏發現我在酒裏下了蒙汗藥的?”吳寡婦問。


    即使死也得做個精明鬼,問清楚,省得死了也是個糊塗鬼,而且她也打著拖延時間的目的,萬一有人突然過來呢!


    她洗手的時候就發現盆子裏的水飄出一股子酒味,就知道事情糟了。


    韓老五很自大,他不認為多說幾句話會改變事態,因此也樂於給吳寡婦答疑解惑。


    畢竟這也是讓他得意的一件事。


    韓老五拿起她的手。


    吳寡婦的手保養的不錯,她平日不做農活,一雙手又細又嫩,指甲上染得紅豔豔的。


    “你的手,剛才你給老子倒酒的時候,這兒往下很幹淨,這兒往上有些汙漬。”


    韓老五一邊,一邊拿著匕首在吳寡婦的手掌上比劃著。


    吳寡婦歎氣,她這撥栽得太虧啊,就因為往酒裏倒蒙汗藥的時候用手攪和了一下,就功虧一簣了,隻怕性命有虞。


    給吳寡婦炫耀完,韓老五的匕首就紮進了她的胸膛。


    “噗”,匕首刺破皮肉的聲音。


    “嗤”,匕首拔出來,帶著獻血噴湧。


    而院牆外經過的袁白駒,正聽到了吳寡婦的慘叫聲。


    袁白駒的第一反應就是找了處矮牆躲了起來。


    院子裏,韓老五拎著自己的帶來的包袱,又把吳寡婦的財物撿著值錢的細軟搜刮了一番。


    吳寡婦頭上戴著的簪子也被他摘了下來。


    木門“吱呀”一聲,袁白駒就看到韓老五拎著個頗有些分量的包袱從吳寡婦家裏出來。


    韓老五他認識,畢竟他曾經在他家借住了快一年時間。


    真說起來他還欠著韓老五的銀子呢,畢竟他的賣身錢韓老五一個大錢也沒見到,都被吳寡婦得了。


    袁白駒看過去,隻見韓老五身上的衣裳倒是幹淨如新,腳上的鞋子,黑色的鞋麵看不出異常,但白布沿的鞋沿子上,血跡還鮮紅著。


    韓老五拎著包袱,大步往村外逃去。


    袁白駒知道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並沒有尾隨他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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