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蘭兒第二日便教著高咲賢禮儀,高咲賢雖性子古怪,生人勿進,但也確實聰慧過人,曹蘭兒教起來也十分容易。


    大姐高竹賢琴藝過人,嫁給了鄴城尚書令的大公子,也是鄴城第一才子葉晚楓。夫妻二人成婚多年,倒也是琴瑟和諧,夫妻和鳴。


    二姐尚學,眼下正是她四處遊學的時候。上一次回家還是三年前,高澤對這個孩子也是十分無奈。


    次日早朝下朝後,高澤並未回府,徑直走向文昌殿候著。皇帝不上早朝已有好些年頭,朝堂裏大大小小的奏章都是高澤在處理,“王公公,勞煩通傳一聲。”


    “高大人,稍後。”王大貴見是高澤,便屁顛地去通報,“高大人覲見!”


    皇帝正在擺弄他的花草,聽見高澤來見,也不管他,“叫他進來。”


    “是。”立侍一側的小太監連忙通傳,扯開尖利的嗓子喊道,“請高大人覲見!”


    王大貴聽到了,立馬露出一副難以言說的狐媚的笑,“高大人快請。”


    高澤抬腳進去,穿過幾道走廊,之間皇帝正滿心歡喜的逗弄的花鳥,擺弄盆式,待高澤走進後,便笑意盈盈地問他,“高愛卿,你見多識廣,可知我手裏的是何處的花草?”


    高澤靜靜看著皇帝捧著的花,隻見那花開的清麗,莖成透綠色,晶瑩發亮。隻有四瓣,花芯呈現一種淡黃的潤粉狀,花尖則是淡紫色,直直的挺立著。“回陛下,臣不知。”


    “高愛卿,它叫紫株。本隻開在淮河邊上的。”皇帝溫柔地看著那株花,像是介紹愛人似的羞澀,既想讓他人見到它的美,又想藏起它獨特的風韻。


    “確實很美,但它卻開得很竭力,似是沒有開放的機會了一樣,所以才挺得這麽直。”高澤認真地說。、


    “哦?也是。”皇帝眉頭微皺。


    高澤等著皇帝繼續說下去,靜靜地立在一側不說話。


    皇帝讓小太監換了香,屈膝坐在暖墊上,看了眼對麵的座位,“愛卿,坐。”高澤不動,鞠了一揖,輕聲道,“陛下。”


    “無礙,坐。”皇帝笑了一下。高澤緩緩蹲下身子,直起上半身屈膝跪著,皇帝抬起手揮了揮空氣中嫋嫋升起的煙,頓了頓聲,“我知你為何而來。”


    高澤看著麵前這個儒雅得過分的男人,一身玄服雍容華貴,兩鬢梳的一絲不苟,眉見總有一股淡淡的憂愁。高澤對上皇帝的視線,“別無他法。皇室再無其他子弟。”


    “這花來年不知還開不開。”皇帝看向那盆紫株。


    “開的吧。明年秋天定是個收獲的季節。”高澤說道。


    皇帝揮揮手,別過頭,許是這香燒得太嗆人了。起身,走向書房,擬了張草詔,交給王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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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


    廣安王府


    王公公帶詔奉命宣旨,廣安王急急忙忙帶著一家三口跪在門口,忙呼一聲,“臣弟接旨!”


    王大貴便清了清嗓子,正襟道,“廣安王府接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自古帝王繼天立極、撫禦寰區,必建立元儲、懋隆國本,以綿宗社無疆之休。朕纘膺鴻緒、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謨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衍慶、端在元良。廣安王嫡子元止獻日表英奇,天資粹美,俯順輿情。謹告天地、宗廟、社稷。於夏曆540年九月初八、授元止獻以冊寶。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以係四海之心。”


    廣安王在聽到元止獻名字時渾身一激靈,在聽到皇太子時挺直的上身更是一軟,癱了下來。高清也不是個尋常婦人,自然是知道當這皇太子的利弊。風光、名分自然是有的,可獻兒也成了自家哥哥的一顆棋子,成了這大夏的笑話。當初他們夫婦二人把元止獻送去弘農那便是怕這一天,現在該來的總歸是會來的吧,隻是沒想到,這親哥哥真的狠得下心。


    高澤啊高澤,親外甥也不放過,到底是當朝第一丞相。


    王大貴喊完後,笑眯眯地看著元止獻,“太子,接旨吧。”


    元止獻看了眼父親,廣安王深深歎了口氣,默然低下頭。元止獻便輕輕起身,接過了那道讓他難堪的聖旨。


    王大貴搖了一下拂塵,笑著說,“太子,跟咱家走吧,皇上還念叨真您呐!”又轉過頭,看向廣安王夫婦,“也勞煩王爺、王妃一同麵聖。”


