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的頂住!後麵的盾手趕緊跟上,務必要守住這處街口!”曹真滿身血汙聲嘶力竭的喊著:“支援馬上就到了,爾等隻要堅守住此地,待到援軍抵達之時些許蜀軍必成破瓦!”


    四下混亂的狀態,曹真除了呼喊著激勵士卒以外,也沒有其他什麽法子了。


    眼下他能夠號令到的守軍基本上都已經匯聚到了這裏,被衝散擊潰的一部分他也收攏了起來,占據在長安城的一處要道上跟漢軍交鋒。


    仗著街道地利,縱使曹真手頭上的士卒數量並不多,但總歸還是能夠抵擋一時的進攻,雙方暫且就這樣僵持住沒有進一步的變化。


    而負責繞後突襲的白毦兵此時也並未在這裏,這也就使得漢軍麵對曹真拚死的抵抗,這一時半刻還真的難以前進分毫。


    倘若長安城中到處都是這樣的景象,那說不定還真的能夠給他魏軍拖到支援的到來。


    等到那時,另外的因素參與到戰場當中,恐怕會引起一些原本不在預料之中的情況出現,是好是壞結果可就沒有現在這般容易把控。


    故而擊潰曹真是眼下比較重要的事情,或者說任何在長安城中集結起來的魏軍都是被針對的目標,隻需要讓這些守軍無法形成有效的防禦陣線,那麽長安城就不會陷入到無盡的巷戰當中,狼狽沒有目的的魏軍隻能是倉皇逃竄,最後徹底讓出這關中重鎮!


    然而曹真能夠在長安城中跟夏侯淵不相上下,除了他的出身以外,自然就是其能力可以得到旁人的認可,再加之他的潛力表現,這一股曹軍還真得讓他給擰成了堅固的繩結,牢牢的釘在這處街口成了漢軍進攻道路上的一塊大石頭。


    若是一直這般拖拖拉拉下去,難免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所以麵對這種意外的情況,自然就需要專業的人員出麵來解決了。


    有能力繞後神出鬼沒的白毦兵不在,但是點將神射的老將軍黃忠卻在此處!


    老將軍此番征戰自知可能是人生中為數不多的戰事,故而下手也少了許多的顧忌,冷箭之流在以往黃忠是從來不屑於用的,可從北伐開始,黃老爺子手中這支強弓就從來沒少放過暗箭!


    沒辦法,誰讓黃忠老來得子呢。


    為了兒子將來的前途,也是為黃家掙下一份家業,老爺子哪怕已經這般年級了,也得拚了命的立下功勞才是。


    正因為有了牽絆有了幼子的將來需要考慮,些許顧忌和原則基本上都已經不重要了,戰功在前其他都無關痛癢,不就是暗施冷箭,隻要能夠精準的射殺敵將摘下功勞,那對於黃忠來說便已經足夠了……


    為了穩定軍心,保障麾下士卒不崩潰不脫逃,曹真可以說是拚了命的在激勵,拚了命的在指揮調度。


    而這混亂的局麵下,他這般做法有利自然也有弊,好處顯而易見,壞處自然便是讓他成為了這片戰場當中最醒目的那個人!


    一個穿著曹軍將領甲胄,還高聲呼喊著指揮作戰的人,同時又因為他的指揮導致此間戰場上曹軍士氣不潰士卒敢戰,這些種種跡象都在表明此人的身份地位絕非一般。


    雖然這夜黑視線不佳,曹真又是滿臉的血汙旁人根本認不出他的麵貌。


    可就衝著他指揮的能力跟表現,便足夠讓黃老爺子盯上,成為他今天晚上第四個目標的!


    前麵幾次出手,黃忠都為漢軍解決了前進道路上的阻礙,甚至有幾處還是曹真命人布陣的地方。


    而現在,黃忠半蹲在一處房上,四周沒有光亮便是為了隱蔽自身,但他視線所及的曹真身旁卻是火把繁多明亮透徹。


    目標如此顯眼是讓老爺子的狙殺又降低了幾個難度,可這也不是曹真故意為之,誰讓他本身經驗不夠又加之戰事混亂情急之下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方麵。


    一心隻顧著火把照明,卻下意識的忽略了火把也會讓自己成功的暴露在敵軍的視野之內,而且還是相當的清晰可見!


