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夫人還待在多嘚啵幾句,外頭通傳:“魏千戶攜夫人女兒跟太奶奶您兩個侄子一家一起到了。”


    彩棚下頭眾人竊竊私語。


    魏千戶家女兒跟劉府長孫定下親事,袁家姑娘前頭跟劉家退過親。


    眾人隻以為這種情況下魏家不會過來給袁家姑娘添妝了呢,誰知道他們居然來了。


    陶氏忙吩咐下去:“伯駒娘跟我去迎接客人,三郎媳婦你們陪大家坐會,去個人去西跨院通知她們姐妹,讓珍珠帶著妹妹來跟千戶夫人見個禮。”


    跟眾人道了“失陪”,領著杜氏去迎接客人了。


    陶氏她們一走,彩棚裏的議論聲越發大了,一邊唧唧喁喁說著,一邊往知府夫人身上張望。


    這現世報,來得如此及時,及時的讓人猝不及防。


    知府夫人也是預料魏家不會出席的人之一,不然以她跟魏家之間的過節,可不方便跟對方照麵。


    她今天來是給袁家好看的,可不想讓別人給她好看。


    偏偏魏家就來了!


    她現在離開還能來得及嗎?肯定來不及了!


    而且,就算是能來得及,她也不敢走,丟不起那人啊!


    不是她情願待在這裏讓魏夫人把她罵成狗,而是隻能待在這裏,否則她見到魏家的人就嚇跑了的消息不出三日就能傳遍武安府的大街小巷。


    跟被罵比逃跑更丟人。


    今日是袁家辦喜事,魏夫人應該不會攪了別人家的喜事。


    想到這些,知府夫人裝作鎮定自若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放下茶碗,就看到袁家的兩姐妹相攜走過來。


    戚老夫人也看到了她們姐倆,衝她們招招手:“過來我看看。


    扭頭跟旁邊人說:“我說還是她們曾祖母會養孩子吧,瞧瞧這倆閨女,多招人稀罕。”


    袁明珠在心裏撇撇嘴。


    都說自家的孩子,別人的老婆。


    到這位的口中,把別人的孩子誇得花一樣,都快忘了自家孩子還下落不明了吧?


    所以她的話袁明珠一句也不相信,隻客氣又疏離的淡笑著站在一旁。


    她們這樣不卑不亢,戚老夫人倒覺得更喜歡她們了。


    拉著她們的手,把手上的鐲子摘了給了袁珍珠,又讓跟來的人拿了一塊玉佩給袁明珠。


    “不是什麽好東西,拿去玩吧。”


    袁明珠摸著溫潤的觸感,跟在姐姐後麵道了謝,把玉佩遞給鄭媽媽收著。


    就看到戚老夫人拿帕子沾了沾鼻子下麵,眼裏似有水霧。


    也隻是一瞬間的事,待她再去細看,戚老夫人又恢複了那副帶著慈祥的笑語殷殷的模樣。


    陶氏已經帶著人把宋家人和千戶夫人迎了進來。


    慧姐兒規規矩矩的跟在她娘身後,隻是看到袁明珠的時候眼睛亮了亮。


    她跟劉永昶的婚事已經定了,不過婚期得到明年年底後了。


    之前跟著知府夫人後麵最先對袁家出手的那位劉家的掌櫃的妻子,看到一群人團團圍在一起熱乎乎的互相見禮。


    之後千戶家的小姐跟袁家的二姑娘站在一塊,兩人手牽著手,咬著耳朵說著悄悄話。


    她覺得這世界真是玄之又玄了!


    魏家跟袁家不該是死敵一樣嗎,就算不是死敵也不該這麽親近……吧?


    她突然不敢確定了。


    好像宗房那邊退親以後也沒在公開場合說過袁家的不是,更沒有出手對付過袁家?


    那她這樣平白做惡人算怎麽回事?


    看看旁邊坐著跟個木頭樁子一樣的自耕媳婦,之前還覺得她木得掐都掐不動,這會倒是覺得自己還不如也木楞一些呢,也不會闖這個大禍。


    有人後悔欲死,有人忐忑不安,有人等著看魏千戶夫人跟知府夫人交鋒……。


    千戶夫人也算是未辜負大家的期望,沒坐杜氏給她安排的座位,拎著裙子坐到了知府夫人身邊,一臉的皮笑肉不笑。


    知府夫人抬抬眼皮看了一眼給魏夫人讓座的那個婦人,把那婦人看得瑟縮了一下,繼續耷拉著眼皮裝沒看到魏夫人坐下一般。


    慧姐兒拉著袁明珠:“我們去你那院吧?”


