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重陽發燒了。


    因為單獨住在南屋那邊,發燒了也沒有人發現。


    他也有心作踐自己的身體,不舒服也不說,等到一早被發現的時候,都燒迷糊了。


    袁明珠特別煩,她娘還病著,大嫂身子重,地裏的棉花也正在打頂,顧重陽偏這個時候也來添亂。


    拿了銀針先給他針灸退燒,免得他燒成錢氏那樣的癲癇病就遭了。


    又抓了藥給他熬藥。


    拎了紅泥小火爐放在他的屋門口,一邊看著銀針,一邊看著熬藥的火爐。


    行了一回針,顧重陽才清醒過來。


    看著門外給小火爐打扇子,把爐火扇得更旺一些的身影,顧重陽覺得他根本做不到怨恨她。


    前一刻還恨得牙癢癢,隻要她出現在他身邊,哪怕一句話也不說,所有的怨氣都會自動煙消雲散。


    袁明珠感覺到背後有視線在看著她,一回頭果然人看到顧重陽已經醒了。


    把他頭頂的濕布巾拿下來,布巾已經被烘烤的熱氣騰騰的。


    換了新打上來的冰涼的井水,給他把帕子重新換到頭頂。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隻袁明珠熬好了藥端給他,說了一句:“吃藥吧!”


    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顧重陽似乎沒有這樣的問題,到了午飯的時候,他就好了,吃了兩張厚烙餅,喝了一大碗湯。


    吃了飯就活蹦亂跳著跟著袁少駒一起去棉花地裏給棉花打頂去了。


    陶氏有心想讓他多休養一下,隻是沒等她開口,人就跑得沒影了。


    家裏忙碌也是件好事,杜氏看到家裏人都忙得腳打後腦勺,心疼女兒和媳婦,也掙紮著爬起來幫著幹活。


    走好的病睡好的眼,中醫講究生命在於運動。


    好多疾病都是病得臥床,然後陷入越睡越起不來的惡性循環。


    杜氏哪怕一點活不幹,隻是願意起來在院子裏坐坐,對袁家的人來說都是好消息。


    袁珍珠把圈椅搬到陰涼處,扶著杜氏坐上去。


    “娘你在這歇歇。”


    把菜拿到杜氏旁邊去擇菜。


    杜氏:“給娘換個矮些的凳子,娘和你一起擇菜。”


    驛丞府和姚家這些日子時常派了人過來探望杜氏,給陶氏請安。


    杜氏雖然病著,卻因為病更關心女兒的親事。


    生怕自己挺不過去耽誤了閨女。


    “娘覺得姚家還行,你覺著如何?”


    袁珍珠垂著頭沒發表意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小姑娘還沒喜歡過什麽人,見過的外男都屈指可數,她也不知道心悅誰。


    “姚家人品還行,沒有因為你爹出事了就反複,這些日子一直都很殷勤,這樣拿你著重,以後你嫁了過去日子也好過。”


    說到袁樹,娘倆免不得又痛哭一場。


    哭過以後擦了擦眼淚:“你爹雖然還沒找著,隻怕也沒了,他要是還活著,不可能丟下我們不回來,這三年裏你和你哥他們都不能嫁娶,


    你哥再過三年就不小了,不過好在他們是男子,大點也不耽誤啥,娘隻擔心你,


    姚家誠心誠意求娶你,娘覺得可以先看著,隻等三年過後就成親,你也還不大。”


    袁明珠在不遠處聽著,也不敢插話氣她娘。


    她跟曾祖父的意見差不多,都是不太看好這門親事。


    袁弘德是以貌取人,沒看中姚家三兒子的豬腰子臉。


    袁明珠則是對姚家來的那個大嫂對她大姐品頭論足的樣子不喜。


    有這麽樣一個妯娌,袁明珠總覺得這門親事不樂觀。


    袁明珠插不上話,兒女親事都是聽爹娘的,就是曾祖父,也不敢很攔著。


    往日有她爹在,她娘還會聽聽她爹的意見,如今她娘一個人說了就算,這事不太好辦啊!


    不過好在還有三年的時間,這件事還有回旋餘地。


    給棉花打頂這種活計,對袁明珠目前的五短身材很不友好,比之前的割大麥穗還要不友好。


    她踮著腳也碰不到需要打頂的枝丫。


    南山劉府,耕大太太正跟郝媽媽說話:“他們家出了這麽大的事,肯定沒有心情出門遊玩,讓劉源把別院那邊收了吧!”


    又說:“他們家現在丟的丟了,病得病了,正是缺人手的時候,為了明年跟人家學栽種棉花也讓葫蘆勤快些。”


    郝媽媽一一應了,問她:“您今年準備什麽時候過去避暑?”


    耕大太太:“我往年去避暑是不想看大女人那張臉,現在也沒誰能惡心著我了,避不避也無所謂了。”


    說是避暑,實際是避人。


    又替袁家惋惜一回:“幾個孩子這一科都不能下場了?”


    替袁伯駒幾個惋惜的還有官學裏的夫子們。


    袁弘德帶著袁伯駒幾個,每日都寫些尋人的啟事,上頭袁季駒給畫了袁樹的小像。


    日子久了,武安城的水陸要道,碼頭橋涵,都張貼上了。


    袁伯駒幾個學裏的同窗和夫子們,都知道了他們家出了事。


    “都有希望取中道試,少了他們兄弟四個,我們今年成績不好看啊!”官學內三位訓導中的一位說道。


    梁學正搖頭:“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生老病死,非人力可抗。


    之前說話那位訓導可不想聽他說這個,接著道:“人隻是失蹤,並未確定死亡吧?”


    想讓梁學正出麵去攛掇著袁伯駒幾個參加這次道試。


    梁學正猶豫道:“若是日後確定人死亡,四人的品德隻怕要受質疑!”


    人若是尚在,當然皆大歡喜,人若是確定沒了,父喪期間參加考試,那可是一輩子的汙點。


    即便是取中秀才,若是有人告發,也會被革除功名。


    他們四人去參加道試的應試,對官學當然是好事,但是對他們自己,百害而無一利。


    到時候就算是被告發出來,官學已經得過考績了,革除就革除,對官學沒有影響,大可以推說不知情。


    對他們自己的影響就大了。


    進學之途可能就此斷絕。


    就算一時運氣好沒被告發,之後仕途通暢,也終有一日會成為政敵攻訐的理由。


    別說這麽明顯的把柄,就算是當朝次輔,當年父亡之時恰逢北直隸蝗災正在抗災,皇上親自下旨奪情。


    後來爭首輔之位,也因未替父守製遭受攻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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