    張弓搭箭一氣嗬成,哪怕是年歲日益增長,但這一手百步穿楊的箭術黃忠卻是絲毫沒有退步,反而還越發的精準駭人。


    特製的箭矢瞄準了正在激昂指揮作戰的曹真,手指微微一鬆,隻聽“咻!”的一聲,箭矢便是激射而出,在黑夜的遮掩下蹤跡隱隱不見,更加之戰場上喊殺聲混亂不堪,些許箭矢劃過的聲音還抵不上刀劍相交來的清晰。


    正大喊著讓後方士卒趕緊填補陣線空缺的曹真,隻在一瞬間感覺到了一股讓他渾身驟冷的寒意席卷而來,還未等他有所反應的時候。


    那支漆黑的箭矢便已經來到了他的麵前,在曹真最後的意識當中,隻覺得耳邊響起一聲刺鳴,眼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點,隨後便覺得一陣劇痛傳來,整個人仰倒下去,卻是再也沒有機會發號施令了!


    一箭穿顱尾墜額頭,黃忠今夜的每一箭都要求自己務必十拿九穩,自然是要發揮出十二分的力氣來保證目標絕不可能有機會挨上第二箭。


    也不知道是曹真這腦袋太軟,還是黃忠這一箭有些超常發揮了。


    這一箭正中曹真腦門,箭杆橫在那種,箭簇在腦後穿出,尾羽在前挺立!


    四下的曹軍眼見曹真連一生痛呼都沒有便仰麵倒下,正不知是因為什麽的時候,這尾羽便給出了最恰當的答案。


    主將霎時陣亡,對於一支原本就沒有什麽士氣,全憑著曹真一人指揮加持,連帶著兼任督戰隊來保持著軍陣不潰。


    可現在,曹真被黃忠一箭穿顱射殺,這處街口是再也沒有誰能夠頂替曹真的位置。


    副將偏將裨將,此處根本不存在這一類有資格指揮的人,或者說這些人眼下也是誰都不感冒頭才對。


    前車之鑒猶在眼前,曹真屍體還熱乎著就在那裏躺著呢,雙眼圓瞪好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這等教訓難道還不夠深刻明顯嗎。


    這些人本來就沒有多少抵抗的想法,在龐統疲敵之計的作用下,城中守軍的士氣本身就跌落到了一個難以想象的程度,若非是曹真的身份和威信壓製,這些人也不可能在這裏集結抵抗,說不定早就不知道跑到何處去了。


    眼下,曹真已死,那就沒有什麽繼續壓在曹軍的頭上了。


    幾個校尉軍侯互相對視一眼,誰也沒有說話,動作一致整齊劃一的轉身便跑,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同樣的做法,而這些基層的將官們一旦無心作戰,他們的奔逃就如同水壩崩壞的第一塊石頭。


    原本在這一處街口要道曹軍還算是結成了戰陣,是長安城中為數不多的一部分有效抵抗力量。


    可在曹真身死之後,在校尉軍侯臨陣脫逃完全顧不上軍法之後,這一處暫時集結起來的防守陣線也便瞬間告破,漢軍眼見此等景象,當下沒有任何的猶豫便開始了銜尾追殺。


    擊敵致潰若不追之,那不就是給敵人喘息的機會讓他們重新來過嗎。


    當然某些例外的情況暫且不論,窮寇莫追也並不適用於當下的局麵。


    這長安眼下隻是一座孤城,援軍現在還沒到位呢,並且龐統要是連曹軍的支援都料算不到的話那他還怎敢如此用計。


    此時不論什麽窮寇莫追,反而正是因為狂追猛趕,越是追擊才越能盡快的將曹軍殘部趕出長安城去,這樣既能夠保證長安穩穩到手,又能夠讓這些曹軍潰散的士卒毫無保護的出現在大軍視野之內。


    城中巷戰局限太大條框太多,怎麽可能比得上城外野戰來的自由!


    除開攻入時的那處城門,龐統在長安通往洛陽的另一麵也是安插了人手,魏延魏文長今夜便是奉命率兵埋伏來路上,就等著迎接這些被趕出城中的曹軍潰兵呢!