    袁明珠也不知該說這丫頭心大,還是該認為她是覺得千戶夫人戰鬥力驚人才這樣。


    “我們在這邊陪著客人坐會再過去,”找了空位拉著她坐下。


    接了丫鬟送上來的茶放到她麵前,“喝點茶解解渴,一路還好走吧?”


    慧姐兒端了茶牛飲一氣,用手背抹抹嘴邊的水漬,說:“別提了,路上正趕上有一段前些天大雨把路衝塌了,正組織了民夫們在維修官道,隻能下車步行,車輪陷進泥裏,我爹他們還得幫著抬馬車。”


    “不然早該到了,就是路上不好走才來晚了。”


    袁明珠笑笑,每次聽她說話都覺得活力四射。


    旁邊的婦人們也覺得這姑娘爽利,找著話逗她說話。


    袁明珠看看那邊並沒有掐起來,才對慧姐兒說:“去我那邊吧!”


    慧姐兒早不耐煩應付那些婦人們了,“好啊,好啊。”


    走到西跨院門內,慧姐兒才笑道:“你就把心放肚子裏吧,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娘在不通情理也不會在今天跟她鬧起來。”


    袁明珠:“我怕千戶夫人吃虧。”


    “你也太小瞧我娘了吧?”拿眼鏡乜了她一眼。


    “是是是,千戶夫人上馬能擊賊,下馬作露布,允文允武。”


    慧姐兒給了她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


    袁明珠拉著她:“先去吃酒席,今日還安排了小戲,回頭咱們也去聽。”


    劉府沒有來人,讓她覺得自在多了。


    “那太好了,我最喜歡看翻跟頭了,今天有翻跟頭吧?”


    袁明珠:……,沒有也得有。


    安排慧姐兒坐下以後,喊了一個丫鬟:“去告訴我五哥,讓他安排一出雜耍,翻跟頭那種。”


    不一會丫鬟回來:“五少爺說讓您放心,已經安排好了。”


    這次由四哥和五哥送她往京城去。


    袁明珠覺得她五哥還挺可靠,隻要不逼著他讀經史子集,他就一直挺靠譜,一旦讓他讀正經書,他立馬不正經了。


    當戲台子那邊鑼鼓鏗鏘,大家陸續起身往戲台那邊過去。


    雖已入秋,但是秋老虎還是很厲害,戲台下邊也架了彩棚。


    袁明珠拿著團扇,坐在曾祖母身邊有一搭沒一搭的扇著。


    她在外頭的風評並不十分好,尤其這回她卷走了家裏半數的家財做嫁妝,在座的婦人嘴上不說心裏也覺著她特別不懂事。


    她比戲台上的小戲還吸引人,不停有人對她投來打量的視線。


    有人跟鐵官府少夫人打聽:“你妹妹就是因為不同意這個小姑子拿走這麽多嫁妝,才被送去鄉下莊子裏的吧?


    你也是,就能由著他們家欺負人啊,這不是伸手打你的臉嗎?”


    又說了些要是她的話她就如何如何的話。


    鐵官府少夫人又氣妹妹不爭氣,又氣這些人唯恐天下不亂,不知道詳情就胡說八道。


    解釋道:“她身子骨兒不好,去那邊修養一些日子。”


    不能說其它理由,不然隻會越解釋越解釋不清楚。


    她自己還有一大家子要顧著,不能跟著妹妹胡鬧。


    隻是她這樣,別人就會認為她薄情寡義,為了巴結安陽侯府,親妹妹都不顧惜。


    她也是有苦難言。


    柳樹灣的莊子她去看過,最後姓牛的那家犯事以後就被發配邊疆充做軍戶了。


    他們家的田地宅子作價賣給了袁家,換取路途上的盤纏和以後的安家之資。


    柳樹灣自此以後就沒有外姓人了,所有土地都是袁家所有,住戶都是袁家的佃戶。


    她妹妹在那裏住著青磚的大瓦房,吃著大魚大肉,呼奴使婢。


    除了住的偏僻些,袁家並未苛待她。


    聽她這樣說,問她的人撇撇嘴,擺明了不信,“你妹妹這小姑子能不能得寵還兩說呢,他們家就出這麽銀子,費這麽多心思,別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任邵氏:“畢竟是青梅竹馬,大小的情意……。”


    隻是她還未說完就被打斷了,“拉倒吧你,誰不知道怎麽地?”