    廣安王壓下心中的怒氣,看著王大貴,“何時啟程?”他不可能抗旨,抗旨是項大罪,他要為整個王府著想。


    王大貴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說道,“回王爺,明日。”


    廣安王在心中默默搖了搖頭,太倉促了,建立武盟的大業也尚未完成,到了鄴城之後自己的行動肯定會受到諸多限製,現在看來隻能傳信給弘農道長,讓他助我一臂之力。


    夜裏,廣安王將信傳出去之後便把趙良叫到書房。


    “趙良,你去出麵督辦建立武盟的事宜,不可讓弘農道人露麵。還有,以後要遵從少主的命令,萬不可為。去吧。”廣安王道。


    “是,趙良絕不辱命。”趙良拱手,低頭退了出去。


    次日一早,廣安王一家便隨著王大貴的輦進宮了。元止獻對著聞名於世的鄴城卻是毫無動容。這鄴城,若是隻看見這白日裏的光鮮亮麗,卻忽略了夜裏的一些無恥勾當,怕是才會被它迷了吧。


    元止獻如是想,他自己知道為什麽自己會這麽倉促的被冠上皇太子的頭銜,不過為了做夏、吳兩國的一個信物。但是他自己卻沒有什麽悲感,反而有些向往那傳的神乎其神的南境富庶之地,究竟是不是遍土成金。


    穿過宮門,再往北走過一條約莫五百步的甬道,再穿過永陽門再往北走,便是小宮門,小宮門倒不是說它小,而是因為這道宮門是進入皇宮真正的宮門,第一道宮門隻是皇城的宮門。


    過了宮門便可看見一座恢宏大氣的,以三層大理石為台的宮殿建築,簷角高高翹起,微端設有八個琉璃小獸,正門上方懸掛這一個用正楷字體書寫的鎏金匾額,上麵寫道,“理政殿”。


    但王大貴並未帶著廣安王一行去理政殿,而是向右轉,去了內宮,皇帝是住在文昌殿的。


    “到了,太子請,廣安王請。”說罷,王大貴便深深彎下腰,領著元止獻進了文昌殿。


    皇帝今年已四十有七,但兩鬢依舊烏黑整齊,看起來全然不像一個中年男子,“皇上萬歲!”廣安王一家伏地行跪拜之禮。


    “皇兄快起。”皇帝放下手中的《花木集》,扶起廣安王夫婦還有元止獻。


    他盯著這個十歲小兒看了又看,目光幹淨,又帶著一份童子特有的稚氣。當然,這隻是元止獻裝出來的,他知道若自己表現的不同尋常,定會引起一些沒有必要的麻煩。


    皇帝看著元止獻,溫柔的笑了一下,“你叫獻兒,是嗎?”


    元止獻低下頭,繞著衣角,脆生生的答道,“回陛下,我叫元止獻。”


    “嗯……止獻,止獻,這名字可不夠大氣啊。”皇帝皺皺眉,一個太子的名字怎能叫止獻呢?罷了罷了,這太子也不過是個幌子,隨他去吧。


    “孩子,你現在已經是太子,可否代朕去江南走一趟啊,那裏可是個有趣兒的地方啊。”皇帝感歎道,若他不是個皇帝,他定是會去江南走一趟,那裏花多,詩多,人也多,是個養性的好地方。


    元止獻如一個尋常孩童般,用手點著下巴,說,想去。


    皇帝笑的更深了,蹲下身子替元止獻理了理微皺的衣服,拉過元止獻的小手,讓他坐在自己身邊,笑著說,“獻兒,明日朕便為你舉行冊封大典,告知天下,你便是這大夏國的太子!”


    元止獻拍了拍手,跑向廣安王,咧嘴笑道,“父王父王,獻兒要做太子了!”廣安王嘴角一抽,險些驚掉下巴,這孩子還是我那個冰冰冷冷的木頭兒子嗎?


    皇帝看向廣安王,招招手,儒雅一笑,“皇兄,快坐。”


    廣安王訕訕地拉著元止獻和夫人坐在一側,“皇上,近來如何?”


    皇上一臉喜色,“甚好,朝堂之事有高愛卿在,無憂;攘夷之事有敖賓在,無憂。”


    廣安王看著皇帝笑意盈盈的臉,有如何不知他心中的苦澀,可就算如此,他也不會原諒他把獻兒牽扯進來。


    “皇上,時候不早了,我等便告辭了。”廣安王深深彎了一下腰。


    皇帝拍拍元止獻,笑著說,“隨你父王去吧。明日,你便是我大夏最為珍貴的太子了。”


    “謝皇上,臣先行告退。”廣安王慢慢退了下去。


    皇帝收回了笑容,無奈的看向紫株,我又有何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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