    至於其他幾處出城的要道,龐統有心也布置上人手,但當下卻是真的有些有心無力。


    疲敵之計雖然效果顯著,但此乃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曹軍雖然士氣崩塌戰力全無,可漢軍將士們也沒有強出太多。


    雖然有著足夠的輪換,但是長時間高強度的緊張戰鬥,終究是會讓將士們變成了一股緊繃的弦,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出現弦斷崩壞的結果。


    所以,今夜襲城龐統手上可用的人手實際上並沒有太多,需要保證足夠的戰力情況下,分出魏延一部去埋伏攔截已經是極限了,畢竟和攔截潰兵相比,保證長安城這個最重要的勝利果實才是關鍵,些許潰兵截殺成與不成,實際上也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完全達不到雪中送炭的地步……


    從白毦兵的偷城,再到如今漢軍大舉殺入城中,曹軍士氣崩塌接連潰散,就算是有幾處能夠結陣應敵稍作抵抗,卻也架不住黃忠張飛等人的針對。


    現在對於長安城中的曹軍而言,隻覺得這座原本屬於他們的城中四下裏都是漢軍的身影,聯係不到上級將官,也找不到多少的袍澤。


    麵對到處都有的淒慘聲音,那種人在臨死之前的痛苦哀嚎,曹軍原本就崩潰的精神是再一次被狠狠的鎮壓了一遍。


    這種時候,在城中守軍的眼中,已經沒有什麽可以選擇的餘地,是戰是逃實際上已經在他們心中有了答案。


    畢竟有膽子死戰的人,現在基本上也都得償所願死得差不多了。


    而剩下的大部分曹軍,在失了膽氣和戰意之後,便隻剩下了無盡的奔逃和倉皇之際完全不知道情況的慌張!


    此時夏侯淵和鍾繇就成為了潰軍中被裹挾的一部分,哪怕是兩人雙雙亮出自己的身份,甚至還命令親衛斬殺逃兵以作震懾。


    可換來的不是士氣的重整和士卒停止奔逃,反而是那些潰兵如同惡狼一般的眼神,在死死的盯著他們二人!


    久經戰陣的夏侯淵怎麽可能不清楚這種眼神的意義,這是被壓倒了極限近乎崩潰的瘋狂目光。


    這些潰兵在逃命,而夏侯淵卻成了他們眼中的攔路者。


    在逃兵的意識中,他們沒有膽氣回身和那些如同魔鬼一般的漢軍作戰,但若是有誰阻擋在麵前不讓他們逃命賺取生機,那就等於是將他們最後一根求生的稻草也給壓死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人數眾多求生欲望強烈,軍法條規已經完全無法管束的這些逃兵,卻是能夠拿起他們手中僅存的武器,來為自己爭取活命的機會!


    夏侯淵並不想自己成為潰兵眼中的死敵,更不想自己沒有死在戰場上,反而是被己方的逃兵給斬殺了。


    身旁屬於自己的親衛隻剩下了數十人,卻還要護著他跟鍾繇兩個。


    在麵對數百倍的逃兵時,這數十的親衛就如同一滴水滴落在大海當中,根本連朵浪花都翻不起。


    是以夏侯淵默默的收起了兵器,也同時下令讓親衛讓開道路,護著他跟鍾繇兩人退到一旁去。


    而就在夏侯淵選擇放棄退開之後,這些原本被壓製到了極限馬上就要爆發的曹軍逃兵們也重新開始逃命,就好像方才欲要跟夏侯淵拚命的人並不是他們一般……


    潰兵無法阻攔,夏侯淵雖然在軍中有些威望,可卻還沒達到無視士氣完全不顧及其他因素,便能夠讓士卒全心全意悍不畏死的替自己賣命。


    更不用說幾番日夜之後守軍的士氣本來就很低落,夏侯淵的威信也是日益下滑,如今長安城陷落變成了這般田地,完完全全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夏侯淵有心改變卻也無力回天,眼下他被逃兵裹挾著出了城,隻能模糊的辨認方向意圖往潼關去暫且安歇。


    這長安告破,然潼關猶在,隻要後方的支援足夠,夏侯淵覺得自己再率部重新奪回長安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今夜的這口惡氣他夏侯妙才銘記於心,張翼德龐士元之名深刻骨中,雖是各為其主但曹劉之間生死仇敵的關係卻更加深刻。


    尤其是張飛這廝,公仇私怨兩相加,夏侯淵現在是恨不得生啖其肉痛飲其血!


    可這終究隻是想想而已,眼下他連自身的安危實際上都得不到有效的保障,區區數十親衛要想安安全全的抵達潼關,實際上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容易。


    雖然今夜所有的事情都發生的相當突然且倉促,夏侯淵甚至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完全懵逼的狀態。


    但這並不代表他的大腦停止了運轉,多年來從軍征戰的經驗猶在,夏侯淵可並不覺得逃跑就真的安然無恙,若凡事都如此的簡單,那古往今來在敗逃時候被斬殺的那些將軍們又算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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