    說的是袁明珠打小就嬌縱,經常打罵當初在他們家做奴仆的安陽侯世子的事。


    下頭人交頭接耳,比戲台上還熱鬧。


    戲台上這會正演著猴戲,一幫子穿著猴子裝畫著猴臉的雜耍藝人,不停的翻著筋鬥。


    看得慧姐兒拍著手叫好。


    等雜耍結束,班主過來請眾人點戲。


    陶氏把本子遞給袁明珠,“我看不清楚這上頭寫的什麽,你幫我們讀讀。”


    袁明珠接著讀起來。


    陶氏請戚老夫人先點,戚老夫人點了以後陶氏也點了一出。


    輪到知府夫人的時候,她翻著曲目問:“怎麽沒有那出《倒黴三郎誤終生》呐?”


    袁家的人臉色難看。


    班主看著主家的臉色,陪著笑臉,“那個不吉利,就沒安排在這上頭。”


    《倒黴三郎誤終生》那出戲就是由袁家大姑娘的事改編來的,武安府誰會不知道。


    除非他不想吃這行飯了,不然哪敢把那出戲安排在袁家的戲台上唱?


    袁明珠抓著姐姐的手。


    許是妹妹的支持給了她勇氣,袁珍珠說:“那出戲是挺好的,班主看著安排唱一段吧,戲文說的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事,沒什麽不吉利。”


    既給班主解了圍,又化解了知府夫人的圖謀。


    知府夫人後頭就是千戶夫人。


    千戶夫人笑著說:“我來的時候帶了一班小戲來,回頭給大家開開眼。”


    知府夫人看著她就覺著礙眼,這人一直跟在她身邊陰陽怪氣,她吃飯都沒吃好,氣都氣飽了。


    挖苦道:“你們那鄉下地方能有什麽好戲啊?別拿陳年的老掉牙的東西來糊弄我們啊?”


    她這句“鄉下地方”的打擊麵就廣了,這會來的,好幾家都是兵囤附近的人。


    鐵官府少夫人接道:“要不咱們就先看千戶大人家帶來的戲吧,也看看好不好。”


    知府夫人挖苦魏夫人的時候沒想到,等鐵官府少夫人一接腔,她就回過味來了。


    知道要壞菜。


    千戶家怎麽會平白無故的專門帶一出戲來做客,肯定有所圖謀。


    隻是她要反對已經來不及了,聽說有新戲看,大家都跟著附和。


    千戶夫人問了一聲:“去看看都裝扮好了嗎?好了的話上來唱著。”


    說著話,那邊鑼鼓點就敲打起來。


    看著上台人的扮相,大家都偷笑起來,看裝扮,今兒個要演的應該是《鞭打蘆花》那出戲。


    看著看著大家就覺察到不同了,那出戲裏是兩個男孩,這戲裏是一對兒女。


    有人就給不懂的解惑:“你想想啊,那位可是一對繼子女。”


    拿下巴衝著知府夫人那邊戳了戳。


    大家越看,這出戲越是跟《鞭打蘆花》不同。


    《鞭打蘆花》說的是做後娘的心眼壞,給不是親生的孩子做的棉衣裏頭放的不是棉花,而是放的蘆花。


    蘆花看著厚實卻不暖和,兩個孩子凍得直哭。


    父親被後娘蒙蔽,覺得是兩個孩子不懂事,拿著鞭子抽打他們。


    棉衣被打破了,裏頭的蘆花露出來,後娘才被拆穿。


    這出新戲是在《鞭打蘆花》的基礎上又做了修改,增加了後娘兩麵三刀的其它情節,演得有張有弛,把後娘的刻薄寡恩刻畫得入木三分。


    這個後娘也更狡猾,做爹的和戲裏的小兄妹到最後也沒發現蘆花棉襖的秘密。


    不僅如此,後娘還操縱著壞了親娘給他們定下的親事,用兄妹倆的婚姻給後娘自己換了好處。


    看到這裏,哪裏還不明白這出戲影射的誰?


    袁明珠真是覺得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往日也沒看出來千戶夫人這麽厲害啊?


    陪著長輩看了一會戲,大多數年輕人就坐不住了,吩咐找了借口離開。


    袁明珠和慧姐兒也借口去茅廁尿遁了。


    袁明珠拉著慧姐兒,“千戶夫人可真厲害。”


    慧姐兒洋洋得意道:“那是,你不看看那是誰?”


    看她這樣,袁明珠就知道後頭有人鼓搗了。


    問她:“誰出的主意?”


    慧姐:“你,你怎麽知道?”


    袁明珠乜了她一眼,“要真是你爹娘的主意,你還用得著得意成這樣啊?”


    慧姐把臉上的表情收起來,癟癟嘴委屈道:“你怎麽這麽討厭。”


    “路塌了在修路也是假的吧?”


    慧姐兒:“你,你……。”


    後頭想問她怎麽知道,不過話都無力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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