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咲賢下山的時候和初到三嶢的時候都是寒秋,九月的風已經為自然染上了一層薄薄的霜,清晨的初陽,把它映得閃閃的。不過高咲賢卻無心看這些,她擔心著元止獻,不知道為什麽會擔心,就是心裏有個聲音,隱隱在跟她說,快回去快回去。


    坐在馬車的時間流逝地匆匆,高咲賢捧著《奇經八脈》細細的讀著。抵達鄴城隻用了三日,一行人並未做太多的防備,不似去時的小心翼翼。遠遠的在鄴城郊外便能看到小商販們聚集在管道兩側,招呼著來往的村婦、行人。高咲賢聽到熱鬧的叫賣聲也從馬車裏探出頭來,到底隻是一個六歲的小孩,也會對陌生的事物好奇。


    守城的人看到高肖臨便直接撤向兩側,恭敬道,“大公子請。”說罷便端正地立在兩側,目送高肖臨的馬車離去。


    高咲賢對這個倒是無甚動容,不過鄴城作為都城,的確繁華。高咲賢拉開車簾,遠遠便能望見鄴城西北角樓的三座高台建築,三台由南而北依次而列,似是以中間那座為首,比兩側略高一些,“中間那座叫什麽?”高咲賢問道。


    “那是銅雀台。高十丈,兩側分別是金虎台和冰井台。”高肖臨麵色溫柔的說。


    “書裏見到過的。”高咲賢淡淡道。


    高肖臨溫柔地笑了一下,“百聞終不如一見。”


    “…”高咲賢不置可否


    鄴城分南北兩城,南城設九門,而高肖臨一行從主城門朱明門入,取直道入城,在向左繞過宮城由鳳陽門進入北城,進入北城後,三台越發顯得高大宏偉,晉陽丞相府也從前年從南城搬到了北城桐園,與三台遙遙相對。


    桐園距離宮城隔了一條徽河,一個時辰才能到達。高咲賢本以為丞相府會極其的華貴,處於鬧市之中,占盡豪華地段,出乎意料的,丞相府位於鄴城西北方,人少,與三台相對,從外麵看,不像是官宦人家,倒像是一個書香門第,環境清淨。


    “小姐,我們到了。”小碧放低眼眸,恭謹說。


    “嗯。”高咲賢應道。


    小碧扶著高咲賢小心走下馬車,高肖臨讓煞把馬牽了下去。


    丞相府門前隻有一個小廝委屈地蹲在門前,拿草在地上畫圈圈。


    “雪梨,小姐回來了,快去稟報。”高肖臨也蹲下對雪梨說。


    “喔……喔?大少爺!?小姐?”雪梨跳起來,雪梨猛的抬起頭來,“大少爺,小姐?三小姐???三小姐回來了??”


    高咲賢靜靜地待在小碧身前,雪梨朝高咲賢悄悄地看了幾眼,隻看見一個潤眼朱唇,皮膚白皙,五官精致的小女孩安安靜靜地站在小碧身前,但不似平常小孩子一般,目光太過平靜,繞是以雪梨的看得出,高咲賢的確與他人不同,高咲賢自幼便聰慧。


    “雪梨,還不走?”高肖臨輕輕地問了一句。


    “大少爺,雪梨知錯。”雪梨收回視線,飛快跑了進去。


    “咲兒,我們走吧,去見見父親。”高肖臨柔柔一笑。


    “嗯……”高咲賢點點頭,不疾不徐地跟著高肖臨。


    進了圓了,才發現,這圓子不似北方的四合院,沒有矮房天井,亭台樓閣倒是不少,圓裏綠植最多,好些地方陽光都無法透過,顯得院內更加清幽。


    繞過曲廊和三星閣便到了高澤的書房,高澤剛下了早朝,正在處理朝政,聽到雪梨說高肖臨和高咲賢回來了,便放下了筆,不知道在想什麽。


    “父親,咲兒回來了。”高肖臨敲了敲書房的門,靜靜侯著。


    “進。”


    高肖臨輕輕推開門,領著高咲賢走到高澤麵前,“父親,咲兒回來了。”


    “嗯……你出去吧,我要單獨看看咲兒。”高澤平靜地說道。


    “咲兒,你長大了。”高澤起身,帶高咲賢坐到暖墊上,“你可怨我?”


