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嗎?”顧重陽見她蹙眉問道。


    “還好。”


    顧重陽:還好你皺巴著小臉做什麽?


    “就是不好牽出去遛了,就在這旁邊遛遛得了。”


    把想騎騾子的袁幼駒給拎到一旁:“你老實點,別跟著添亂。”


    袁弘德聽說騾子應該今明兩天就下小騾子,忙去了隔壁工棚,讓管事的給周大人送信去。


    袁樹接了韁繩:“我來吧。”


    有些快生的動物會煩躁不安,他怕騾子激起凶性傷人。


    袁明珠牽了袁幼駒:“不能遛騾子了,咱們去遛遛它。”


    顧重陽眨巴眨巴眼睛:“哦!”


    抄了一隻撈蝦的網拿著。


    袁少駒也想跟著,袁明珠:“你書讀了嗎?字練了嗎?回頭麥忙假過完,夫子問你啥你都一問三不知,丟人不丟人?”


    靈魂三連問!


    袁少駒看看杜氏已經變化成了晚娘的麵孔,不敢跟腿了。


    委屈巴巴的問袁季駒:“我沒得罪小妹吧?”


    他自己也不敢確定了。


    要知道以往小妹都幫他把娘的火氣轉移開,今天卻是故意搓火一般。


    袁季駒把筆放到筆山上,“你今天做了什麽對不起小妹的事了嗎?”


    袁少駒被他隨口一句問得小臉一下子蠟黃蠟黃了,“今天沒做,之前做的算嗎?”


    袁季駒覺得他們家老五作死的能力直追作死小能手袁幼駒了。


    同情的看著他,“算!”


    袁幼駒好歹占著是個圓毛畜生的便宜,就算偷吃了雞蛋,把抱窩的母雞嚇得醒了窩,偷吃葷油把油罐打碎……,類似的禍闖了不少,小妹最多打它幾下,不會真跟個隻半通人性的猴子生氣。


    但是換到袁少駒身上,就不好說了。


    問他:“你做了什麽事?”


    袁少駒警惕的看著他,堅決不說。


    他也知道這件事越少人知道對他越有利。


    袁季駒穩重,看他不願意說也不追問,拿起筆重新蘸著顏料,提點他:“這兩天別賴床,幹活別偷懶,把夫子布置的課業都老實背熟,


    吃飯的時候把雞腿、兔子後腿讓給小妹,別縱著袁幼駒瞎皮……。”


    林林總總交代了一番。


    袁少駒點頭如搗蒜,表示受教。


    規規矩矩的把書背了,把字練了,然後出去幫著他爹軋草喂牛。


    話分兩頭,袁明珠和顧重陽兩人拎了水桶,牽著袁幼駒到了東邊的一條水溝旁邊。


    一個冬天和春天之後,溝裏的水隻剩下淺淺的一層。


    天氣轉暖以後,水裏生出一叢水草。


    有一段水麵浮著小小的小兒拳頭大小的荷葉樣的綠葉,綠葉間偶爾能看到油菜花般顏色的小花。


    顧重陽:“這是什麽?”


    “荇菜。”


    想知道植物的名字問袁明珠,基本都有答案。


    這也是顧重陽崇拜她的又一個原因。


    “荇菜。”顧重陽重複了一遍,覺得有些耳熟。


    剛想著有些耳熟,就又聽到袁明珠說道:“《關雎》裏的那個荇菜,就是這個。”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顧重陽第一次聽姑娘家讀情詩,還讀得如此理直氣壯。


    耳朵悄悄的紅了。


    提著捕蝦的網朝前頭跑了:“這裏不好撈,我去前頭沒水草的地方撈。”


    他在學裏,偶爾也聽到年長些的人用曖昧的腔調讀《關雎》,但是都沒有今日聽到的更讓人害羞。


    他把蝦網按到水底,拿著一根樹枝在水裏依次攪動。


    蝦子都匍匐在水底或水草上,受到驚擾就會彈開逃逸,有些就會撞到網裏。


    把網拿起來,裏頭就稀稀拉拉幾隻蝦。


    這樣不行,還是得站到水裏把蝦網一點點往前推捕得更多。


    看到他要脫了鞋襪下水,袁明珠趕緊攔著他:“這些就夠了,袁幼駒也吃不了多少。”


    她若是敢使喚他下水,回頭樊嬤嬤又該拿眼在背後瞪她了。


    明明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以後她再打顧重陽都背著她了,但是樊嬤嬤還是沒有好臉色給她。


    袁明珠流下寬麵條淚,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


    在岸邊像玩兒似的抓著蝦,袁明珠問顧重陽:“顧夫人生前有沒有說過你們還有什麽人能投奔的?”


    顧重陽搖搖頭。


    提起亡母,他神色有些黯然。


    若是還有能投奔的人,他娘也不至於積勞成疾。


    “你小叔逃走以後原本是準備去投奔誰?”袁明珠換了個問法。


    顧重陽依舊搖頭,“我娘說,我若是落到安陽候府的手裏,他們為了查到我小叔的下落,不一定會顧念血脈親情,我知道小叔的去向不如不知道。”


    袁明珠不禁感歎:顧氏真是個聰慧的女子。


    重刑之下,七尺昂藏的男子都經受不住,何況這樣小的孩子。


    讓他知道了無異於三歲小兒持金過市。


    在顧重陽這裏沒問到有用的信息。


    隻有找機會,碰到顧舟問顧舟了。


    目前看來對方是善意的,可以信賴,但是袁明珠做事一貫謹慎。


    應該說做慣了大夫的人都習慣於謹慎。


    她不放心把一家子的身家性命都放在別人身上。


    對方現在是善意的,人心易變,誰能保證對方會一直善意,不會變得惡意?


    說句不中聽的,兩口子過著過著還有變心的呐,何況兩旁世人?


    袁幼駒圍著水桶打轉轉,恨不得把頭整個紮水桶裏。


    氣得袁明珠提著枝條要打。


    它倒是乖覺,一看要打,跐溜躥開,作著揖求饒。


    “回去吧!這些也夠它吃兩天了。”


    氣溫高了,魚蝦都養不住,抓多了回去曬魚蝦幹都招蒼蠅。


    現在袁家都是用多少抓多少。


    袁明珠拿著網,顧重陽拎著水桶。


    袁幼駒追著一隻粉蝶,跑得沒有了蹤影。


    走到村子靠外圍的一叢灌木叢旁邊,顧重陽突然把手放到唇上:“噓!”


    提醒袁明珠別出聲。


    兩個人趴在棉槐叢旁邊,袁明珠看到一個穿著深褐色撒腿褲的人從棉槐的另一邊走過去。


    待那人走開了,顧重陽才鬆開按著她頭的手。


    “是秦三花。”


    馬上開始吃晚飯了,秦三花到村外做什麽?


    “你留在這裏,我過去看看。”


    袁明珠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衣裳,確實太顯眼了。


    因為宴客,她上身穿的是桃紅的寬袖上衣,下麵穿的藕荷色撒花裙。


    剛剛不是顧重陽按著她,秦三花又沒往這邊細看,一個不好就被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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