    高咲賢不作聲,輕輕搖了搖頭。於她來說,發生了的事,還有什麽是可改變的呢,與其抱怨,還不如接受,再說,不去三嶢,那麽,也見不到元止獻。


    “臨兒傳信回來,說你已經能開口說話了,此事當真?”高澤問道。


    高咲賢點點頭,“父親,當真。”稚嫩的童音依舊沒有讓高咲賢的聲音顯得有距離感。


    高澤點點頭,注意到她背後背著一柄裹著劍布的劍,“你習劍了?”


    “是,它叫斷水?”高咲賢淡淡道。


    高澤心中驚了一下,轉眼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兜兜轉轉這劍還是到你手裏了,果然,這是天意啊。


    “咲兒,除了劍,你可還會些別的?”高澤饒有興趣的問道。


    “書、醫。”高咲賢想了想,毒還是不要說了,止獻都不知道呢。


    “嗯。”高澤淡淡地應了一聲。


    “明天你便隨曹姨學習禮儀吧,你二姐在琴藝上天賦極佳,你也可隨她好好學學。”高澤繼續說道,曹蘭兒是李祖兒的貼身媽子,熟知


    “知道了,父親。”高咲賢點點頭。


    “好,你今日好好休整。”高澤說,有些事,還是不要讓高咲賢知道比較好,把她牽扯進來反而對她有害。


    高咲賢走後,高澤便把高肖臨和高肖寅叫到了書房。


    兩兄弟並排站著,恭敬道,“父親。”


    高澤一直看著看著窗外的一株斜柳,目光堅定,高肖臨順著高澤的目光望去,便知他在想什麽。


    “才剛入秋,這葉就已經所剩無幾了,當真是衰敗。”高澤感歎道。今年秋旱,農人無收,饑荒也越加嚴重,再加上後周陳兵北境,大夏內憂外患。


    “你們覺得這秋可有什麽不同?”高澤問道。


    “今年的秋來得似乎早了些。”高肖臨道,“許是天意如此。”


    高肖寅撇撇嘴,這秋天能有什麽不一樣,每年秋天不都是掉個樹葉,黃一大片嗎?心裏雖是這樣想,但嘴上仍說道,“這秋天,蕭瑟極了。”


    高澤知他粗笨,隻認他是個莽夫,可高肖寅在領兵打仗上些許是有些天賦的。


    “大夏現如今內憂外患,外有強敵,內有天災,隻得暫緩大事。現在運送到周夏邊境的糧草最多隻能支持一月,若這後續糧草不能補上,我們大夏便是岌岌可危啊,隻能做那羔羊。”高澤憂心道。


    “父親,可是以我國現在的情況,百姓自己都顆粒無收,怎麽可能還能收上賦稅,吳國富庶,經濟繁榮,應是有些儲量,可向吳國借糧。”高肖臨道。


    “吳國又怎可能輕易的借糧?”高澤看著窗外的斜柳道。


    “自然不能明著說借糧,這無疑是給他們坐地起價的機會,我們被周所挾,但同樣的,陳國對吳國這塊肥肉也是虎視眈眈。我們可以和吳國結盟,我們有兵,吳國有糧草,他們沒理由會拒絕。”高肖臨微微一笑。


    “你說的不錯,可是我們又怎麽能確保他們不會反悔。質子?”高澤皺眉。


    “可行。吳國太子孫秉尚幼,利於控製。可我國皇太子之位懸位已久,質子又讓誰去?”高肖臨不語。


    “父親,皇室衰弱,現今皇室宗族嫡係一支所出隻有元止獻一人,可是?”高肖寅嘻嘻一笑,想讓父親誇誇他,隻他心思最快。


    “寅兒,你可知他的母親是你的親姑姑?他是也是你的弟弟。”高澤臉色一沉。


    高肖寅自知失言,便不再講話。垂著頭站在一旁。


    “父親,寅兒說的並無差錯,國家麵前,一家私情也算得了什麽呢?”高肖臨勸道。


    高澤不語,他內心裏不是一個果斷的人,他也沒有想過奪取元家的天下,他的理想抱負不過是名留青史,做一個治世之能臣,能被世人記住而已。元止獻的父親是先皇嫡子,他的母親是自己的親妹妹,自己又怎麽可能忍下心來給他戴上質子的名稱。


    “父親,若犧牲一人的自由可拯救千萬的性命,天下間還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嗎?”高肖寅道。


    高澤沉思了一會,“明日,我進宮麵見聖上。”高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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